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便方才白昀让肖潇转过身去,不让他看她与那异族女子最后的打斗,但是肖潇不用看不用听,也大致能猜到画面是如何的壮观了。
方才肖潇无意间瞧见,那被扎吉用棉被包裹起来的尸身,当扎吉将其扛起时,那自然垂落下来的双手,呈一种极不自然的扭曲,另一只胳膊极大角度地在半空中晃荡着,他这样的医者自然一眼就看得出来,那女子的双掌被硬生生扭断,其中一条胳膊也被废了,更不用提还滴答滴答流着血的双腿,更不用说那尸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剑伤。
那女子动了肖潇的脸,还企图用姬止花粉触发融入他血液之中的毒,来害他性命。白昀便卸了她胳膊,废了她双掌,毁了她相貌,最后再让她在屈辱之中死去。换句话来说,白昀的行为充分地表达了她做人的一个宗旨“百倍奉还”,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同样的,也能睚眦必报,百倍奉还!
肖潇是当真第一次见着自家师姐这副动怒的模样,下意识地觉着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因着自己受伤被欺辱而彻底动怒,并替他出头,讨回一个公道来,这样被人保护,背后有人撑腰的感觉,是真他妈好!于是肖潇喜滋滋地抱着自家师姐的大腿,哼哧哼哧地笑着。
白昀被小团子抱住,顿时身上凛冽的杀意被驱逐了几分,脸上的寒冰也稍稍柔和了些,蹲下身来,去看肖潇脸上的伤。见着肖潇难得一脸的傻笑,顿时又皱眉,敲了敲他的脑门:
“还笑!伤口裂开届时破相留了个疤,我看你还怎么娶媳妇!”
肖潇嘿嘿笑了笑,如同稚童般说道:“娶啥媳妇啊,有师兄不就行……”
话还没说完,猛地一顿,恐惧地瞪大了双眼,果然就瞧见了师姐身上好不容易柔和些的冷冽瞬间又激了出来。同时还觉着自己身后不远处,也幽幽地生出了一抹寒意。
肖潇不敢回头看,因为他知道,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好像就是博大哥……只是自家师姐生气是因为他险些把她女儿身的秘密给暴露了,但是这博大哥生哪门子的气呢?
这厢安顿完肖潇,白昀站起身,寻了客栈的掌柜来善后,该报官的报官,该送去看郎中的赶紧送去看郎中,该把家里人喊来的喊来。掌柜的、跑堂的接了白昀的吩咐,一个一个从客栈往外跑去,有条不紊,倒是在瞬间安抚了不少人心。
从门外也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撸了袖子进来要帮忙收拾残局。此时的大堂内,虽人多,但不乱,一切皆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而白昀就在这人群的最正中,仿佛在一瞬间成了这些人的主心骨。
博溢珩站在后面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望着白昀忙碌的身影,眼中渐渐有了丝暖意,有了丝骄傲。老八和小十默默地跟在博溢珩身边不说话,瞧见了自家爷看白大人的眼神是越发地令他们毛骨悚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只是谁也没敢把心里真正的想法说出来。
过了一会儿,博溢珩终于对老八和小十发话道:“你们俩也去帮忙吧。”
老八和小十相互对视一眼,领了命便转身去忙活了。
博溢珩默默地来到白昀的身边,白昀当时正忙着和率先前来的一个衙役确认现场状况和伤员的情况,白昀只看了他一眼,便接着忙自己的了。博溢珩也不着急,负手站在她的身旁,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嘴角边噙着一抹不大明显的笑意,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
完全被忽略了的林枕霄终于按奈不住内心的愤怒,走到白昀面前,那模样,仿佛气急败坏的公鸡,又像个叉着腰的泼妇,走上前来就指着白昀鼻子叫嚷道:
“难道你不应该给我个解释吗?解释没有,难道连个道歉也不应该吗?”
“哪有你这样,自己杀了人捅下娄子,还要别人给你背锅的?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怎知白昀连头都没抬,一个眼神都没给,只是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一个异族女子在我大靖国土上滥杀我大靖国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我杀了她,那是为民为国除害,这是一桩美事,现如今我还把这个替民除害的美名给了你目瑰荠林家,你不谢我就罢了,如今竟还怪我给你乱扣屎盆子?”
“更何况,小爵爷,放眼整个大靖国,能与你目瑰荠林家同日而语的家族,屈指可数,难道拥有百年根基的钟鸣鼎食之家还会怕了这么一个滥杀无辜的异族女子?”
林枕霄原本想对这白昀发难,怎奈还被她反过来扣了一顶大帽子,如今是进退两难,下不来台,你若说偌大林家不畏一滥杀无辜的外族人,那这事儿一拍掌,不就得了呗,既然无所畏惧,那借你一个名头又如何?但你若是说怕了,那林家家族的脸面,放在哪里?
话语间短短几个回合,林枕霄发觉自己败得一塌涂地,望着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的白昀,顿时有种生平以来第一次的奇怪感觉:虽被对方的话语压得毫无回击之力,但丝毫不觉任何挫败之感,反倒是十分欣赏面前这稍有些瘦弱的白衣男子,犀利的言辞,刁钻的思维角度和那种漫不经心吊儿郎当又能随时给人惊喜的性格。
严杓见自家主子只呆呆地望着那白大人,面对她的反问,说不出一句话来,便稍稍用手肘碰了碰自家主子。
林枕霄回过神来,看着白昀,手中的扇子重新握到手心里,敲打了几番后,脸上绽出灿烂的笑:
“白大人说的颇有几分道理,那么这个美名,我们目瑰荠林家便不客气地收下了。”
白昀也不理会这林枕霄怎么会突然就想通了,那么好说话,继续忙着手头上的事。这林枕霄也无二话,吩咐严杓给自己找了一张完好的桌子,还泡了一壶毛尖,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白昀处理此间的事务。
而另一厢,扎吉和同伴背着狄洁莉娜的尸首绕过灵桁城的闹市,扎进一个不起眼的小胡同里,这小胡同四通八达,两人背着狄洁莉娜左绕右拐的,渐渐额上出了一层薄汗,终于在巷子右拐后的最尽头,出现了一座小院子。
扎吉率先走上前去,敲了敲院门。
过不一会儿,院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一条缝隙,一头上扎着两个髻的小丫头探出头来,瞧见是扎吉,咧开嘴笑了笑,将院门打开,让出一条道来。
“扎吉你可回来了,小小姐呢?主子方才还提到她呢!”
扎吉和同伴同时脸白了白,面色凝重地踏入小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