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刀疤脸见众武官本欲言语,可话到嘴边了都还是憋了回去,以为是这群人理亏,故而心中更是得意,抓住这点往上攻击,开口语气更是嚣张得意地说道:
“王爷,论大靖的刑法,您比草民更懂,焉能不知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您这堂还未开审,便私自动用刑罚把尹县令打得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这便是您口中所言的‘公平’吗?这便是您口中所言的‘正义’吗?”
众武官听闻,齐齐看向那身形瘦削的猥琐男子,目光炯炯。
只见那形容猥琐的男子开口言语道:“不是县令了。”
众人:“哈?”
刀疤男:“嗯?????”
猥琐男再次开口:
“啧,不是县令了。听不懂?尹宝亮昨日开口冲撞了九王爷,其中言辞……啧啧,莫说是废了他,也就是九王爷宽宏大量,否则诛九族那都不在话下的,如今尹宝亮只是废了官品而已……对了,昨个儿夜里他对我们王爷说了什么来着?”
武官A举起小手手:“他骂咱们王爷是狗杂碎!!!”
话音落下,九王爷博溢珩轻描淡写地瞟了那武官一眼,隐约觉得这武官在借着这个机会骂他?
武官B紧接着说道:“他还说咱们九王爷德不配位,不,莫说是九王爷了,便是这博氏王族都压根不配站在大靖国的顶端,正所谓风水轮流转,这博氏在大靖国的顶端站得也够久了,是时候换换人坐坐了。他觉得尹家就不错。便是他尹宝亮本人,也是当坐得那龙椅的。”
被刀疤脸扶着、不由自主地流着口水的尹宝亮眼神全是惊恐:你胡说,我不是,我没有!
武官C紧接着补刀:“就是,此人实在胆大妄为。不对,若要我说,这整个尹家都俨然不把王爷,不把圣上放在眼里了!昨个儿可是这尹宝亮亲口所说,他这七品县令都是他家老子花了真金白银买回来的!按照咱们大靖的律法,九品以下官衔才允许买卖,左右也不过一个名头而已,实则无甚实权,可这尹宝亮不曾参加科举,靠着家中权势财力买下了这七品县令的官位,联合他尹氏家族的势力,圈地为王,垄断了韶城官场,使这韶城俨然成他尹家的一言堂,在此地作威作福!好不威风!我且不说他那些抄家灭族大逆不道的话,便单单是买官这一条,就足足够夺敕了他的官位,砍下他的人头!”
尹宝亮:?????哎哟我去!你们这群王八蛋是不是过分了?我什么时候说了这官位是我买的?你不要欺负我说不了话,什么罪名都栽赃给我哦!!!!
众武官:从你的表情里我们看出了你的惊喜和意外,不用客气,我们应该做的。哥们儿对不住了,首先一点你得承认,别人是蠢得一般,你是蠢得超凡脱俗。所以就怪不得咱们拿你开涮了。就您这智商,我们不涮您,迟早也会有别人来涮的,走过路过不如不要错过,涮您这个活儿就由我们来完成吧,保证涮得精彩,涮得开心,涮得物有所值!
尹宝亮:你们是真的狗……
众武官:不,我们是你惹不起的爸爸~~~~
武官们你一言我一句的,活生生把尹宝亮说得脸色灰败,就连站在他身旁扶着他的那刀疤脸和他的一众爪牙,都脸色灰败,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哪里还有方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刀疤脸晃了晃神,一下就松开了搀扶着尹宝亮的手,就这么一个慌神,原本就被那龚长青废了身体机能全身瘫痪的尹宝亮,脸着地地摔倒在了地上,一动不能动。
最后由那面目猥琐的男子开口总结道:
“所以严格来说,你们口中的尹大人于昨夜已然夺褫了七品县令的官位,另外以他的罪行,死上一万次都不够,把他打成这样的,恩……怎么说呢,另有其人,毕竟这尹宝亮无甚脑子,得罪的人甚多,保不齐其中就有阴狠毒辣的小人,暗中把他害成这样。”
武官A连忙拍马屁道:“所以能留着这废物一命,已然是我们家大人格外开恩了,尹家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怎地还不识好人心,这般狗咬吕洞宾?”
