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因着到了紧急关头,小胡狄在幻术这块的才能被激发了出来,竟是几次凭借着这身本事躲过了怪虫们的追杀。
可也就是在这时,怪虫们追杀他们不成,加之在大靖国内受了西亥巫族的指令,要低调行事,躲在山林里只能靠野兽进食,数日不曾吃人肉饮人血,着实是憋得慌了,虫便是虫,妖便是妖,遏制久了体内的妖性和嗜血的贪欲在遇到了白昀一行人之后,便再也难控制了。
而令花良和胡狄没想到的是,不知是何缘故,这虫母竟与胡狄有着共同的本领,胡狄识用幻术,而这虫母竟也晓知如何遁入人的睡梦之中,在梦中编织一场幻境,许是引人沉沦,又或是通晓人梦魇和心之所惧,编织一场噩梦,让人在梦中殒命,不知不觉,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夺人性命。
花良和胡狄见白昀一行人竟是被怪虫缠上,白昀更是入了那虫母编织的梦境之中,恐有性命之忧,花良和胡狄终究还是抵不住心中善念,弃了逃生的念头,转身过来想要救下白昀。却不曾想白昀此人神魄之强,连虫母在幻境之中都奈她不何,更是被重伤了一番,他胡狄便索性借这股东风,将那虫母斩杀,群虫无首,顿时被他喝退,不敢再犯。
却不曾想白昀此人神魄之强,连虫母在幻境之中都奈她不何,更是被重伤了一番,他胡狄便索性借这股东风,将那虫母斩杀,群虫无首,顿时被他喝退,不敢再犯。
花良和胡狄误打误撞地救下了白昀和博溢珩,细谈下来发现竟然就是导致这大靖国肃然变得紧张起来的前些日子遭了西亥细作追杀的九王爷和白大人二人,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因着吓退了一众的怪虫,保住了众人的性命,故而众人对着花良和胡狄,竟是无任何疑心,加之这两人因着住在大靖与西亥边境的深山里,又与大靖的那葫芦庄所靠较近,故而说的大靖话比西亥方言还要好些,所以也没露出什么马脚来,且大靖比之西亥,佛教推广更甚,当今的那位也是位推崇佛学仁义的主儿,故而众人只道这两位是修行极高,四处云游的圣僧,并未多疑。
除了意外瞥见了这胡狄击杀那虫母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煞气的白昀……
便唆使着自家师弟用了一壶酒,临时遂意取了个风花雪月的名儿,给那白昀送去,再施以幻术,用在这两人的身上后,一切水到渠成,两人扒墙头看戏好不过瘾,倒也是借着这事儿,暂时忘了伤痛。可却不曾想,这份快乐竟也是如此短暂,一日都不曾过去,便撞上了白昀中毒这单子事儿。
花良自然没有把白昀与博溢珩昨夜发生的事给抖搂出来,略过了这一步,几乎是把自己与师弟的故事和盘托出了。众人在听了他的陈述后,皆是陷入了沉默。
花良望着自家师弟背对着自己的背影,笑着说道:
“白大人这身上所中的,乃是西亥那巫族大巫师近日里来新得的虫蛊,先前我们仍住在寺庙里时,死在山林周遭的葫芦庄的百姓身上全然是这些幼虫破体而出时留下的洞孔,且体内的血肉被掏食一空,只剩下一副骨架和皮囊而已了。白大人中的,应当也是这种虫蛊罢了。”
“我这傻师弟,要救你们的白大人,亦不是没有法子。只是这幼虫尚小,不如成虫对我师弟存有畏惧之心。只是因着我师弟自幼便被关着与这些怪虫在一处生活,没有食物来源,只能以怪虫为食,而反之,怪虫亦以他的血肉存活。互相撕咬着生存下来罢了。待到他成长震服那些个怪虫后,怪虫无法,对他已然不敢有半分越矩,便相互吞食罢了。只是这般养成,他的体内血肉竟是对这些个怪虫产生了格外大的影响。一滴血肉,可驱使怪虫为他所用。”
“可怎知随着巫族那大巫师对怪虫的掌握越发地多,我这师弟对虫群的控制也就越发地有限了。到如今,已隐有脱缰之势。”
