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长丰皱了皱眉头,到底是他老古董了,还是说现在的年轻小子都太疯狂?这分明是在人的喉咙处切开一道口子,不要人命就算了,怎么能是救人一命呢?
肖潇却是抬起头朝老者笑了笑道:
“待会儿您就知道了,您不相信我,也当信我师父不是吗?”
可说到这里,那老者的脸上的不信任却是更甚了,话脱口而出:
“你家师父才是最不靠谱的一个兔崽子!”
肖潇面上一愣,表情呆滞,有些愕然。
可就在此时,一直躺在地上不曾发出声音的白昀却是猛地发出一阵嘶吼声,人仍然是昏迷着的,可是嗓子里却是不断地传来沙哑的呜咽声,喉咙脖颈处因为用力挣扎而青筋暴起,脸色也因为这突如其来强烈的窒息而胀成了红褐色,就是连额头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双手双脚因为极度的痛苦不停地在泥地上抽动抓挠挣扎着,身子也不停地在地上打着滚。
肖潇脸色一变,惊呼一声:
“不好!”
那一旁的苑长丰也是脸色一凝,急忙跑上前去,将白昀挣扎着的双手控制住。
苑长丰能当得上暗族的统领,这些年来杀过的人,见过的各种凶杀也不在少数了,见了白昀现如今的状况,心下便有了个大概——窒息,不出十息,人便会死亡。
可白昀这窒息之状来得突然,叫在场的人慌了手脚。即便是见惯了大风浪的苑长丰也不例外,这毕竟是九王爷在意的人,这么些年来,这孩子向来都是不苟言笑,将自己的真是情感埋藏在心里的最深角落,好不容易现在出现了这么一个人,能令他牵肠挂肚,喜笑颜开,令他灰暗的世界里多了一抹色彩,那么他苑长丰便是任阎王老子来了,也是要拼死保住这丫头的!
“你要我怎么做?”
苑长丰按住白昀拼命挣扎的手脚,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地问肖潇道。
肖潇检查了一番白昀喉管处的情况,终于是朝着某一处比划道:
“从这里下刀,快且准确,不要只割破皮肤,需得从这切开个口子,好让我的这根竹竿子能从中捅进去。”
苑长丰看了眼肖潇另一只手里拎着的竹竿,没由得眼皮跳了跳,可这回他也没再多话,拿了那把匕首便要动手。
可无奈白昀因着挣扎不停地乱动,以至于苑长丰无法精准地在肖潇指定的位置切开口子。这时苑长丰吹了个口哨,时间紧迫,两名藏在树上的暗族影卫不由分说地从树上跳了下来,一人控制着白昀的双手,一人控制住白昀的双腿,紧紧地钳制住。
“族长,动手!”
一个人从窒息到死亡不过几十息的时间,苑长丰自然不敢耽误,在那两名族人钳制住白昀的瞬间,他二话不说,操起手中的匕首,便朝着先前肖潇画好的地方切了下去!
鲜血几乎是在瞬间从那伤口处溢了出来,一下就沾满了苑长丰控制住白昀脖颈处的手。苑长丰瞧着一下溢出这么多的鲜血,手也不由得抖了抖。眼神之中也忍不住地带了些恐慌和担忧地看向肖潇。
却不曾想肖潇即便也被这些个鲜血吓得脸色苍白,可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手拨开白昀喉咙处的那道切口,按了按大概的位置后,便操起另一手里拎着的竹竿,朝着白昀那道切口处插了进去!
在场的除了肖潇的另外三人,都顿时瞪大了双眼!
可他们也仅仅是相互对视了一眼后,继续牢牢地控制住白昀挣扎越来越剧烈的手足,静待着肖潇的下一步行动。
只见他将那竹竿朝着白昀的喉咙处的切口插进去后,立刻将一旁的那类似羊瓢的袋子拿了起来,朝里头吹了几口气,只见那羊瓢袋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大了起来,变得鼓鼓囊囊的,待它胀大后,肖潇一手捏住那道缺口,将那缺口处连接到竹竿的尾部,死死地掐住,用一条细绳捆上封口,这便将这羊瓢子与竹竿连接上了,然后开始有节奏地按压那羊瓢子。
正当在场那三人都搞不明白这肖潇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的时候,却是立刻察觉白昀不断挣扎的手脚,竟是在此时渐渐松了下来!
