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光秃秃城池的存在,他们先前竟然没有发现,倘若先前他们没有因为轻视白昀而忽略乃至是反对她的提议,而是遵从她的命令绕路而行,此时的结果是不是不会如此的被动?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众人看向一马当先走在前方的白昀的背影,只默默地低下头来,握紧了手中的剑,心中除了愧疚和后悔之外,更是带了决心,大不了便是一死,先前因着瞧不起文官,而导致了现在所有人陷入险境,如今为了军人的面子也罢,为了证明自己也好,接下来必然有一场恶战,哪怕所面临的敌人不是他们这种肉体凡胎所能抵挡的妖魔鬼怪,可他们不能给大靖国的军人丢了脸面,更不能给九王爷抹黑。
走在前头的白昀哪里知道身后这些兵卒所想的到底是什么,只自顾自地走在前头。冲着坐在自己身前,因着也瞧见那城池诡异之处的肖潇说道:
“你待会儿见机行事,守在我的后头,别乱跑,万一场面混乱起来,我很难将你护好。”
肖潇扁了扁嘴,用手擦了擦鼻子:
“谁要你保护了?我能自己保护自己!”
可说完,还是转过头去瞥了一眼自家师姐,心里满满当当,十分满足。
而博溢珩却是在此时扯起了缰绳,两腿夹紧马腹,走到了白昀稍前一点的地方,随后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声音冷冰冰地说道:
“你跟在我的后头,待会儿若是有突发情况,你伺机而逃,不用管我。”
说完,好像还觉得不够,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来,朝白昀扔去。
白昀还没有看清楚博溢珩扔来的是什么东西?就瞧见那人,一拉缰绳,率先策马跑了出去。
白昀接过那玩意儿,只觉入手一阵温暖。摊开手掌,低头一瞧,只见博溢珩朝她扔来的竟是一枚暖玉。
一旁的小十和老八瞧见了,率先发出一阵惊呼。
白昀不明故里,转头看向小十问道:
“这什么玩意儿?很贵重吗?”
小十脸色悻悻地低下头去,一言不发:这可不是个玩意儿,如何能随便是个玩意儿……反正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子是打死都不敢说了。
倒是一旁的老八开口解释道:
“白大人,您这手上拿着的正是王爷的虎符。见此虎符如见王爷本人,王爷这是怕倘若出了事,只您一人得以逃脱,届时回了京城,皇上那儿您不好交代。这才把自己最为珍视的虎符给了您……”
说完,深深的看了白昀一眼,留下一句话,便策马跟在博溢珩的身后离开了:
“白大人,我跟在咱们家王爷身边已然十年有余了,也从未见他轻易把虎符交给过谁,您是第一位。咱们家王爷的心意,还望您莫要随便糟蹋了……”
这话说完小十也深深的看了白云一眼,紧随着老爸也一同策马奔了出去。小时追上老八,两人并驾齐驱,小时望着博溢珩的背影,低声问老八:
“方才为何这般与白大人说?”
