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深仇难泯恨无解
横渡十七2019-09-03 10:063,073

  一踏入山林,不灭最先加快步伐,纵身跃起,脚点树干枝叶飞速穿行而去。

  “无厌,这下你可还追得上我!”

  “真是幼稚,”无厌扭头朝身旁的非乱二人耸耸一肩,摆头作无奈状,下一瞬却忽地施展起叶上飘来,腾空一跃,追将上前:“看你能跑多远……”

  不消片刻,四人便穿入那片栖身竹林,在距竹屋十丈余处落地,收住嬉笑停止打闹,匆忙整理好衣衫,缓缓步走向屋去。

  “师父,我们练功回来了。”

  一推开门,仇风正将手中的两盘饭菜摆上木桌,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嘴角却不经意带过一抹笑意:“你们四人,当真是练功去了?”

  “那是自然,好生乏累呢!”

  无厌见不灭竟真就揉起了肩膀,装出一副疲劳模样,倒还在师父面前叫苦连天,难堪之余,心下不免生出一阵愧意。

  “师父,其实我们……”

  “师父今天做的饭菜可真香,您这厨艺简直是突飞猛进!”不灭连忙出声隔断无厌的话,责怪地瞥了他一眼,压低嗓子暗道:“嘘,你不要出声,否则师父知道了,夜里又得加练。”

  “突飞猛进?那便是说,以前我的厨艺不够精进?”

  “不不不,师父做的饭菜,向来是色香味俱全,最合我胃口了。”

  “就你嘴贫,快些吃饭吧,菜凉了……”

  木桌前,不灭往嘴里扒了两口饭菜,挑眉使着眼色向对面几人暗示,无厌抿一抿嘴角,几番轻启唇齿,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未绝和非乱也垂下了头去,装作视而不见。

  不灭无奈摇头,偷瞄过淡然端坐的仇风一眼,顿了顿,停住筷子凑至他耳边,轻声试探道:“师父,依您看,如今我们四人的武功如何?”

  “如何?为师已授尽了毕生所学,且又收集了各路武艺功法让你等修炼,想来,该是到一番境界了。”仇风将手中的木筷搁至碗边,抬眼望向露出几分傲然神色的不灭,跳转话锋:“不过,你可知天外有人,人外有人。”

  “师父,不灭只知道,山外有山,重叠不断,已阻了视线。”不灭猛地站起身来,踢开脚边的木椅,垂头抱拳,屈膝跪地:“师父,让我们出山吧!”

  仇风像是早料到不灭会说出此话,便再深深望了他一眼,又转目瞥向其余三人,几番欲言又止,而后起身招了招手道:“你们随我来……”

  竹屋外练武的空地上,仇风立于一块平日里非乱用于射镖的人形木牌前,语气格外庄重,神情中透着说不清的复杂意味。

  “无厌,不灭,非乱,未绝,你们……可都做好了准备?”

  四人异口同声:“是!”

  “我是说,可都准备好,成为一名冷血绝情的杀手了?”

  听见仇风口中道出的冷血绝情一词,无厌愣了一瞬,心下默念一遍,没有作声。他不知,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而一旁的不灭却是毫不迟疑地,高声应道:“准备好了!”

  一字一顿,喉音低沉着,如同蛰伏多年的野兽,只等打开牢笼。

  那一刻,无厌像是终于明白,埋藏在不灭心中的仇恨,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浓。

  仇风缓缓点头,拂袖转身面向四人,暗叹道:“也罢,十余年来困在这断念山间,等同于囚禁,如今你们已长大成人,该是时候出山了。”

  “做杀手,很简单,拼尽全力置人于死地,生死一线之间;但杀手,也有信条。”

  “师父,何为信条?”

  “当初我和暗云……不为善恶或是非,不论钱财或恩怨,只因生存而杀人……”提及暗云这个久远而沉重的名字,仇风的心刺痛一下,声音不免有些哽咽:“你们也是为了活下去,信义,便是你们心中相信的一切,坚持的一切。”

  四人揣摩着仇风话中之意,无人出声。

  “如今,江湖上已没了信义,但你们该明白,信义,在自己心里。”

  “明白。”

  “还要记住一句话,杀手是你们的身份,而不是命运。你们的命运,只由自己主宰。”

  道出此话时,耳边扫过一阵利风,穿入竹缝向上疾流,摇得一片竹叶沙沙狂响,顿生萧然之气。

  郑重点头后,不灭眼神中闪着,语气急迫:“师父,那从明日起,我们就可以出山了?”

