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堂堂大靖国一品大元帅魏池都之女,魏池都你们知道吗?当年举国百姓崇拜的护国大将军,可是你们这群蝼蚁能染指的?!”
说完红莲站了起来,歇斯底里地指着博溢珩怒吼道:
“我爹爹当年叱咤战场时,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皇宫里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现如今你有什么资格来嫌弃我?”
说罢,那红莲看了一眼戴着半张面具的博溢珩,嗤笑一声,嘲讽道:
“不过是一个毁了半张脸的丑八怪罢了,又有什么自傲的资本?对了,九王爷,您实话告诉我,你的那些战绩,可是因着在战场上,那些个敌人瞧见了你这下半张脸,吓得肝胆欲裂,这才打下的胜仗?”
还不等博溢珩回答,便自顾自地大笑了起来。
晴崖知晓,仅凭着红莲说出的这番话,便足够她死十回了,脸色惨白,愣愣地看着模样癫狂,眼神尖锐的红莲,只觉得这个女子,头一遭令她觉得如此陌生。
“红莲,你别再说了!”
晴崖还想上前将红莲拉住,制止她,却不曾想那红莲压根不领情,一甩手将她猛地推开,晴崖一个始料未及,被红莲推倒,磕到了床边小几子的桌角边沿上,顿时额头上的皮肤破开一道口子,血流如注。身旁的小厮一声惊呼,连忙冲了过去将晴崖扶了起来。
“凭什么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你们一个个不过都是仗势欺人罢了,倘若我的父亲没有被罢免流放,倘若我们魏家没有失势力,你们可敢这般给我脸色看?可敢这般语气与我说话?都不过是一群捧高踩低的狗腿玩意儿,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吗?失了势,失了你们身上的这些身份光辉,你们还剩下些什么?恐怕连我都不如吧?”
红莲话一说完,便是连向来以冷静自持的小十都忍不了了,你侮辱我可以,但是你不可以恼羞成怒而出言不逊地侮辱我们家爷。可还没等小十开口说话,一旁向来脾气爆炸的老八却是率先出手了。
红莲只见那站在博溢珩和白昀身后的壮实大汉在瞬间暴怒出手,拔出一直别在腰间的剑,直指着她飞扑而来:
“大胆!胆敢出言不逊,你着实该死!”
魏红莲早些年跟着魏池都学过几年功夫,虽说不能像老八小十这种常年出入战场的人相比,但是应付几招还是不在话下的。
她方才之所以敢斗胆说出那些大不敬的话,一来是被韩少杰那番话气昏了头,她魏红莲何其高傲,即便是家道中落,贵家小姐的心性她亦从未放下过,即便是坠入了青楼,即便是在家府被抄、父亲失势的那一日,她看尽了人情冷暖,受尽了冷落嘲笑,受惊了挖苦讽刺,可她的头却从不曾低下,她仍旧在维持着自己在别人眼里看来微不足道、毫无意义可言的自尊心。
所以今日主动爬上博溢珩的床,她是不要脸,可她没办法,博溢珩已经是她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可以重新爬回当年荣耀之位的办法,她已经在泥沼地狱里呆得够久了,她不想再每日每夜对着那群臭男人强颜欢笑了,她想回到过去的日子,养尊处优,人人阿谀奉承,端着一张笑脸讨好,她想看见那些以往欺辱她的人,统统都跪在地上添着她的脚向她求饶。
所以面子算什么?里子算什么?她堂堂魏家护国将军的千金身份又算什么?这些虚而无用的东西在堂堂九王爷的身份面前,简直是一文不值得可笑又可怜,所以她面子不要了,自尊不要了,衣衫尽褪,赤裸裸地出现在博溢珩面前,她想着王爷缺女人吗?当然是不缺!她的阿爹便是战场上无往不胜的英雄,可他也是个男人,自小便听闻边疆战场地方,设立了许多官寨,里面大多是罪臣妻女,在里头抚慰士兵来赎罪。