老爸沉默了一会儿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小时,我是第一次见咱家爷这般……哎。倘若他当真如此喜欢。不管是男是女,我老爸也豁出来陪着他便是了。只求咱们家爷的这一片心意,莫叫人糟蹋了才好。”
小十默默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心中只一番感慨,没成想到对龙阳之好最为厌恶、恐惧的老八也会有想通的这么一天,反倒是叫他有些不习惯了。
不出一会儿,众人策马而行,便来到了那座诡异的城池前,此处没有城门,里头的景色一览无遗。
白昀只坐在马背上,站在这城池的面前,只见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长长的街道,似是看不到尽头,而这街道之上,灯火通明,亮得有几分诡异,似是黑夜无法将此处侵蚀。街上人来人往,街边走贩,勾栏赌坊,妓yuan酒寨,无所不有,无所不尽,街道之上男男nvnv,老老少少,孩童的头上扎着两个发髻,拴着红绳,小脸蛋上一片红彤彤的,眼睛黑得发亮,带着一股机灵劲儿,手里拿着自制的风车,相互追逐打闹嬉戏着。
而他们的父母则手牵着手跟在后头看着相互打闹的孩子,即便是自家的孩子因着磕碰绊倒或是孩童之间的争执而哭闹,父母也是宠溺地笑笑,不做多管,只让孩子自己解决。
老人结群而伴,坐在一棵看起来有上百年树龄的菩提之下,三月尚寒的天,却是手执着葵扇一边扇着,一边聊天,说着以前年轻时候的往事。
商贩的叫卖声,刚新鲜出炉的猪肉包子的暖香味,隔壁酒肆小二打翻在地上四处飘散的酒香,赌坊里输得一身精光的男子一边往外走一边骂骂咧咧的呵斥声,百姓与路边商贩讨价还价的声音,这一切都让站在这城池街道前的众人有一阵恍惚,仿佛忘了先前那些个诡异的现象和死得蹊跷的同伴,眼前的这座烟火味十足的城池,叫他们心中松懈了不少。
人群之中,有兵卒悄悄碰了碰身边的同伴:
“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
“你觉得这像鬼城吗?”
“若这当真是鬼城,也……太逼真了些吧……除却没有城门这一怪异点,好像和京城无甚区别。”
“是啊!叫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有些像京城的景象。”
“只是我觉得,此处比京城还要繁华些……”
“别管这和京城相不相似,你们瞧瞧这街道上的人儿,不都正常得很吗?哪有半分诡异……要我说啊,这看着就是个普通的城池,只不过稍微与别的城池不一般,没有一个城门罢了……更何况这荒郊野岭的,这座城倒像是世外桃源一般,恐怕也是极少有外人闯入,既是无甚外人,多一座城门,少一座城门,又能如何……呵呵,定是这白大人,太过谨慎小心了!”
可这时候有人反驳这人道:
“什么太过谨慎小心了?要你这么说,那方才那渐渐吞噬周边路径的漆黑,难道是我们大家的幻觉不成?那步入漆黑之中便消失不见再也没回来的两人,难道也是我们的幻觉不成?你可休要信口胡言,说来就来,什么都往白大人的身上扯去!”
那人被说得恼羞成怒,连带着语调也没来由地大声了起来:
“难道我说错了吗?可不是我冤枉那姓白的!她可是国师大人的养子,早些日子圣上刚成立了大理寺,她便靠着一手好幻术,破了几宗大案子,拿下了不少品级不低的高官。现如今她如法炮制,用幻术迷了我们的眼,不也一样能行吗?”
“那你说,白大人费这么大的劲儿,为了什么?”
那人朝白昀的背影看了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那可就不知道她是所图为何了……呵呵,这种人谁知道呢?等会儿你们瞧瞧不就知道了吗?兴许是先制造一些麻烦和小危险,再舍命救下九王爷,和前次一般如法炮制,博得九王爷的信任和重用罢了。”
一旁的兵卒听了这人的话,竟觉得颇有道理,原本刚对白昀改观,却又因着这人的话,转瞬间看向白昀的眼神也带着满满的厌恶和憎恨。
博溢珩微微地往身后人群里瞥了一眼,说话的那群人似是感受到了那眼神之中的一抹淡淡煞气,连忙闭上了嘴巴,低下头,不敢再乱说话,生怕此事过后,又是几百几十的军棍落在他们的身上,到时候别再这儿诡异的城池里都活了下来,却是死在了军棍之下,不划算。
很快地博溢珩便下令全体朝着城池进发。
待队列缓缓地进入了城池后,城池里的人似是才瞅见他们,沿路两边的商贩瞥见了他们身上的穿着打扮,眼神有些闪躲,似是皆碍于他们官兵的身份,不敢靠近。
原本热热闹闹的街道,竟是因着博溢珩等人的到来,安静了不少。
就连原本在街上肆意玩耍打闹的孩童,都在瞧见他们后,慢慢地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好奇地盯着他们看,而他们的父母生怕自己的孩子冲撞了这群官爷,连忙跑上前,将自己的孩子抱了回来,走到了街道边上,尽量不去挡住博溢珩等人前进的道路。
博溢珩所在的队伍便行走在这座城池的街道之上,而四周皆是好奇又害怕的普通百姓,放下了手中的事物,躲在街道的两边,好奇又畏畏缩缩地盯着他们看。
就在这时,一个长相奇丑、头戴一条破抹布的老妇人,弓着身子走到了街道正中央,拦住了博溢珩等人的去路,从自己手中提着的篮子里掏出一小坛精致的酒坛子递给坐在马背上的博溢珩道:
“官爷,买壶酒吧!老婆子做的这酒可香了。”
博溢珩有心试探,便问道:“这是什么酒?”
