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眨眼间众人都用过了晚饭,聚集在了黄府大门处,戊时一刻,所有人来齐,非但如此,白昀便是连先前在翠竹轩救下的那对姐妹中的姐姐,也带了来。
此时的她经过数日的修养,已然恢复得很好,脸色不再像以往那般蜡黄灰青,带了些红润之余,眼神也一改以往的暗淡无神,此时透出些灵动的光。身量因为进补得宜而拔高了不少,此时一身青衣布袍,青丝高束,俨然一番男子打扮,跟在白昀的身后,表情淡淡地看着众人。
黄慕德站在府门前“欢送”众人,见了这小丫头也副女扮男装的模样藏在白昀身后,差点没认出来地瞪大了双眼:
“呀!我差点没认出来!白大人,这边是那日救下的一对姐妹中的那位姐姐?”
白昀笑着点了点头,回首看了眼那女孩,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女孩得了肯定,便上前一步,学着男子的模样,朝众人行了个礼,朗声道:
“芙蕖见过诸公!多谢诸公当日救命之恩!”
那副样子,一如白昀,淡如清风,不见胆怯,不见轻视,小小年纪,竟是一身风骨!
众人见此,心中多少是些欣慰,想当日,博溢珩带的兵将翠竹轩的整个后山都翻了个遍,挖出五千多具尸体,虽也救下不少各地拐卖过来的老少妇孺,但其数量还远远比不少惨死的受害者。
这些日子里,在场的官员们,皆是着手安置死者、查询户籍、将生还者护送返乡,并根据他们提供的线索,将那些倒卖人口的人牙子窝点一一清绞,格杀勿论,并将所有涉及此案的灵桁诸多世家大族抄家的抄家,男子流放边疆或是斩首示众,女眷大多贬为奴籍,发派各地,见过那种惨状的官员们,心中皆是憋着一股怒气和心痛在做事,现如今见到这健康无碍的芙蕖,顿时是心生一抹慰藉之情。她仿佛是所有获救生者们的代表,顽强生存下来的她仿佛预示着在场所有人的忙活都没有白费,生者虽然经历过一段如坠地狱般昏暗的日子,但现如今,都茁壮且顽强地各自生活着,他们的家人会欣喜,他们的孩子父母会喜极而泣,那便足够了。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见了芙蕖,众人皆是一阵唏嘘感慨,心情也逐渐从翠竹轩“人狙”一案的沉重暂时解脱出来,顿时互相吆喝着,上马出发。
就连站在门口的要送众人离开的黄慕德,眼中都带了几分羡慕,嘴巴张了张,想一同前往的话,却还是碍于自己的发妻在身边,而不敢开口。
白昀似是看出黄慕德的这种心情,翻身上马后,转过头来,朝谢氏喊了道:
“嫂嫂!”
谢氏一个怔愣,没想到位高权重几乎是掌握了自己丈夫生死的白大人竟会开口喊自己“嫂嫂”。
黄慕德悄悄用手肘推了推谢氏,谢氏这才反应过来:
“啊?白大人,有何吩咐?”
“能否让黄大人此番与我们一同前往?嫂嫂烦请放心,相处这么些时日,我们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吗?只是从未去过,索性趁着今日无事,放松放松,去逛逛。再说,人人都言这灵桁花楼乃是大靖一绝,虽说此番因着贾府一案,牵扯出不少花楼的腌臜事,是以封了一大批的花楼,但还是剩下不少清楼,乃是清雅之地,那儿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嫂嫂大可放心,且有我们这么多人在场监督,黄大人不会行逾矩之事。”
黄慕德听罢,面露难色,连忙朝白昀摆了摆手:“白大人,此番下官便不与你们前……”
只是话还没说完,一旁便响起谢氏柔柔的声音:“别太晚回来了。”
黄慕德愣住,众人见状,纷纷哈哈一笑:“嫂嫂豁达!”
谢氏抬起头,朝马上的众人说道:“烦请诸位看好我家官人,莫让他出丑了!”
一旁的家丁又是牵来一匹马,引到黄慕德跟前来,趁着黄慕德上马的功夫,众人忙应下谢氏的话:
“嫂嫂且安心!有我们在,保证将黄大人平平安安送回府上!”
黄慕德上了马,回头朝自己发妻笑着点了点头,谢氏会意,捏着手绢的那只手端了起来,朝黄慕德及众人挥了挥手。
众人欢声笑语,一改多日的沉闷,离了黄府大门,朝花街进发。
来了花街,前段时间因着白昀的清查,许多花楼此时一片漆黑衰败,毫无人气可言,只有几个老头儿,百无聊赖地守在门前,头跟捣蒜似的正打着瞌睡。
可与此相比,街道中段的最佳位置,却是一片繁荣景象,街道上人来人往,达官显贵、文人雅士络绎不绝,原来这中段的花楼,竟是与其他的花楼不同,它们虽保持独栋,每栋皆有每栋的名字,但二楼却有桥梁相互连接,虽外头看起来是相互独立的,实则却是互通。
而这些连在一起的花楼,却都只属于一人,此人甚是神秘,从未对外透露过姓甚名谁,人人只道此人姓韩,颇有手段,家财万贯,性格乖戾,阴晴不定,为人处世向来只凭喜好。
但做事向来有分寸,又因着行事诡异,身份神秘,寻常人摸不透他的底,故也不敢轻易得罪了。
所以这条花街上,大大小小上百座花楼,涉及了“人狙”一案的,竟是有百座,剩下的几十座,皆为这韩公子所有。当年贾凯不是没想过动这韩公子,但奈何一来这韩公子神龙不见尾,行踪飘忽不定,难以寻着;二来,便是贾凯稍稍有了这方面的念头,尚未付诸行动之时,次日清早醒来,却是在自己的床头,发现了一枚这韩公子名下花楼里独有的一樽女儿红,贾家家大业大,仇人也多,府宅之中布下无数护院打手,可这韩公子仍旧能在不惊动所有人的情况下,入了他的房间,在他床头放下这樽酒,那定是在警告他。
是以贾凯连同参与此案的其余世家,皆是不敢动这韩公子半分。
加之这韩公子时不时地就会出现在自己名下的花楼里,时而听听曲儿,时而跟着来此耍乐的酒客划拳喝酒,许多人见过他的真容,皆是传得此人何须设这花楼?又何须招纳这般多绝色女子?只他一人,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