苑长丰听得白昀用力呼了一口气,胸腔中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因为窒息而变得紫褐色的脸也在一瞬间退了下去,变成了无力的苍白。随着肖潇有节奏地按压着那羊瓢子,白昀也总算是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身旁控制住白昀双手的那名男子眼睛还盯着白昀那喉咙间血淋淋的口子,可偏生就是这般致死的法子,却是叫白昀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的呼吸,那男子瞪大了双眼,显然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握着白昀双腿的那男子更是一个瞠目结舌,一个没忍住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这是什么邪法妖术!?”
可话音刚落,他便自觉失言,恰恰是正中了肖潇先前所说那般。
便是见识多广如他们这些暗族影卫,见了肖潇这般做法都忍不住惊叹这是邪法妖术,那换做是那些个无知的百姓呢?若今日肖潇此法传了出去,又有多少人因着神奇、畏惧,将他视作妖魔鬼怪,要除之而后快?
在场的人皆是沉默了,便是连苑长丰都站在原地,良久不言,肖潇先前所言,他们到此时此刻才算是恍然大悟,不由得转眼看向面前脸色沉沉,总算是因着自家师姐得救而松了口气的小小孩童,见他连脸庞都还带着婴儿肥,小小的手背上还因着婴儿肥带着可爱的小涡,这样已然超出了这个时代的人们理解范围的医术,竟是由这小小孩童习得,这叫他们如何不震撼?那换做外边不知情的百姓,岂不是要把他当做妖魔抑或是神仙来敬畏了?
苑长丰想到这里,不由得摇了摇头,一来感慨这小子竟有如此本事,当真是令人惊叹,二来,却更是惊讶这小子对人心的了解程度,竟是到了这般的地步。
这小子才八岁的年纪,便能洞察人心至这般,长大之后,可还得了,不由得以一种疑惑的眼神看向了肖潇。
正当众人以为这长老会说出什么话来的时候,却不曾想苑长丰伸出手来,一把揪住了肖潇脸颊上的肉,问道:
“你这小子该不会是什么灵通转世吧?再不然……还是说医圣再世?莫非……其实你与我一般年纪,只是借由了医术返老还童?”
一旁的两名男子:“……”
肖潇笑了笑:
“苑前辈说笑了。天下各事,但凡是暗族想知道,便没有查不到的。晚辈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来历,你们自然一清二楚。晚辈之所以与一般孩童不一样,不过是因为大多的父母对待孩子的方式不一般罢了。可我师父却是从未把我当成一个孩童,他视我为一个完整的人,具有与你们无差别的意识,力量,智慧,毅力与能力,故而自我懂事起,师父便带着我走南闯北,一路下来许多年,吃了不少苦,见了不少人,识了不少物,懂了不少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终须踏出去,方能知晓其中为何奇,为何怪。”
“如若经历过了,人心便也不难猜测了。至于这医术,实在是我先前追随师父游历时,因着机缘巧合,在一乞丐手里得了一本医书。师父见识过那医书其中描述,直感慨这其中许多法子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可医者便是如此,未曾见过,未曾闻过,却不代表这便是错的,不代表便是邪法。”
“世间诸多邪法,大多不过是因为我们的无知,因为无知,故而生惧,故而生偏见,故而生执拗,故而要毁灭。求同存异是大智慧,可这世间芸芸众生,大多人都是排斥怪异的。”
“故而师父叮嘱我,这本医书交由我掌握,待到什么时候我遇着了觉得合适的时机,可公布于众,可若还未成熟,即便是这本绝世罕见的医书烂死在我自己的坟墓里了,也千万别与世人说。”
说道这里,肖潇竟是朝着苑长丰等三人所在的方向跪了下来。
苑长丰只静静地站着,见肖潇再次跪下,也不言语。
而那两人见自家长老亦无甚推辞,便也从善如流,站定在原地,一脸肃穆地受了肖潇这一拜:
“烦请苑前辈和几位大哥,能将今日所见之事,一同烂在心里,此医书尚未到公之于众的契机,故而为了天下民生,为了大靖医者,都还请诸位能将此事保密。”
苑长丰受了肖潇一拜,撇了撇嘴:
“好了,还在这儿拜什么拜?今日ni已拜我两次,再多一次,只怕我这老身子骨得竟坟头里躺着了,少不了晦气得很!你可快起来吧!现如今最要紧的,不是救治你师姐不是?”
