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万人的性命,换来他六万两的黄金。每块黄金上,都沾着无数人的鲜血。那时候的江裘海是夜夜噩梦,每每闭眼,脑海之中全是惨死的无辜百姓。但是这一举换来了他步步高升,换来了六王爷的信任,换来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换来了高人一等,他江裘海自认为,足矣!
随着江裘海的地位越来越高,财富越来越多,江裘海对六王爷也越发地忠心。他坚信无论何时何地,六王爷都是他最大的靠山。只是现如今,这最大的倚靠竟一心想置他于死地?不止如此,还与他那些落井下石、狼子野心的族人无异,盼着在他死后,能侵吞他的巨额财富,这叫他如何甘心?
于是便见江裘海苍白着脸,艰难地发问道:
“你。。你休要骗我……空口无凭……你一个远在京城的大理寺卿,如何能知晓这般多无酥城的情况?”
“你江大人为官数十载,不会天真地以为我和九王爷没有丝毫把握就贸然来了无酥抓人?陛下早在两个月前就安排我着手翻查五年前赈灾银两不翼而飞一案。兵力早就部署在你府邸四周的街道上了,即便是今日 你 出了这道大门,也插翅难飞!”
白昀的话,江裘海是信了七分了,只是依照他的性子,又如何能甘心?索性脖子一横,站定在原地,身子也不打颤了,只是脸色几近透明,额间全是豆大的冷汗,最后强撑着冷笑道:
“白昀,你说的话,不过皆是胡诌!空口无凭,我一句都不信!”
白昀笑着摇摇头:“江裘海,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的儿媳为何拿着一块黄金就消失了?难道她京城来的官宦小姐,竟会贪图一块黄金而叛离夫家?这说出来,不觉荒唐可笑?她唯独拿着这印了官印的黄金去找年亩姚,才能证明她真的找到了你的家财藏身之处,才好带年亩姚来你家,随便以一个借口治你的罪,随即没收你的财产。届时李洳立下功劳,才好重返京城,不是吗?”
“江大人,你在官场待得比我白某久,这么浅显的事情,你应该想得比我透彻。”
话音落下,江裘海才彻底崩溃,颓然地跌倒在地,连脖子上被白昀的剑割破的伤口都顾不上擦拭,呆呆地望着府门外一片漆黑的街道痴笑。
一夜之间,他江裘海什么都没了,没了儿子,没了官职,没了所谓的倚仗,没了万贯家财,也即将失了性命。江裘海的眼里是一片虚无,整个人的脸色虽不复方才的煞白,但却换上了一副痴傻的笑:
“怎么可能?嘿嘿……怎么可能呢?怎么……就成了弃子了?怎么就成了待宰的驴了呢?嘻嘻嘻嘻……我是驴……我是驴。。我是头蠢驴……嘿嘿嘿!!!”
“哈哈哈哈哈!啊!我是头蠢驴啊!蠢驴!呜呜呜呜,我是头蠢驴!”
心有多傲,当遭受事实打击时,便摔得有多惨,江裘海便是如此,白昀的话颠覆了他所有的信念,令他的内心世界轰然倒塌,苦心经营的一切到头来,不过是个笑话,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亏他一直以来自诩聪明,原来最可笑、最愚蠢的人是他。
当一个人的内心遭受毁灭性的打击,那这个人便也彻底地疯魔了。江裘海便是如此,只见他忽地从地上站起来,胡乱地撕扯自己身上的衣物和发髻,几乎是几息的时间,江裘海便从一个贵气的官家老爷,变成一个疯癫痴傻一身褴褛的怪人。
一边喊着“我是一头蠢驴”,嘴里一边留着口水地用目光四处搜寻,终于瞄到倒在地上一衙役的尸体手里正握着一把沾了血的剑,兴奋地冲上去,小心翼翼地将它拾起。
老八和小十想上前阻止,怎料被博溢珩一个手势给拦住了,只见博溢珩摇了摇头。
老八和小十回头望去,只见江裘海拿了那把剑,竟十分高兴,疯子一般抓着那把剑在空中乱挥,一边挥舞,一边发出奇怪的叫声,似哭似笑。挥了一小会儿后,拿着那把剑,冲到方才的那个院落里。
白昀和博溢珩等人慢慢地跟在江裘海的身后。
只见他拿着那把大刀,站在庭院的正中,目光四下搜寻,最后落在了躺在池塘边的江涣清的尸身上,脸上露出惊喜:
“呀!找到了!嘻嘻!”
似孩童一般小跑着来到江涣清的尸身旁,慢慢蹲下后,小心翼翼地将江涣清的尸身翻过来,让他脸朝上地仰躺在草地上。却见江涣清心脏处是被他用匕首挖开的一个黑乎乎的血洞,鲜血已经凝结成黑红。
江裘海看了看那个血洞,又把视线转移到江涣清睁大的双眼上,四目相对,一人疯癫,一人已逝。
只见江裘海推了推江涣清的肩膀:“儿!儿!快起来!起来看剑!”
“你最爱的剑!”
“你小时候最爱的剑!嘿嘿嘿,你小时候,说要做威武将军,要有把带血的剑!你看!这把剑,有血!嘿嘿嘿!我给你带来了!”
说完还握着那把剑,在江涣清失去了焦点的瞳孔前挥舞了几下。见江涣清并无反应,江裘海又笑了笑:
“你看,这儿!”
说完,用手指了指自己:
“蠢驴!哈哈哈哈!这是一头蠢驴!”
“我是一头蠢驴哦!嘿嘿!儿,你要不要骑我这一头蠢驴,握这一把剑,去征战四方,做个威武大将军?”
“嘿嘿嘿!我驮着你,我们去西北,做西北战王!嘿嘿嘿!我儿是西北战王!九王爷!嘿嘿嘿,我是九王爷他爹!嘿嘿嘿!我是当今皇上!!!!!天下至尊是我!荣华富贵我有!万里江山、数不尽的美人!嘿嘿嘿,都是我的!儿,来!龙椅爹分你一半,让你坐坐,如何?哈哈哈,不对啊!我是蠢驴,如何能是皇上?嘻嘻嘻,不对不对!都弄错了!”
说完,已然疯癫的江裘海缓缓站起身,颓然地拖着那把剑,抬头看天,只见朗月当空:
“儿啊……今夜月色不错啊……”
话音落下,便见江裘海眼中流出两行清泪,随后将那把剑高高举起,再猛地插 入己的咽喉之中。锋利的剑刃划破咽喉,在江裘海的食道乃至内脏腹部畅通无阻,鲜血顿时喷洒出来,染红了一片草地。
院落之中,四人静默无言。只有皎洁月光,和点点虫鸣。
良久,博溢珩才开口问道:
“你和我皇兄两个月前便盯上这无酥城了?”
白昀:“没有啊!”
“那我六哥的图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白昀:“我不知道啊!刚才我和江裘海说的那些,都是我瞎掰的。”
博溢珩:“?????”
老八:“……”
小十:“……”
白昀邪恶地笑了笑:“哎呀,江裘海最大的倚仗就是六王爷嘛,他对荣华富贵的追求已几近疯魔的程度,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杀人诛心!他心之所向,我便灭其希望。杀人诛心,比任何手段都能让他痛苦!嘻嘻……”
博溢珩等三人默默地扭头去看了眼还没凉透的江裘海,内心一阵后怕,这皇兄倚重的大理寺卿简直就是个魔鬼啊!他妈的简直丧心病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