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青钧却轻轻地笑了起来。
“没什么不可思议的,我只无奈昔日见闻于别家的这种事如今也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贺兰青钧并不想让熙澜的恶意得逞,“燕公子长于宫闱,想必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没什么好稀奇的。燕公子,你说是不是?”
他似乎寄希望于燕倾给他个台阶下,奈何后者只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话。贺兰青钧无奈,正要收回目光,却无意间瞥见对方腰间坠着的物件,呼吸瞬间急促,“燕公子,这是……”
熙澜和江城歌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燕倾的腰间。玄色金纹玉蟒腰带上,一支青翠欲滴的细长竹箫由冰蓝绡丝系坠,一眼望去便觉眸中为之一洗,心也变得澄明。
这竹箫熙澜之前也见过几次,燕倾总把它带在身上,她却从未见他吹过。贺兰青钧不会不认识这是支竹箫,那他说的是什么?燕倾腰间坠着的除了这支竹箫就只有一枚玉佩,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吗?她狐疑地看了贺兰青钧一眼,发现他的眼睛亮得可怕,而被他的视线死盯着的,确实是那支细长的竹箫!
贺兰青钧已从最初的惊讶中回神,只是他那双盯着燕倾的眼睛里有种惊心的灼热:“燕公子,这恐怕不止是一支竹箫吧?”
燕倾有些意外,双眼却并不与他对视,面上也没什么表情,“何以见得?”
“这系竹箫的绡丝被扯得未免也太紧太直了些,承受的可不只是区区一竹箫的分量。若不是竹箫本身的材质有什么问题,便是这箫管里藏有乾坤了。难道,这是什么不世出的神兵?”
“哪有什么神兵。”燕倾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可熙澜觉得他此时这种表现才是真的不悦,“不过是师父提醒我时时端正自省的思无邪。”
“思无邪?”熙澜三人眼睛齐齐一亮,只觉这名字与这竹箫竟是无比契合。思无邪,即心思纯正之意,无论于国还是于个人而言,都要做个正人君子。燕倾这人的心思她猜不透,他做事有没有不择手段她也不知道,他会是个正人君子吗?
“《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熙澜轻轻背诵了出来。这柄竹箫望之能使人心明神净,无愧于思无邪之名。
“哦?不是神兵。既然燕公子不愿以实相告——”话只说到一半,贺兰青钧突然出手,剑光闪过,青离夙玉已然出鞘!
“放肆!”燕倾扬眉厉喝,身形早有准备地向后暴退。他早看出这人喜欢不按常理出牌,当然不会放松丝毫警惕。这人一出手就是杀招,是想逼他动用思无邪!
既如此,就如你所愿!
燕倾眸中闪过厉色,长臂一伸绿影晃过,乍现一道刺目惊心的森冷银白!熙澜看着竹箫两端电刺而出的剑刃惊骇失声:“双刃剑!”
她看着思无邪忘了躲避,腰上却突然一紧,江城歌已带她退到了安全地带。远处那两人身形变动极快,熙澜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招式,只是隔着这么远自己的脸依然被他们的剑气余波刮得生疼。那柄思无邪果然称得上是不世出的神兵,剑身薄如蝉翼,却异常灵活锋利,剑锋尚未挨到贺兰青钧身上就已划出道道血痕,激出一蓬蓬鲜血。燕倾果然是怒了,贺兰青钧出手狠他比那人更狠,闪电之间反守为攻,攻势凌厉狠辣,招招毫不停歇,根本不给对方半点喘息之机。熙澜眼看着那快到极致的长刃斜刺横划只觉心惊肉跳,思无邪的剑身比寻常的三尺青锋还要长,这双刃剑每次挥向敌人的时候另一边也会刺向自己。可燕倾下手丝毫没有犹豫,似是确信这剑只会加倍挫伤敌人而不误伤自己,她甚至敢肯定,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自信耶?自负耶?她不知道他属于哪种。
贺兰青钧堪堪避开燕倾的剑锋冷笑回身,燕倾却如鬼魅转瞬又至,他眼角余光瞟过远处的熙澜,“教你个乖,上船容易下船难。”
“跟我打还敢分心。”贺兰青钧手上剑锋一转,从思无邪下面穿过刺向燕倾的胸膛!
燕倾冷笑一声,手中思无邪转了个诡异的角度,势无可挡地刺入了贺兰青钧肋下!而他刺过来的剑,也恰好被自己另一边的剑刃所挡,分毫不差。
“咳!”贺兰青钧有些狼狈地倒射回地上勉强站住,这一剑伤得极为刁钻,不致命却失掉不少血,刺得深又极难养好,更重要的是,刺中穴位远比刺中其他地方要疼!
他艰难地抬头去看燕倾,眼里没有分毫恼恨与不甘。燕倾转眼间已将剑收入鞘,不知他是如何催动的,更不知他怎么收回。逼人出手,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道理他懂。
熙澜看着眼前这一幕已恢复了冷静,她压低声音问身后的城歌:“燕倾的实力,与你相比如何?”
江城歌抿紧了唇,眼神凝重里带了几分忌惮:“他的武功,在我之上。”
熙澜眼皮一跳,怪道她身边有了江城歌他也不介意,原来是有恃无恐。她的心思转了一转两转三转,“那贺兰青钧呢?”
江城歌看着远处还笑得出来的那人蹙眉,“我与他不相上下。”
熙澜眼睛挑了挑,“哦,还不错嘛。”
江城歌可不觉得不错,回京不到半个月就见到两个颇具威胁的对手,他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陛下,”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告诉她,“燕倾这人很危险。我看不透他的武功招式师承何派,能教出他这般厉害的弟子,他的师父绝不简单。但是,我从未听闻过江湖中有修习这种功法的高手。”
熙澜感觉自己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是吗,他们两个有没有藏拙?”
“陛下,功力深浅可以藏,但有些东西是藏不了的。”
熙澜已经不知该作何表情。她深吸口气艰难地呼了出去,这里就她一个菜鸟,她也想学功夫了。
想学功夫怎么办?凉拌。
熙澜偷偷地撇撇嘴,抬脚往两人那边走去。“贺兰爱卿,”熙澜带着城歌悠悠走到他面前,“朕欣赏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但不包括你。啧啧,”她上下打量他这一身的狼狈,“行了,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回去吧,别耽误朕的时间。”
贺兰青钧抬手擦去了自己嘴角的血丝,一双看向熙澜的眼里露出了几分真真切切的笑意。熙澜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得刺眼,不想他竟突然上前一步走到她的身前,一张脸也贴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