她以为,博溢珩常年在战场,不可能缺女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即便是发现了她设计自己又如何?男人都是有欲望的,顺水推舟,将她收入房内又如何不好?她兴许不是女子之中最美的,但是这些年来她在清阁也不是白待的,只要九王爷肯要了她,她有十足的把握,让这个男人从此离不了她。
可她哪里能想到,她的如意算盘却是没能打响,让白昀和韩少杰这两个不速之客给搅黄了。
所以在她恼羞成怒的情况下,偏生韩少杰还出口将她羞辱,红莲眼瞧着九王爷的床她爬不上,现如今还当着自家少东家的面儿,犯了大忌,招惹了贵人,掂量不明白自己的身份,令自己的东家都如此嫌弃,红莲索性便破罐破摔了。
以至于现如今眼见着老八的剑朝自己刺来,红莲也只笑了笑,从床榻跳了出去,看那样子,竟是有意要与老八过上那么几招。
白昀倒是瞧出来,那站在老八面前的红莲,眼神之中全然是一副决然的神色,摆了明的是破罐破摔不想活了,心下一个“咯噔——”,连忙开口制止老八。
“老八,住手!”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只见红莲在老八挥剑相向的那一瞬间,转换了招式,颓然地将原本抵抗的拳脚放了下来,朝着那剑尖方向猛扑了过去。
老八的瞳孔在瞬间放大,好在他虽然盛怒,但也无心要与这女子计较一番,所使的招式并非杀招,不过是想恐吓这女子一番,却不曾想这女子尖锐的表现之下,竟是一颗决然求死的心。连忙收起招式,堪堪与红莲错开了身。
红莲见这一刺不成,开口接着冷笑一声,朝着老八开口讽刺,想再刺激他出招:
“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不成气候的废物!”
坐在地上的晴崖此时正由着小厮从衣袍处撕下的一块布按压住额头上的伤口,脸色苍白地看着红莲,声音比之先前少了几分气力,哀求红莲道:
“红莲呐!收手吧!你出了事,白区又该怎么办?你一点都不顾及她了吗?”
晴崖话音刚落,却是一阵清甜柔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晴崖婶婶,此处可是出了什么事吗?我方才瞧见你急匆匆往东家的院子赶来,便担心地跟了过来,只瞧见外头院门都被人给踹烂了,可是遭了贼人?你在里头吗?可曾出事?”
红莲听见这把熟悉的声音,顿时浑身一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红莲仿佛知晓接下来那屋外的人定会因着担心和焦急而走进屋内,认命地闭上了眼,只转过头来看向博溢珩,眼神中再无先前的神采和桀骜,满是灰败和颓然地朝博溢珩静静地说道:
“此事只与我有关,还请王爷能够明辨是非,不要祸及他人。”
“是不是只与你有关,王爷自会判断分辨,还不用你来教!”
一旁的老八没好气地回道。
话刚说完,一白衣柔弱女子便从门外急急匆匆地进来了,进来先是瞧见了床前最惹眼的白昀和博溢珩两人,眼神之中先是微微的诧异,随即便是瘫坐在地上额间满是鲜血的主事人晴崖,顿时一急,眼眶立马红了起来地要冲过去,可就在此时,她却瞧见了站在老八身前,光着脚丫,身上仅着一件披风,露出一截雪白小腿的红莲,愣了愣,却是没反应过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区原本还想去将晴崖扶起,可是在瞧见了红莲后,却是忘了原本的事儿,只皱了皱眉,朝红莲走了过去,关切地问道:
“莲儿,你这是怎么啦?”
声音柔柔,带着三分胆怯,七分关怀。
红莲不知怎地,看见白区明明害怕老八手中明晃晃的剑,却还是因着担心她而壮起胆子一步步朝她走来的那副模样,在瞬间红了眼眶。
“白区。”
“怎么啦?”
“你莫再过来了。”
白区从未见过红莲这副模样,向她走过去的步子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朝红莲坚决地走了过去:
“你到底怎么啦?你和我说啊!”