尹宝亮:我他妈的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面目猥琐的男子:谁说保他一命?本来我是真的想一刀砍死这王八蛋算了的……但仔细想想那龚长青一脚把这尹宝亮给弄废了,半身不遂,下半辈子也就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全靠人伺候了,难不成不比让他死更折磨吗?索性就还是留他一命算了。
当然了,武官A并不知晓这白大人的花花肠子,只觉得我们家王爷看上的人果然好善良好知性,我好喜欢,好崇拜,好羡慕。
深谙白昀尿性的老八小十:呵呵呵呵呵咱们家爷什么眼光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博溢珩:努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允许自己“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刀疤脸等人因着白昀的这一番话,彻底地老实了,低垂着头,不敢再言语,耽误这升堂。
惊堂木一响——
博溢珩:“来人呐!将尹宝亮押上堂来!”
尹宝亮:谢天谢地终于有人想起来我面朝地爬了有一会儿了。
尹宝亮被两名衙役压着跪在了地上,白昀见刀疤脸对尹家爱得深沉,便特许了刀疤脸上前搀扶着尹宝亮,保证他受审的姿势要端庄严肃上得了台面。
刀疤脸很想哭,毕竟尹宝亮有两个他那么大,放眼整个大靖,他刀疤脸的身形都算是魁梧的了,尹宝亮有两个他那么大的块头,扶着他,保持住端庄严肃的姿势,着实是难为他胖虎了。
可是谁叫他得罪了白昀呢?放眼整个大靖国,玩阴的,众臣僚玩不过她,不然也不会那么多的贪官污吏折在了她的手里,抄家的抄家,灭九族的灭九族。睚眦必报且极其护短,向来不讲道理,你和她讲道理,她和你讲权力,你大不过她,只得吃亏,你和她讲官位,你比她官大,她跟你来阴的,幻术忽悠你,拳头打哭你,用当今圣上的话来讲,这吖的就是一女无赖,摊上她你有苦说不出来,但也是圣上手里一把最是锋利的刀。
刀疤脸张嘴闭嘴地都是替尹家找场子,三番五次地言语挑衅博溢珩,显然就是得罪了白昀,那接下来他在堂上,乃至是今后若还有命活着的无数个日夜里,都不会好过了。
刀疤脸无奈,眼下的形式容不得他嚣张,毕竟那么多个武官在这儿呢,他打不过,只得闭嘴老老实实地把这口气咽下去了,伺机而动。他相信凭借尹宝亮乃尹家独子的身份,要不了多久,尹家就会派人前来了。
此时的刀疤脸哪里知道尹宝亮早已被尹家视为弃子,哪里会派人前来照看?
“堂下二人,你们状告尹宝亮及其身后依仗——尹氏家族,可有证人?”
老八和小十听罢对视一眼,随即朝着堂上的博溢珩气势汹汹地说道:“有!”
“那便带上堂来!”
众多围观的在场百姓起了好奇之心,这韶城之中究竟是谁活得不耐烦了,竟敢上堂指证这尹氏家族。
只见老八和小十往左右两边站开,指了指身后的看热闹的百姓:
“回王爷的话,我们的证人便是这韶城千千万万受尹家压迫的百姓!”
围观群众:????????哎哟哟厉害了,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来了……王爷您这儿有刀吗?我们想砍死这两个臭不要脸的。
老八小十满脸期待,本信心满满地以为他两位韶城百姓发言发声,站起来反抗尹家,百姓们会将他们视做救赎,视为英雄,可谁曾想,他们喊了半天,县城的反抗机会给到了百姓的面前,却不曾想,这些百姓非但没有欢欣鼓舞,望着他们的眼神里,竟是满满的仇视和愤怒,那种愤怒,就好像那天被小十出卖偷了王爷鸡腿的老八时的眼神。
老八和小十:我们明明是做的好事啊,你们被压迫,我们给你们机会向最高执法人的亲弟弟面前投诉,拜托,告御状耶,快递到你家门口给你告了,都不用你进京面圣了,这么大好的机会给到你们,砍死阶级压迫者的刀老子都塞到你们手里了,你们为什么还要生气?