肖潇闻言,连忙起身,再次回到了白昀身旁。
也就是在此时,院门之外响起一阵喧闹声,想来是那些个去了驿府后方取帐篷的人回来了。可却不曾想在院门的地方,被博溢珩的人给拦了下来。
“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为首的丁峰听了,皱着眉头,连忙上前一步询问那人道:
“小哥,打听一下,这现下里头的白大人,情况如何了?”
那人听后,皱了皱眉,朝着院落里头看了一眼,眼神之中尽是不明朗的情绪,回过头来朝着满脸期盼的丁峰和他身后众人摇了摇头道:
“肖神医正全力救治着,现下便是连我家王爷都被赶了出来,去了府外给白大人寻药去了。”
“诸位,这肖神医说了,白大人情况特殊,乃是中毒之召,难免是这府里混入了什么人,伺机对她下的手。事情没查清楚之前,恐怕是除了九王爷和白大人都信任的人以外,任何人都不得再靠近白大人一步了。故而现在清场,也实在是在下职责所在。还请诸位大人见谅。”
一旁的徐伍伟听了“中毒”二字,脸色变了又变,上前几步将挡在自己面前的丁峰推开,拽住那人的胳膊问道:
“现在白昀如何了?可曾清醒?那毒是个什么毒,危及生命否?可有解药?若是无,肖潇可曾开出药方?若是有,我现立刻去外头药材铺子抓来!”
那人见徐伍伟一脸担忧不像假装,可一连串问出来的问题,他也是在回答不上,将自己的胳膊从徐伍伟的手里挣脱开。
“徐大人,莫说是您了,便是王爷自己都不知晓这白大人到底是怎么了。要我说,你们与其堵在这儿干着急,不如积极些去揪出企图毒害白大人的罪魁祸首来!王爷已然下令吩咐封锁整个驿府,任何人只能进,不得出。只待一个一个排查了。你们呐,不如将手里的这些事物放下,我们的人自然会跟着布置好,现如今白大人情况尚算稳定。有肖潇在,怎么着也会吊着她一口气的,这个你们姑且能够放心。”
众人闻言,觉得这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就在此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骂咧声,众人回过头一看,却正是去而复返的老八,只是来时那走路的姿势格外的妩媚,一瘸一拐地内八着,那模样要多销魂有多销魂,偏生他又长得五大三粗的模样,加上那雄浑而有力的叫骂声,那互相矛盾的因素完美地融合在他身上,起到了让人爆笑的作用。
可众人碍于老八的威严和向来做事咋咋呼呼不讲道理的蛮横性格,那是想笑却不敢笑,只能生生地憋着。
老八这副模样,显然是受了那八十军棍后听了白昀出事的消息,连忙赶来的。紧随在他身后的,是被四个大汉抬着出来的小十。
他受了博溢珩那三十军棍,虽然屁股是烂得厉害,瞧着让人惊心动魄,可好在博溢珩是个有分寸的人,下手虽重,可不曾伤及内里,有肖潇在此,约莫着也就五六天就能下地行走了,他刚醒来,便听见了白昀出事的消息,无论别人如何相劝,也是死活要挣扎着起身来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