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
“都这么杵着做什么?”还是胡苏走过来隔开了他二人的视线,他把一页纸放到了中间的圆桌上,那纸上写有一地址,“明日你二人微服出宫去此地,自会有人来找你们。切记,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熙澜不敢多看燕倾的眼睛,听他这么一说连忙把注意力放到了这上面,“对方是什么人?”
“一个你们彼此需要的人。”胡苏转转眼珠打着哑谜,“时间已经不早,你们明日早朝后就去吧。小澜,我送你回去。”
这次,燕倾没有再半路截她。
熙澜松了口气。
翌日
“好了,总算送你们出了宫。”胡苏看着包括城歌在内的熙澜三人走出密道,嘴边仍事无巨细地提点着他们:“书生要有书生样,莫要还未见到人就先暴露了身份。”
没错,今日熙澜三人皆是书生打扮,彼此装作是国子监同窗,言语间也要以兄弟相称。这也是胡苏特地要求的。他们今日要去的是一家纸笔铺,听名字也知道不是什么起眼的地方。
“行了,师父你回去吧。”身边的人是燕倾和江城歌,熙澜也用不着装一本正经,和胡苏打过招呼之后就离开了。
今日带江城歌出来,是熙澜早就想好的。和他相处了这么些时日,就连燕倾那厮她都跟谈过好几次心了,也是该好好和他坦诚一下了。他是江圣阳之子,但也是星辰宗的少宗主,若论立场,那自然还是站在墨家这边的。她虽然不清楚之前江城歌和她师父有无交集,但师父表态他的事让江城歌知道也无妨。虽如此,出发之前她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此事你会让你父亲知晓吗?”
江城歌毫不意外地温和一笑,从他知道了胡苏进宫教她习武甚至与燕倾是师叔侄关系他也没见得有多惊讶,“不会。我是侍卫,不是探子,只有保护陛下这一个任务。”
熙澜看着他笑就觉得心里暖暖的,“嗯,我信你。”
江城歌看着面前的少年哑然失笑。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这样的陛下很……乖。
三人就这么一路安安静静地循着路线找地方。燕倾不露痕迹地看了熙澜几眼,自那夜他偷吻她之后他就愈发想靠近她,可最近她似乎总是想躲着自己。
想到这里,他唇边泛起一丝冷笑。
躲什么?
“就是这里了。”熙澜其实察觉到了燕倾的注视,她压下了心里的小哆嗦,转首微笑着看向他,“燕兄,请。”
燕倾也转眸看向她,波光潋滟的眸子里情绪意味不明,“请。”
掀帘进去,入眼的不过是寻常的几尺老榆木柜台,背后的货架子上自然是文房四宝之物,虽非何等名贵,却也风雅之极,细看起来总与别家有些不同。店中客人不多,伙计们正与客人们说话,只有掌柜的独自坐在柜台后面看账本。那掌柜的见又有人进来了,忙起身笑眯眯地迎客:“客官想要点儿什么?”
熙澜无奈地看了身边人一眼,对暗号这种事她做起来总觉得怪异,“你这里可有徵陵松烟墨?”
掌柜的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有的,不知客官要寻常样式的还是竹叶形的?”
“有荻花形的么?”
“有的,请随我到后面来。”掌柜的态度里多了一分尊敬,亲自把三人带到了店铺里间。里间的路通向后院,掌柜的带他们到了一处密道前,“三位从这里进去吧,出口处自有人等候。”
“多谢。”熙澜也不犹豫,由着燕江二人一前一后护着她往里面走。密道狭长,一路皆有火把照亮,熙澜虽不知此路通往何处,但被人这样护着倒也安心。走了不长不短一段时间,眼前视野突然开阔起来,原来是他们进入了一间石室,对面有一人候在出口边上,显然是在等他们到来。
那人见他们来了返身推开石门,又上前来给他们行了一礼,“我家公子已等候多时,三位公子,请。”
公子。熙澜定了定神,抬步踏上台阶往光亮处走去。眼前光亮越来越清晰,视野也越来越开阔,可以看得出外面连着的是一间书房。踏上最高一层台阶,熙澜迟疑了一瞬,转身绕过半开着的墙面走出了密道。
一走出去,她便愣在了当场。
三个人?
对面从太师椅上站起身的少女也讶然地看着他们这边,三个人,哪个才是陛下?
情况始料未及,熙澜目光扫过对面三人,一位看起来颇为孱弱的青年,一位及笄之年的少女,一个总角年纪的小童。
若说这里面谁最有可能是引路人口中的公子,那自然是孱弱青年无疑了。熙澜心里也才刚刚滑过这个念头,下一刻那青年已勉力从椅子上起身向她拜下:“庶人叶云染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熙澜眼里迸射出两道精光,庶人?叶?几乎不用猜测,她立刻就知道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被她亲手削去了爵位的靖国公!
熙澜心口有些发紧,叶云染身后的少女和小童见大哥朝她拜下也紧跟着跪倒,“民女叶白瑶,小儿叶云琏拜见陛下!”
熙澜动了动嘴唇,有些话想说却又觉得不合时宜,见叶云染支撑得辛苦还是赶紧说了句“平身”。看着他终于被弟弟妹妹搀扶着站起,熙澜突然想起了之前来不及注意的问题:她和这病弱的原靖国公之前从未谋面,他怎知在他们三个里面她才是皇帝?
“陛下,请。”叶云染抬手请熙澜到座位上首,又转身定定地看向燕倾,目光温和又耐人寻味:“燕公子,请坐。”
江城歌闻言淡淡一笑,抬步走到了熙澜的座椅后面站定。熙澜嘴角微翘,目光在堂中央的白衣青年身上落定,“叶卿身子不好,快坐下吧。”
“多谢陛下。竹叶,看茶。”
诸人各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定,其余人的目光便都看向了熙澜。熙澜微微一愣,蓦地想起来自己还没发话其他人是不便开口的,不免有些悻悻:“叶卿引朕来此地所为何事?”
“陛下,”叶云染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向她拱手道:“臣本已沦为罪人之身,再无机会得见天子。而今厚颜祈求贵人相助,又蒙陛下垂怜方得此机遇,臣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