语毕,他拂袖离去,剩下吓呆了的叶姨娘与红袖。
从前他只觉得这叶姨娘是个可人的,加上年纪小,长得鲜嫩,他倒也乐得哄着她,谁成想却这样不成器,进府不过一月有余,就这般恃宠而骄起来了。
他摔下帘子走出倚竹院,只觉得心口憋闷得很,这些日子里仿佛老天故意要同他作对一样,事事都不顺着他的心意,心烦意乱之下,他索性出了府去。既然楚墨白不肯帮忙,他自己想办法便是了,说来不过是往京城里开间铺子的事,都是生意,难道王家做得,他楚家就做不得么?那徐家不能合作了,他就不信还没有旁人懂得药理。
从前那些年里,徐家虽说把控了凤鸣县里大多数药材铺子,可是也不是没有别人想要再开上几家的,只不过都被徐家用种种手段逼到开不下去罢了。他记得就在四五年之前,有个从江南那边来的商人就曾经开过一家百草堂,位置十分不错,规模也颇大,那商人钱财雄厚,在徐家明里暗里的算计之下仍然支撑了半年有余,后来被徐家雇的几个无赖天天堵在门口,不让病人进去,万般无奈之下弃了那铺子,又回南方去了。
当年那商人虽走了,可他从南边带来的伙计,却大都留在了凤鸣县里,包括那铺子的掌柜,都未曾跟着他回去,这几年零零散散在做些杂工,现下正在城北的一家小酒楼里当掌柜。
楚老爷之所以对他记得那样清楚,是因为当年那百草堂开起来的时候,他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敢顶着徐家这样的地头蛇分一杯羹,于是便抽空去逛过几回,可都没有见到东家,只见了那掌柜几次。那掌柜五十几岁的年纪,留着一把花白的胡子,见了谁都笑眯眯的,一看便让人心生亲近。
只是有一次楚老爷去的时候,却正赶上了那掌柜大发脾气,将一个送药的伙计一脚踢了出门。他不知是何事能惹得这个笑面掌柜如此动怒,便凑过去听了一耳朵。
“跟着我这么多年,整日里就知道偷懒!”那掌柜的一动怒,白色的胡须气得一撅一撅的,对着那伙计喊道,“我让你去收苏子,你瞧瞧这是什么?这是菟丝子!我同你说了多少遍,那苏子表面有暗紫色网纹,果皮薄而脆,稍稍用力便可压碎,而这菟丝子粗糙坚硬,只一打眼便能分辨出来!这样的小事你都能办错,我如何敢放心交由你去办些别的事情?”
楚老爷不知道草药里的门道,可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看人却是一等一的准。当下他的心中便有些遗憾,这掌柜是个可用之才,只可惜自家没有药材铺子,纵然动了想要将他拉拢过来的心思,也只是想一想便作罢了。
后来那百草堂关了门,他便命人留意了一番,知道那老掌柜并没有跟着东家回南方,而是在这凤鸣县住了下来。他有心想将他请到自己铺子里,可是偏巧那几日有事耽搁了,等他忙完之后再去一打听,那掌柜已经去了城北的一家酒楼了。
他不是非要用人不可,况且那掌柜也已经找好了下家,他便歇了那番心思,只是后来又去了酒楼几回,那掌柜年纪虽大,记性却好,一眼便认出他来,笑着同他寒暄一番。他随意点了两个小菜,没一会儿便有伙计端了上来,还送来一壶酒,说是掌柜请他喝的。
如今楚家想要往京城里开那药材铺子,若是有徐家那样的内行带着,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可如今徐家靠不住,他便想起了那个老掌柜来。
楚老爷坐上了马车,没一会儿功夫,便来到了那个掌柜所在的那间叫做飘香坊的酒楼里。飘香坊有两层楼高,里面的菜口味中规中矩,说不上多美味,可是胜在掌柜和善,伙计热情,价格公道又干净,所以客人还算多,不过大都没什么银子,三三俩俩围坐在一张桌上,要上两个小菜,一壶酒便能喝上半个下午。
楚老爷不愿太惹人注目,远远地便让车夫停了下来,在街边转角处等着他,他自己慢慢地走了过去。刚一跨进门,便听到伙计热情地招呼道:“客官里面请!您一位还是等朋友?楼下有散桌,人多热闹,边喝酒能边听大伙说些趣事儿,再过一会儿功夫,还有说书先生!楼上有雅间,客官若是图个清静,那么就请移步上楼!”
楚老爷今儿是要送楚墨白的,身上的行头十分素雅,可是那伙计见的人多了,一眼便能看出眼前这位爷的气度同平日里那些食客不同,于是言语间更是恭敬了几分。
楚老爷四下环顾了一番,没有见到那掌柜,于是便问道:“从前我来时,这酒楼里有位老掌柜,我与他也算是旧识,怎地今日不见他?”
那伙计没有料到他是来寻人的,脸上的笑容却未变,说道:“原来客官是罗掌柜的朋友!客官来的不巧,罗掌柜前些日子染了些风寒,本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罗掌柜年纪大了,这身子好得便慢了些。他前儿刚回了东家,说自个儿整天咳嗽,在这酒楼里怕是会招食客们厌烦,故而就先回家歇上一阵子,等好了再来。”
楚老爷微微皱了皱眉,那罗掌柜从前是在药材铺子里的,熟知药理,若是真像这伙计说的一样不过是染了风寒,他便是不请大夫,自己抓两味药也是能治好的,怎么会严重到了需要回家歇着的程度了?
他心中疑惑,面上却不露,问那伙计道:“敢问小哥,罗掌柜的家在何处?”
“这小的可就不知道了,”那伙计说道,“客官与罗掌柜是旧识,难道不知他家的位置吗?”
楚老爷见那伙计语气虽然还是客客气气的,可是眼神却有些闪躲,明显是在说谎。他也不点破,只是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悄悄塞到那伙计的手里,说道:“实不相瞒,我与罗掌柜从前虽说相识,可是也只是在一起喝酒谈天,从未说过家中琐事。今日我不过路过这里,心血来潮想见他一面,谁成想他却不在,又听说他病了,我倒是有些挂念起来。还望小哥行个方便,将罗掌柜的住址告诉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