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打开,却见院落之中空无一人,空地之上,还有着许多仆人们仓皇离开时候跌落下来的火把器皿。
贾老爷见此,心中那股不安感却是越来越烈,达到了顶峰。连忙朝着空无一人的院落又大喊了几声,还是无人回应。
贾老爷搂紧了身上的披风,朝着院落外走去,一路走来,只见路上皆是掉落的事物,有的是来不及拾起的披风,有的是仓皇向前逃跑时留下的鞋袜,有的是女眷身上的珠宝首饰,有的是原本应由下人端好的浣洗瓢盆,场面那是狼狈不堪。
贾老爷加紧脚步往外走去,偌大的宅子,连个人影都没有,连方才被他呵斥出去的小妾都没了人影,这叫他如何能不慌?只想着赶紧逃离现下这个诡异的地方,出了府门就好,出了府门就赶紧去找黄大人庇护。
跨过门槛,入了前院,贾老爷眼前的景致倒是瞬间豁然开朗了起来,却是一片火光:放眼望去,偌大的前院空地之中,竟是跪满了自家的族人,老弱妇孺,家丁丫鬟,无一例外,他们大多数人皆是刚才睡梦中惊醒,来不及梳洗穿衣,许多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外套,甚至还有许多人来不及穿上冬衣,仅一件内里单衣,鞋子都跑掉一只地跪在隆冬腊月深夜里的青砖上,脸上一片灰白正不停地哆嗦着,一半是因着寒冷,一半是因着恐惧,只见围在他们四周的竟全是身背铠甲,胯带寒刀的兵卒百余人,人手一副火把,将整个前院照得如同白昼。
为首的一名将领模样的男子已然抽出了藏在剑鞘中的宝剑,剑身上竟带着猩红,而在他脚下躺着一人的尸体,从他体内流出的血水将身下的青石砖染成了暗黑色。
贾老爷定睛去瞧,发现那地上躺着的却正是自己的庶子。
眼瞧着死的人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向来在灵桁城骄横惯了的贾老爷怎可依?连身上的披风都不顾地,一把夺过一名士卒手中的刀,便朝那将领冲了过去。
“老子杀了你!”
跪在地上的贾府众人瞧见这一幕却是目眦欲裂,这将领可不是以往见着他们都点头哈腰的马屁精,这将领可是分毫不畏惧他们贾家的权势,方才那庶子也是仗着以往作威作福惯了地冲撞那名将士,不料事情还未闹起来,便见那将士二话不说地将人给杀了,干净利落,惊煞了众人,无一敢反抗。现下这年纪不小的贾老爷拔刀冲向那将士,照着先前那将士的做法,自家老爷焉能有命?
跪在地上的贾夫人只惊呼一声,便眼前一黑地栽倒在地,众人又是一阵惊呼,手忙脚乱地上前要将人扶起。
贾老爷举着刀冲上前的动作未减半分,待快到那将领面前时,都不用那将领亲自出手,站在他身旁的一名普通士卒便上前一步,拔出了腰间的剑,只轻轻一挑,便见贾老爷手中的刀给挑落开了。
“铿——”的一声,铁刀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贾老爷见自己的刀便这般被人轻而易举地打落在地,气急,遂举起手,颤巍巍地指着那将领的鼻子,怒骂道:
“尔等狗贼好生大胆!可知你们这半夜里闯的是谁家的宅子,杀的什么人?”
原本跪在地上的贾家族人见着终于出现的贾老爷,再听了他说的话,顿时有了底气,纷纷从冰冷的青石砖上站了起来,附和着贾老爷的话,朝四周围站着的士兵们叫嚣道:
“老爷说得极是!你们这群狗奴才,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身处这灵桁城中,竟敢来贾家撒野!今日对我贾府众多族人动粗、羁押于此便罢了,竟还杀了贾家血亲!”
“就是!此仇不共戴天!”
“没错!把黄慕德喊出来!让他给我贾家一个公道!”
“必须要给一个交代,否则他这灵桁知府,不做也罢!”
“也不想想我们贾家背靠的是哪位主儿,竟这般不长眼,连我们贾家也敢招惹!让你们这群狗东西长长记性!”
“杀了他们!要他们这些人,统统赔命!”
贾老爷站在李培铭面前,得意地冷笑道:
“这位军爷,我府中族人说的话,你也听见了,怎么着?打算怎么给我贾某人一个交代?是我亲自把黄慕德叫来,让他给我个说法;还是你和你的手下们自刎在我面前,此事我便当没发生过,不再追究了?”
李培铭在来时的路上便听了黄大人身边师爷说了在“翠竹轩”的所见所闻,他常年呆在军营之中,向来对这些富家纨绔子弟十分厌恶,乍一听见师爷所说,更是对这操控着“人狙”生意的贾家万分厌恶,此时的他听了贾老爷的话,只觉无比滑稽可笑,又冷冷地瞟了一眼见风使舵、瞬间换了一副嘴脸的贾家众人,讽刺地反问道:
“贾老爷以为在下半夜带兵前来将你们所有人羁押,是谁下的命令?”
贾老爷大笑两声:“难不成还能是黄慕德吗?”
说完,贾府众人皆是捧腹大笑,只有围在四周的兵卒们,满脸的讥讽,甚至带着些许同情。
笑了半天,已渐渐有人察觉不对,连忙抬起头来望向李培铭,只见对方确实一脸坦然地点了点头,耸了耸肩地摊手道:
“也只能是黄大人了,不然还能是谁?”
众人顿时僵住,一脸懵逼地望着李培铭,不发一言。
贾老爷讷讷地问道:
“你说什么?”
李培铭望着贾府中的众人,冷笑着又插刀道:
“噢,不只是黄大人,我还奉九王爷和大理寺主卿白大人的令,前来将贾府中人全数羁押。”
“另外,九王爷还说了,如若有人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贾府众人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贾老爷尤甚,往后踉跄了几步,喃喃地重复道:“格杀勿论?”
李培铭笑笑:“可不是嘛,我瞧着方才你可是叫嚣着要黄大人亲自来见,可是心有不忿,试图反抗……”
李培铭话还没说完,便听见“扑通”一声,只见贾老爷竟是率先跪倒在地,煞白着脸,一言不发。贾府众人见状,再无二话,即便是再如何不情愿,家主都跪下了,他们如何能不从?便也接二连三地跪下,不再出言顶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