“醉生梦死。”
博溢珩听了这名字笑了笑:“喝了可是会醉生梦死?”
可怎奈那老婆子听后,竟是低声笑了笑,说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
“可生,亦可死。”
一旁的白昀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刚想开口阻止,却还是听见博溢珩说道:
“来一壶!我倒是要看看如何生,如何死。”
老婆子十分高兴,从篮子里又掏出一壶酒坛子,递给了在博溢珩身后的白昀:
“这位小哥,我瞅着你们二人贵气逼人,老婆子今夜还未开张呢,借个福气,赠您二位一壶,看能否蹭蹭您二位的贵气,让我这老婆子今夜能把这些个酒都卖完!”
白昀听了这话,一言不发。之居高临下地,接过了那老婆子递给她的酒。
小十前去朝一旁的老百姓打听到这附近哪儿有客栈能落脚歇息,反正心想着不管这座城池有甚诡异之处,反正是冲着他们来的,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众人在小十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客栈,兴许是因着这座城池与世隔绝,固这座客栈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失了它原有的作用,掌柜的此时吊儿郎当地坐在柜台后头打着瞌睡,店里四处都是蜘蛛网和灰尘,偌大的店内,连一个招呼的小二都没有。
博溢珩踏入这客栈的第一时间,脚下的木地板便发出一阵干涩沙哑的“嘎吱——”声,顿时把在柜台后头的掌柜给惊醒了。
只见那掌柜的见着一下来了那么多客人,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擦了擦嘴角边的口水,连滚带爬地从柜台后头爬了出来,来到了博溢珩的面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上做着极为夸张的表情:
“贵客啊!!!!!!”
博溢珩皱了皱眉,伸出手轻轻地挡在了鼻子前,隔开那些个粉尘和难闻的气味对掌柜的说道:
“我们这儿就这么多人,可有厢房?”
掌柜的连连点头,可还没等脸上喜悦的表情做完,便瞬间僵住了,随即面露难色地朝博溢珩说道:“可正不巧,咱们这家客栈多年不曾有过客人了,这楼上的厢房……都已许久不曾打扫过。”
说完这话,便瞧见众人的脸色稍有不悦,可好在那掌柜的反应迅速,连忙说道:
“这样吧!诸位爷,还得劳驾您们自个儿收拾收拾楼上的厢房,但是这过夜的价格,小人能给诸位减半,您们看如何?”
博溢珩也懒得与这掌柜的废话,回过头来看了看白昀,竟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白昀在接触到博溢珩的眼神后,先是一愣,随即细想一番,只觉这片城池,自打她进来之后曾观察过肖潇脖子上的那块护身符,竟是并未见有任何异样,心中只觉有些疑惑,对着方才那吞噬一切的漆黑,仍觉十分诡异和说不上来的不祥预感,可自打入了这城池,一切正常,并未见什么奇怪的地方,那么那股无形的黑暗刻意把他们引来这座城池,所为又是什么呢?
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有何意图,索性便在这儿住下,等着对方找上门来吧!
白昀如是想到,便朝着博溢珩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