说完,白区转过头去看了眼乱糟糟的床榻,再看了眼赤裸着脚显然披风里头什么都没穿的红莲,再看了看满额头是鲜血的晴崖,立马皱了皱眉地看向白昀和博溢珩,接着转过头去看向眼眶通红的红莲: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啊?”
声音依旧是柔柔的,与她这人一般。
一滴眼泪无声地落在了地板上,砸出一小朵水花。
红莲低下头去,无言用力地摇了摇头。
“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和我说哦。”
说罢,怯怯地看向博溢珩,随即又转过头来看向红莲,轻声安慰道:
“公道自在人心的,你若是被人欺负了,咱们有理啊,对吧,好好说,好好解决就行!”
白区走到红莲的面前,红莲不说话,不回答,只是拼命地摇头,一边摇头,一边不停地掉眼泪,方才所有的气愤与不甘,在遇到白区后,化作满心的委屈和难受,唯有不停地哭泣。
白区皱着眉头,伸出手来轻轻地为红莲擦拭脸上不停流下的眼泪,轻声哄着,不见效果后,转过头来,心中稍带埋怨,正要开口,手腕却是被红莲死死地拽住了,只见红莲不停地摇头,哽咽地说道:
“白区,不管他们的事。”
可偏就是这样,白区心中更是断定了就是白昀和博溢珩这两个男人欺负红莲了,转过头去便是要斥责,可就是在这时,她却无意中瞥见了那床褥上一抹鲜红的印记,顿时瞪大了双眼,心里有了十分不好的预感,联想到红莲那披风底下赤裸的身子,立马就有了结论。
可白区当时和红莲一同站在那高台上,当时红莲看那九王爷的眼神,仿佛眼里有光一般,当时的白区还在偷笑,如今红莲倘若是真被九王爷要了,也算是美梦成真,好事一双,可这屋里除了九王爷,还有一个白大人,两个九王爷的侍卫,和另一个浑身附着污泥看不清真面目的男子,这样的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简直是一言难尽,难不成是这些个男人把红莲给强迫了?
想到这里,白区的小脸在瞬间变得煞白,气呼呼地嘟起了嘴,指着为首的博溢珩,怒气冲冲可声音还是柔柔的毫无威慑力地说道:
“你们怎么能这个样子呢?”
“几个大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弱女子!这像话吗?”
屋内的几个男子,包括不是男人的白昀,几人面面相觑,被白区的话给彻底整懵了,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几个大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弱女子?
只听白区继续说道:“也不问人家同不同意,也不懂的怜香惜玉,就这般……哎呀,我都要说不下去了!一个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呀!哪遭得住你们这般?!!!你们也当真是……当真是太乱来了!即便咱们这儿是清楼……你们也不能这样啊!”
白区说完,红霞便出现在她的脸上,便是这指责的话也渐渐地说不下去了,羞红了脸低下头来。
这回屋内的众人却是彻底明白了白区的意思。
白昀有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心有些累地朝韩少杰说道:
“我说韩公子,你这清阁到底是什么地方?底下的姑娘可没一个省心的,都是祖宗!”
韩少杰为白区的无限脑洞而哭笑不得,两手一摊,耸了耸肩,指了指跪在一旁的晴崖道:
“这管教姑娘的活儿,你可得问咱们这儿的老鸨。”
博溢珩哪里还想在此地与这些人周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酒倒是醒了不少,也不想与这红莲计较了,挥了挥手就要走,却被白昀制止了。
只见白昀朝那韩少杰说道:
“韩公子,咱们九王爷来你这儿可是寻开心来的,这回开心没寻着,倒是出了不少闹心事。”
韩少杰只端坐在太师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白昀,右手托着下巴,美滋滋地看着白昀,似是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却又满心期待地看着她问道:
“那以白大人之意,应当如何处置?”
白昀皱了皱眉头,十分为难般地说道:“既然如此,你们清阁赔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