于是老八和小十“靓仔疑惑”地望向了一开始就预言他们的计划将会以失败告终的白昀白大人——也就是那个站在王爷不远处的那个猥琐大汉,企图寻求她的解疑。
白昀翻了个白眼,表示你看我想理你吗?这还仅仅只是个开端罢了。
果然,只见原本垂头丧气的刀疤脸在听见了老八和小十的话后,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了他二人,眼神之中先是惊讶,随即满是笑意,又是方才的那种嚣张得意。
老八小十瞥见,不动声色地撸了撸袖子,露出了袖子底下暴起的青筋和肌肉。
刀疤脸乖巧闭嘴……
果不其然,只见百姓当中,有一男子满是愤懑朝老八和小十开口言语道:
“我们与二位无仇无怨,何必这般害我等,陷我等于不仁不义之地。”
老八和小十:????靓仔挠头。
“尹家虽说的的确确家大业大,影响了整个韶城,可这就能说明他们欺压百姓,作威作福吗?”
老八小十:你这话说得好有逻辑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这话就好比“美丽有错吗?”“有钱是罪吗?”让人觉得好有道理,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让人找不到任何攻击点。
紧接着就见另一百姓从队伍里走出来,定睛一看,竟已是满头花白的高龄老人了,见他颤颤巍巍地开口说道:
“王爷明鉴,尹家虽然的的确确富甲一方,可他们行的都是良善之事,即便是有钱发家了,也不忘回馈百姓。”
其他的百姓也紧接着跟着应和道:
“没错!他们为我们修路开荒!”
强占荒山良田,为自己所有。
“他们接济穷苦的乡里,定时给我们发放粮饷,给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提供一日三餐,让我们有活着的机会。”
抢占良田后紧接着强迫百姓做尹家佃农,按年结算佃农所得的粮食银钱,压根不够普通佃农一家三口的正常口粮,正常的青壮年尚且饿着肚子,更莫论那些孤寡老幼,尹家的确是为他们提供了一日三餐,可那一日三餐压根脸人填饱肚子都难。
“他们也主动接纳那些寡妇弱儿,让他们下半生不再孤苦伶仃。”
但凡是看入眼的女子,直接把人丈夫打死,妇女成寡妇,强抢了过来,纳入尹府,百般折磨,玩腻玩死了便扔去韶城西郊的那座乱葬岗,剩下的孤儿,男子则卖为家奴,女子则继续一段惨无人道的折磨……玩死了再填进那乱葬岗中,周而复始,别无二话。
“他们广擅交友,因着见识广阔且兴趣风雅,与同为读书人的文官乃是知己般的惺惺相惜,哪里来的官商勾结?!”
其实就是官商勾结,每年尹家孝敬给官家的古董绝版字画不计其数,下至韶城普通官员衙役,上至周边城池乃至是京城之中,皆有打点……
百姓敢怒不敢言,迫于尹家的长期压迫和对尹家势力的恐惧,硬生生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说成黑的,心里虽说恐惧,可也更为失去这次送到他们面前反抗的机会而感到绝望和愤怒。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字字句句皆是为尹家求情,为尹宝亮辩护,俨然是一副商民和谐共生、欣欣向荣的画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尹家当真是大善人,深得民心。博溢珩所带的武官们彻底懵逼了。
他们只晓得杀敌作战,多的是兵法奇诡,阵法多变。自然不如白昀这般,审过这般多冤假错案,见过各种官商勾结的黑暗,各种百姓言不由衷的苦痛,这世上,民间疾苦太多,世间正道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