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一声惊呼,才把急红了眼的贾凯给唤醒了过来,环顾四周,瞧见此时他的周围竟是站满了老百姓,熙熙攘攘,不下百人。贾凯顿时心中一股烦躁,朝着这群百姓们怒吼道:
“都看什么?你们这群贱民!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们这群下贱百姓能进来的吗?”
说罢朝着身旁的下人们嚷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把这些贱民给我赶出去?再这般做事不利,小心我把你们这些个狗奴才发卖给人牙子去!”
见贾凯态度如此嚣张,围观的百姓皆是心中渐起怒火,人人皆是狠狠地瞪着他,但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而贾府的下人们,在听见贾凯说要将他们发卖给人牙子后,先是脸色一白,但想要动手将这些围观看热闹的百姓驱逐出去,却也还是不敢,毕竟四周却是对着他们虎视眈眈、一身煞气的兵卒将士,只怕稍微对这些个百姓们动根手指头,都会即刻被这群兵卒扔出去。所以无人敢动。
贾凯见自己的人一动不敢动,更是气急败坏大吼道:“都聋了吗?老子养你们干什么吃的?关键时候,一个管用的都没有!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百姓们瞧见这贾凯飞横跋扈的模样,气得牙痒痒,不知是谁又在人群中喊道:
“贾公子可是做贼心虚了?这般怕人看?”
百姓们一听,眼睛立马一亮,紧跟着起哄吆喝:“就是!定是做贼心虚了!”
“你若清白,何必怕人看!”
“就是,我们偏要瞧了,你能把我们怎么着?黄大人在此,难不成你还要当着黄大人的面,也将我们灭口了?”
贾凯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在强忍着滔天的怒火,双眼看向人群之中,似要将那有意煽动百姓的罪魁祸首找出来,一番搜寻后无果,只得作罢,朝自己的手下们挥了挥手:
“没用的废物,还不快撤下来?”
而一直靠在树身上休息的白昀,自然注意到了人群之中的一对姐妹,只见那姐姐,身形瘦削,眼神坚毅,穿着与她身材完全不相符的平民衣裳,躲在人群之中,不停地变化着位置,而她身旁的那名女童,脑袋上扎着两个小髻,穿着红绳,面色虽带着些不健康的蜡黄,但头发被打理得很好,一身衣裳也穿得整齐干净,正紧紧地揪着那姐姐的裙摆,跟随着她在人群之中穿插,小嘴巴撅得高高的,眼中满是不安和惊恐,但面上仍强忍着,一言不发,只安静地跟随着姐姐,不给她添乱,倒是个十分懂事乖巧的娃娃。
白昀认出来这对姐妹便是先前对应她数字的奴隶,而就在此时,那个姐姐也似是感应到白昀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转过头去,迎上了白昀的视线,四目相对,却似一潭死水无惊鸿,片刻须臾,那女子在确认白昀不会将她暴露后,便面无表情地与之错开视线。
博溢珩时刻注意着白昀,自然也注意到她与这对姐妹花一瞬间的目光交集,瞬间心下一动,看向白昀,只见白昀眼中划过一抹兴味。
博溢珩见此,顿时内心恍如五谷杂粮般复杂难言,一方面,白昀现如今的状态,终于是能对查案以外的事物产生兴趣,倒是令他有几分欣慰,这人的内心总算是恢复了一些;但是另一方面,为何这人眼中的快乐与兴味,与他无关呢?
小十哪里知道自己卖着命地在地上打着滚撒着泼,自家主子却是半分关注都没有,只全身心地扑在了白大人身上?
而一旁老八也在无意间瞧见自家主子看向白大人的眼神不大一般,只觉得那眼神比自己见着心仪姑娘时的眼神还要柔情十倍,顿觉大事不好,凶神恶煞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煞白,自家主子要是真对这小白脸。。不,是白大人,生出了不一般的情感,这叫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可怎么办?当然了,这是后话。
说回贾凯被群情激奋的百姓逼得实在是没有办法,一来不敢让奴才将百姓们驱逐出去,二来亦不敢当着这么多双眼睛的面,将白昀等人灭口。于是只得给一旁的黄慕德递了个眼神,暗示他与自己配合,暂且将白昀、博溢珩等人收押入牢中后,再慢慢折磨这群不识好歹的贱人们。
却不曾想一旁的黄慕德在接收到贾凯的眼神后,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装傻充愣地站在原地,双手负在身后。
博溢珩看了眼小十,躺在地上浑身是土的小十会意,连忙哀嚎着又打了几个滚后,滚到了何坤的尸体旁,做作地惊叫一声道:
“哎呀!这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立马聚集到小十手指所指的方向,只见插在何坤尸体上的那根箭羽,在箭羽的尾部,竟是有一抹鲜红。
人群之中有不少都是住在这附近的猎户,都是使箭的一把好手,瞥见这箭羽尾端的一抹鲜血,自然知晓其中猫腻:按道理来说,一般箭羽只有头部尖锐的位置能伤人染血,箭头埋入血肉之中,深深遁入,极少情况下会有鲜血飞射出来(除非扎到血管脉搏上了或者是把箭拔出来的时候会喷血),而这箭尾端能沾血,极有可能便是在这只箭射出去的时候,箭尾的鸟兽羽毛划破了主人的手指,沾上的鲜血,这种情况极多,所以许多猎户手中因着常年用箭,手指上皆是大大小小被划破的伤口。
人群之中有猎户站出来说道:
“只要看看谁的手指上有伤,谁就是凶手!”
贾凯听闻,顿时心中大骇,不动声色地低头去看自己的右手拇指,却正好在指节处有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已然结痂。
然而此时,百姓的呼声越来越大,要求在场的所有人,将自己的双手亮出来。
一直在地上打滚耍赖的小十听了这话立马从地上弹了起来,二话不说地将自己双手露给了黄大人看,再跑到了那些围观的百姓面前,将双手呈现给他们看,并嚷嚷道:
“各位可瞧好了啊!在下那可是清清白白,这手上的皮肤可是光滑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一点伤口都没有呐!各位给我做个证,以防届时有些人不承认。”
小十嘴里的“有些人”说的是谁,在场的人再清楚不过了,百姓们皆是哄笑一声。紧接着老八、林枕霄、白昀等人在黄大人的检查下,皆是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手上均无任何伤口。
那接下来便剩下贾凯本人了。
所有人回过头来,虎视眈眈地盯着贾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