  “尚有最后一项训练。”

  仇风抬手指向身前那块木牌,让不明所以的不灭施展术法,将之幻化为一个生人样貌。

  “你们还需学的,便是杀人。”

  原本,他早该在训练之初,便让四人明白这一点的。做杀手,远没有看上去,说起来那般简单,而杀人,更非易事。

  但仇风始终不忍心,让这几个身世不幸的孩子,从小就被血腥沾染。他清楚,那将是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

  教他们习武做杀手,初衷不过,只求四人能在动荡尘世间,保住自身性命。

  “无厌,你先来。”

  暗烟灰雾之中,那块木牌如同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一般,立在面前,谈笑自若。而无厌在仇风的注视下,缓缓抽出弃影剑,却连握紧剑柄,执起剑指向那人的力气也没有。

  “师父,我,我做不到。”

  “这不过是幻象,无厌你……”就在不灭说话之时,只听嗖地一声,一道暗影划过雾气,刺中那人眉心。

  非乱轻吐一口气,摆手向仇风说道:“我可以,师父。”

  未绝见了,也鼓起勇气从腰间拔出一把利刀,微微蹙眉,不管不顾地挥将出去,劈开了那道人影,在木牌上划出一条缝隙。

  “似乎,没有那么困难。”

  仇风见状,不发一语,自己执掌使出一招术法,将木牌变作另一番模样。

  雾气散开,定睛看去,几人纷纷愕然,心下震颤。

  木牌化作的,是十年前的小阮。

  非乱不禁战栗,掌间的几枚长恨镖悉数坠地,当啷的声响被放大了无数倍,穿破耳膜。

  “如此,你还可以?”

  “师父,你这是何意,难道要手足相残?”非乱移开视线,不忍去看那个已离去多年的血亲兄弟,打断脑海中止不住的可怕臆想,无比慌乱地问道。

  “往后,免不了要将刀剑对向自己亲近之人,这,便是冷血绝情。”

  “我……”

  沉默多时,不灭撑起低垂的眉眼,环视身旁几人一圈,下定决心一般,从怀中掏出一枚匕首,上前一刺,小阮的幻象随即散去。

  “这都是障眼之术,假的。”

  仇风再一挥袖,烟雾之间,木牌变为一个打扮素洁的妇人。

  不灭身子陡然一颤,神色惊异,双瞳剧张:“娘……”

  那副在梦里出现过无数遍的面容,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十分不真实地重叠映入眼眸,刺进心底。他紧盯着那团缥缈的灰雾,朦胧之间,木牌似乎又化成父亲的模样,朝着自己挥手。

  揉揉眼睛,痛苦瘫倒的身影消散,眼前浮现的,却是当时那个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的强盗。

  不灭愤然怒吼,两手握住匕首,正欲挥出之时,才恍然看清,站在身前的,分明还是母亲。

  “假的!都是假的……”

  眉头皱起的几条竖线死死纠葛成一堆,结满无法释怀的痛苦,他紧闭双眼,咬住牙关刺了出去。拼命鼓起勇气向前,却终究还是在刀尖即将触到那个身影时,周身力气尽失。

  心拧作一团,不灭脚下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惊恐万状。

  无论真假,那可是母亲,如何下得了手。

  “看来,你们还需要一段时日……”

  黯然话毕,仇风起身疾步回屋,神色悲壮,自始至终都不曾看过不灭一眼。

  他教四人习武做杀手,明是非,辨善恶,分清世事恩怨;然而他未曾想到的是,仇恨这份足以碾压一切的力量,并非谁都能驾驭得了,稍不小心,便会被反噬吞没。

  不灭狰狞的眼神,明晃晃地,如毒针般刺痛着胸膛。

  往后如若他们真成了杀手,要去面对自己所经历过的那一切,似乎太过残忍了些,也许的确能保住余生性命,但似乎,也毁掉了此生。

  所以自己的这个选择,又究竟是否正确,答案,无处可寻。

  无厌蹲在一旁,见不灭依旧骇然跪地,嘴里不住地重复着“报仇”二字,心中顿生无尽怜悯。

  仇恨这把剑,拿起难,要放下更难。

  但愿,不灭能早日挣脱这枷锁。

  会有那么一天罢。无厌心下暗想,自己愿意倾尽全力,让那一天早些到来。

继续阅读:第九回 禁幽一战化雾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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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尘寻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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