“如今这些个幼虫埋伏在白大人的体内生长,我师父不是无法救她。只是需用自己的血肉相诱。但你们也瞧见了,这幼虫便已然鸡贼得很,简单地诱杀根本不成,我师弟只能以命换命,用自己的身体为诱饵,将白昀身上的所有幼虫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来。”
众人一听,脸色一白。肖潇要上前阻止,可也已然为时已晚,趁着花良说话的功夫,胡狄早已在身上各处割了好几道口子,放出不少鲜血来。那些个潜藏在白昀身体里的幼虫嗅到胡狄鲜血的香甜,皆是忍不住地纷纷顺着白昀手上那道伤口钻出来,爬到了胡狄的身体里。
此时的花良眼瞧着自己的师弟这般牺牲自己要去换回白昀的命,虽说面上仍旧维持着满不在乎的模样,可声线的颤抖却是暴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胡狄,你当真要如此?却是不曾考虑过我,是吗?”
胡狄背对着自家师兄,听了这问话,先是背一僵,随即合上眼,又是在自己身上割了几道口子,加速将白昀身上的怪虫幼子引到自己的身上来。
“师兄,我恰恰是为你考虑过,才这般行事。一直以来,是我拖累了大家,拖累了师父师兄,也拖累了你。害了庙里这般多人的性命,已然是我的罪过了,如今若能救下白大人一人的性命,也算是我的造化,就当是将功赎罪吧。更何况,我若身死于此,西亥的巫族便也不会再在大靖将此事闹大,定会撤退出大靖国境,这般也能将你保全。师兄,没了胡狄,你只会过得更好,而不会如现在这般,带着我东藏西躲,过不了一日安生日子。”
“师兄,你也莫要怨我……我这一身死,便也权当是还你安生日子了。如此想来……也当是一件美事……美事……你当开心……开心才是……”
说完,转过头去,朝着肖潇想要言语,可却发现随着越来越多的幼虫涌进自己的身体,在自己的体内疯狂地吞噬血肉,那股钻心的痛却是越来越强烈,以至于小胡狄原本便小小的身子,顿时倒在了地上痛得抽搐了起来。
花良见状,脸色几乎是在瞬间变得惨白,哪里还端得住姿态坐在那树下赌气?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小胡狄的身边,将他抱了起来。见那些个幼虫竟还是源源不断地从白昀的体内爬出要钻进小胡狄的体内,那花良二话不说,抱起小胡狄便用身上的衣袍将他裹住,擦干了那些血,断绝了那些个血腥味。
怪虫以人为孵化成长的载体,可以短暂地从人体之中钻出,可却不能长时间地暴露在阳光之下。这一下被花良隔绝了钻入胡狄体内的伤口,这些幼虫急得直在外头打转,有些趴在了花良的身上,露出了嘴里尚不算太锋利的獠牙朝着花良的皮肤撕咬起来,企图撕开一道口子好钻进花良的体内,可皆被花良一掌拨到了地上,狠狠踩死。
然而白昀体内的那些个幼虫尚未尽数转移到胡狄的身上,尚在白昀体内的幼虫见突生意外,吓得惊慌失措,头也不回地又钻进了白昀的体内,似是为了发泄这不得转入胡狄体内的愤恨,竟是开始在白昀的体内大肆地噬咬放肆起来。
白昀也开始不断地在原地抽搐着,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不出几息竟是开始从口中吐出黑血来。
众人一见,惊得连忙凑上前去,想要让她好受些,可手却不知该放在哪儿,一片茫然,毫无思绪。
再看胡狄这厢,既是没能救下白昀,自己体内也沾上了幼虫,瞪大了双眼,本是气急败坏,正欲斥责花良,可转过头来却是看见此时的花良已然满目泪水。
