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光大师根本来不了！”楚夫人的声音陡然尖利了起来，她死死地抓着扶手，再也无法维持楚府当家主母的仪态了，近乎崩溃般地冲着楚老爷喊道，“都是你做下的孽！桓儿如今这幅样子，都是你的错！”
楚老爷被她当着儿媳与下人的面这样指责，面上难免有些过不去。可他知道只要事情涉及到桓儿，吟秋是从来不会善罢甘休的，况且这事也确实是自己的不是，于是他只能好声好气地哄着楚夫人：“好好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吟秋，你别太担忧了，那慧光大师不能来，咱们再去寻旁的大夫，如今既然已经知道桓儿是中了毒，想必天下这么大，总会有大夫能够解得开的。”
“你说得倒是轻巧！这些年里咱们给桓儿请了多少大夫，有哪个能治得好桓儿了？”楚夫人只觉得心口憋着的一口气不知怎地就散了开来，她哀哀地哭了起来，“如今桓儿一直昏迷着，全靠汤药吊着一口气，便是这世间真有神医能够治得好桓儿，你寻他来需要多少时间？桓儿还能等那么久了吗？”
楚老爷被她责问的语塞。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只不过是不愿说出什么丧气话来。一时间他也有些丧气，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用手扶着额头不再说话了。
无论这些年里他与楚夫人之间的感情有多冷淡，他对桓儿，却是始终都十分在乎的。桓儿是他的嫡长子，也是唯一一个孩子，更何况他自觉对不起桓儿，这些年虽说他很少来扶风院看桓儿，可心中却始终放不下这个儿子，他的商队里始终有几个人，到了各处不为别的，就只打听当地有名的大夫，找到了便请回来给桓儿诊治。他不经常见到桓儿，故而总觉得桓儿的身子并没有吟秋所说的那样差，最多不过是弱一些罢了，却也到不了那样出不了门的地步，可事到如今，看着桓儿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他才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明白了吟秋为何宁肯违逆了他的意思，也要将桓儿禁锢在这小小的扶风院里了。
倘若没有吟秋这些年来的严防死守，说不定那姜姨娘早已经得手，桓儿不知不觉中便已经去了。
夫妻两个都没了主意，楚夫人心如刀绞，泪珠不住地往下掉，而楚老爷也是面色灰败，再不复从前那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四月也是一筹莫展，难道这辈子楚桓还是逃不脱死掉的命运了吗？明明那么多事情都与前世不一样了，他才刚刚出了一趟门，只不过是去了一趟龙华山，他便那么满足，这世间这样大，他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不曾见过啊！
她忽然想起慧光大师所说的之前遇到过的那个人，慧光大师曾说那是个贵人，龙华寺离京城很近，那人莫不是京中的显贵？她想到这里，连忙开口说道：“父亲母亲，慧光大师当日说他曾遇到过一个与少爷症状相仿的病人，当时慧光大师说是一个贵人，听慧光大师的口气，那人的来头必然不小。后来那人病愈了，慧光大师问他是如何治好的，那人并没有直接告诉慧光大师，而是隐晦地提起，是杀了那些下毒的人。儿媳想着，龙华寺离京城那样近，慧光大师口中的贵人，会不会是京中的哪位显贵？父亲何不着人去京城中打听一番，看有哪家曾经出过这样的事，到时候再上门去求当年的药方？”
楚夫人听了，眼睛一亮，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楚老爷却有些犹豫，他扶着胡须说道：“这京城里全都是达官贵人，这样的事情，怕是会涉及到一些阴私，人家捂着都来不及，哪有往外说的道理？再说了，说到底，咱们楚家也不过是一介商户罢了，便是真的有那样的事，哪家肯说与咱们听？”
“楚明耀！”楚夫人听他这样说，火气一下子便上来了，尖声喊道，“我看你就是不想救桓儿！你楚家确实不过是一介商户，可你别忘了，你在那皇宫里还有个做贵太妃的妹妹！你不过是去打听些事情，那些人便是看在太妃娘娘的面子上，也不会隐瞒的！”
楚老爷却是十分头疼，他摇着头说道：“你也知道采薇如今是太妃，若是先帝还在的时候，这些事情都好说，如今先帝已经不在了，她没出宫带发修行，已经是皇上恩典了，咱们又怎好为了这样的事再去找她？采薇的身份尴尬，难道你还要她为了这事去求皇上不成？”
“去求皇上又如何？”楚夫人冷笑道，“桓儿是你们楚家唯一的嫡子，难道不值得她去开一回口么？她肯为了自己的事来寻你，你为何不能去求她？这世间明眼人多着呢，在你这里是她身份尴尬，在旁人眼中，不过都是心照不宣而已！若要我说，如今采薇虽是太妃，可说的话指不定要比皇上的那些个正妃还要管用……”
“住嘴！”楚老爷厉声喝道，“我看你是糊涂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也不怕招来杀身之祸！”
“我有什么怕的，从前不过都是为了桓儿，若是哪一日桓儿真的不在了，”楚夫人却是豁出去了，冷冷地说道，“你别怪我不念在多年的夫妻情谊，将你们楚家做下的那些个肮脏龌龊的事情全都抖出去！”
楚老爷气得说不出话来，却又不好当场发作。四月与流萤都在一旁，两人全都低下了头不敢言语。流萤的心跳得厉害，一桩一桩事都连在了一起，曾经那个模模糊糊的猜测又一次浮现了出来，她拼命想压下去，可那念头一起，就像春天疯长的草一样，怎么都按不下去。
四月却是有些狐疑，从那日姜姨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姐姐的时候，她就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得而知，对母亲的死，楚墨白从来都没有提过。而今日听楚夫人的话，那个远在皇宫中的贵太妃，似乎也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