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日过去了,这日的博溢珩终于收到来自京城的皇兄的口谕,潜藏在国内的西亥国细作已全数剿灭,可缓缓而归矣。只是随后还在信中提及了白昀,问他与白大人相处如何,觉着白大人为人如何,可是顺眼?
博溢珩二丈摸不着头脑地将这份信置之脑后。
呆在灵桁的这些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亦不短。他是整日闲来无事,也就乖乖呆在府中,任由肖潇小郎中将他搓圆揉捏。是以这些日子里,他的身子也被调养得不错,就连脸上的那一大片毒疮,都稍稍好了些,没先前那么狰狞恐怖了。
连带着白昀偶尔忙完公务回来,在黄府庭院中瞧见摘了面具休憩的他,见了他的脸,都会点点头地说,好像好了不少。
这让博溢珩心里着实有些欢欣。
而两人自从冬至那日后,也没有过多的交集了。白昀的行踪和最近在忙碌些什么,他大多只能从肖潇的嘴里听到些。
就连博溢珩自己都闹不清是什么缘故,自那日后,有数晚的梦里,都能梦见那夜月光下一身雪白的白昀,当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如同一把尖锐锋利的刀,破开了他二十四年来所有的坚韧和冰冷,直击他心脏最柔软处,无声地激起波澜。
每次肖潇在他面前提起白昀时,他都会格外认真且安静地听着,不打断,即便是肖潇因为走神扎错了银针从而刺疼了他,他也丝毫不吭声,只静静地听着。他也不会刻意去打听这几日白昀都在做些什么,可曾有在肖潇面前提起过他,可曾也想他那般,偶尔会在梦里梦见她。博溢珩什么都不说,但是心中的想念,却如同野草般疯长。
可纵使内心被这些野草的尖刺划得且痒且酸,博溢珩也以理性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无论如何都不愿再主动去找白昀。因为此时的他还不清楚自己对白昀的这份心思,究竟是何。只觉得与白昀相处的每一点每一滴,她的每次笑颜,都如同罂 粟 一般,令他无可救药地上瘾。博溢珩的直觉告诉他,倘若再如此下去,怕事情将会不受他控制地发展下去。博溢珩讨厌任何不可预知的事情,一如白昀,所以他即便是内心不可抑制地想念,但他的理智会告诉自己,需离此人远一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流逝,直到收到了白昀的通知,回京的各项事宜已然准备妥当,京城派来接应的人快到灵桁城了,约定好明日清早在灵桁城城东郊五十里的地方集合,一同回京。
这一夜,众人为了迎接明日一整天的奔波,皆是早早地歇下了。
次日天未亮,黄府府上皆点好了数十火把,将不大的府邸全都照亮,从周边调遣来的一支奉命护送白昀和博溢珩的铁骑,此时也已然在府门前等候着了。白昀和博溢珩一身轻便,几乎无甚行囊地从府门而出,上了马后,朝黄慕德拜别,一众人牵起缰绳,喝驾一声,轻踢马腹,队伍便缓缓朝东城门进发了。
博溢珩等人一走,举着火把的士兵也跟在身后离开了,把这一周遭的光芒亦带走,只留下黄府门前高高悬挂的两盏大红灯笼发出微弱的光。
黄慕德站在原地笑眯眯地目送着离开的人群,随后牵过妻女的手,缓缓进了府门。随后府门被下人关上。街道之上再次恢复寂静。
只是不同的是,就在黄府府门合上不久后,寂静的街道上,突然发出几声鸟叫。
随后不远处又听见几声鸟叫似是在回应。过不了多久后,一整条街道,鸟声接二连三地叫起,竟不下百声……
因着约好次日卯时,太阳初升之际在城东郊五十里与京城特派的精卫会和,此时离日出还早,所以白昀一行人不急不缓地驾马,不急不缓地前行着。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后,天边渐渐亮起,就在离约定好的地方还有十里时,他们遇到了一大片丛林。
大约是因着日出,所以丛林之中,渐渐响起鸟叫,先是划破天空的第一声鸟叫,随即是第二声,第三声……数声鸟叫,无比地欢欣活跃。
老八深吸了一口气,一口冷气灌入肺部,顿时神清气爽,加上这清脆动人的鸟鸣,叫人听了,当真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奶奶的!终于能回京城了!”
爽快地说出这句话后,老八转过头来拍了拍与他并肩同行的小十:
“喂!十弟,你说是吧?终于能回京城了!妈的,这担惊受怕的日子,老子是当真受够了!”
但是相比老八的兴高采烈,小十却是皱着眉望着眼前离他们已然不远却又黑漆漆透着一股诡异的丛林入口,脸上瞧不见半分愉悦之情。
老八和小十出生入死多年,自然知道小十脸上若是有这张表情,意味着什么。顿时心里“咯噔——”一下,隐约一抹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连忙低声地问道:
“可是发现什么不妥了?”
小十点点头:“你不觉得奇怪吗?”
老八一头雾水:“什么?”
却见小十抬头望着丛林之中参天的大树,脸色凝重地说道:
“这是冬天,何来这么多的鸟鸣……”
老八猛地一怔愣,顿时想起来,灵桁城虽说属于渡江以南,但是这地理位置丝毫不影响它拥有江北那般寒冷的气候。是以冬季一到,在此处栖息的候鸟,皆需南飞避寒。冬至才刚过不久,此时路上仍是随处可见的积雪,这里怎么会有这般多鸟鸣?
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十和老八互相对视一眼后,悄悄地把别在腰间的刀剑拔了出来,拎在手中,随时戒备。
小十和老八都发现此处有诡,更何况是白昀和博溢珩这类的人物?只见博溢珩率先驾马来到了白昀身前,看了被她护在怀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的肖潇一眼,拔出了别在腰间的剑,对她低声嘱咐道:
“万事小心。”
白昀觉着有些异样地点了点头,随即低头对窝在自己怀里懒洋洋的肖潇悄声问道:
“好师弟,护身用的药粉可还能给师兄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