胡狄面上怔愣,内心是极大的震撼,即便是师父和师兄们惨死于西亥巫族那伙人的刀下时,亦不见花良师兄脸上有半分泪痕,他只是静静地,一身哀寂,可待他们出了西亥入了大靖后,每日为生计奔波,师兄是最先恢复过来,每日嬉皮笑脸开导他的那个。以至于令胡狄以为,这花良师兄向来洒脱自在,缘起缘灭,人的死亡说到底,也不过是自然的周始循环,是前世的债今生还,是前世的福,今生享,一切皆是因果,无甚该恨,亦无甚遗憾。可佛经看多了,听着师父授课也听多了,道理都懂,可当眼瞅着自己身边熟悉的亲人一个接着一个惨死在自己的面前,花良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可他又是理性的,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来强迫着自己去冷静,去无视师兄师父的死亡,无视心中的悲痛,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寄托在了胡狄的身上,只要能保他活,只要能见他健康平安喜乐地成长便成。
可现如今,这唯一的师弟,竟也执意要救人,执意要离他而去。死了便是成全他了吗?苟且地活在这个世上于他花良而言,又有什么重要,师兄没了,师父死了,生活了十几年的寺庙也在一夜之间变成人间炼狱那般再顷刻间倒塌,他唯一能坚持走下来的信念便是胡狄,将他抚养成人,若还乐意念佛当个和尚,他也乐呵陪着他走下去。若是哪天烦闷了,遇见了心仪的姑娘,想脱了佛门重入红尘,他也乐得给他打理。二人的未来当如何,他全都想好了,只要都还能活着,只要二人都能好好地活着,便行,什么便也都不重要。
可花良却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师弟会因着以为自己拖累了他,选了这般的方式,欲结束自己的生命,成全两个人。
胡狄在花良的怀里痛苦地抽搐着,怔忪地望着自己面前已然哭成泪人的师兄,痛苦艰难地伸出手来,欲擦拭他脸上的泪。
“师兄,莫要哭了。。”
“我从前……倒是从未见过你哭鼻子的模样……竟……竟不知是这般丑……”
苑长丰见这二人如此,心下也是有些伤神,明明都是不大的孩子,这大和尚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模样,与他孙子那般大小,本应最是天真无邪的时候,却偏偏经历了师门被屠的惨事,那小沙弥就更不用说了,才四五岁那般的大小,分明有时连路都走不稳,却懂事得让人心疼,虽说自身出身和命运并非自己能选,可终究也算是向了善,没因着自己那活死人的特殊命格而入了邪道,已是十分难得。
如今瞧见这两个小孩孤苦伶仃,哭得十分凄然,老苑也是有家室儿女的人,见了这番场面,心下有些不忍,上前几步凑到了肖潇的耳朵旁,悄悄问道:
“肖大夫,这白大人和这小沙弥,还有救吗?”
肖潇瞥了眼躺在地上虽是闭着眼一副不省人事模样的自家师姐,再回想起方才她扯了扯自己袖子的情景,心想着演戏演全套,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我已无力回天……这……这只能说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呐……”
其余三人皆是面色一白,暗族其中一人连忙上前问道:
“怎么?这白大人体内的幼虫都被小沙弥吸走一大半了,竟还是无法救治?”
肖潇摇了摇头:
“幼虫但凡是还留在人体之中,便再难救治。它们成长速度之快,且需人的血肉当做食粮,尚未等我研究出能克制这怪虫的草药方子,只怕它们已然将我师兄和这小沙弥的身子血肉蚕食殆尽,破体而出而来。”
那花良听了肖潇的话后,心中更是大恸,向来潇洒的一人竟是如同四五岁孩童那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胡狄被他的哭声震得脑壳疼,还没等他说些什么,脸上便糊满了花良的鼻涕眼泪。
苑长丰听见肖潇所言,皱眉思索了一番后,朝着肖潇询问道:
“既是再无力回天,可要将这消息告知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