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刀透着寒气,刀刃上的血渐渐风干。
沐风握紧无真的手,靠在他怀中。
洞口渐渐坍塌,浅华与血海的交战趋于白热化,双方为护全重视的人,全力与彼此厮杀。
“师兄,”沐风蹭了蹭无真的胸膛,一遍遍低声轻唤,声音嘶哑虚弱。
对战双方的气劲无时无刻不在摧毁洞的根基、
“风儿!”洞口乱石砸下,依稀间现出人影,朝沐风跑来。
沐风望着他,怯怯道,“之前,对不起,是为救师兄。”
许清竹已知前番沐风对他的欺瞒,他揽住沐风的腰,扯他起来。
沐风甩开他,抱紧昏沉的无真,仿若暴怒的小兽,嘶哑道,“我说了,我要救师兄!”
许清缘冲进来,看着当前的场景,呀然不已。
“血海,怎么?”
“清缘,此地危险!”血海侧身闪过浅华的一击,急忙冲向许清缘,抬手击碎上方的碎石。
“黑玉,携着沐风和清缘走!”血海将地上挂血的刀刃化为邪气收入怀中,驭起内息再次冲将上去。
浅华视线一点许清缘,眼底微黯,嘴角越冷,“血海,罪魁祸首原是他。
我给你机会,将天诛给我,风儿与神器可共存。”
“共存?”血海下意识抚着甫才血刃消失的胸膛,狞笑几声,“有沐风在,神器迟早会被他害死。我知道你们一直想复活棺椁里的那位,可那抹执念甫才已用天诛自戕,即使安破在也无法……”
山洞坍塌的更厉害了,血海与浅华均站不稳。下意识看向在乎的人。
许清缘摔倒,远远看着沐风和许清竹,不知所措。
“风儿,随我走!”许清竹强制抱起沐风。
这时,洞顶的一块石头朝二人砸去,许清竹急忙弯下身子牢牢护住他……
*
一片混乱过后,洞里一丝阳光均无。
血腥味,水的清香味,以及土腥味一起涌入四下。
不知过了多久,无真醒来了,眼底清澈了不少,却看不清四下窒息的黑暗。
“风儿。”“风儿!”
“清缘!”
洞中焦急的唤声此起彼伏。
不知是谁,划出一丝光亮。
原本视若仇敌的几人,一见心爱的人不见了,均似断了魂一样,无心恋战。
“风儿在哪里?!”许清竹后背上覆上一处痕,但没有受伤,甫才击向他的石头诡异地掉到一旁。
他双臂呈现环抱姿势,面上癫狂,“风儿甫才……甫才还在我怀中,怎么突然没了?”
浅华蹭掉嘴角的血痕,沉沉地看了无真一眼,“师兄,可好些了?”
无真没回,木然看向四下。
几处地方被石头压的死死的,洞口被封住,不见天日,几人都不想出去。
“清缘!”血海慌张地朝一处石山走去,小心翼翼地搬运石子。
“可恶!”血海从其中寻到一只熟稔的鞋子,他眼底发红,嘶吼道,“可恶!!”
许清竹亦参与其中,声音发颤,“风儿,别……别出事!我明明抱紧你了,怎么……怎么你就消失了呢?”
浅华望着四下,倏然道,“血海,将天诛给我。”
血海冷笑,眼底猩红更甚。
“若想寻到清缘和风儿,便给我!”
众人一怔,血海似意识到什么一般,伸出手掌,手掌闪现亮光后,划出小巧的匕首,冰刃上残留着风干的血迹。
血海将那物引出,以魔力催发。瞬时,天诛朝洞顶飞去。
几人纷纷抬头。上方一片黑黢,仿若巨大的洞穴,却没有丝毫阴森。
没有犹豫,冲将上去,一入洞穴,眼前闪出一阵蓝光,前方顿时大变。
草长莺飞,春风拂面。几人置身于青草地中,前方一面清湖。
处处仿若仙境,几人的视线均被湖面上那个侧卧垂钓的男子引去。
那男子的背影很熟稔。白衣黑发,长发略散地,他单手撑额角,另一只手把着鱼竿,一只小鸟在他肩膀上自在地梳理羽毛。
无真与浅华均怔住,一时间,忘了呼吸。许清竹踌躇几番,想要探看。
“沐风?你还没死?”血海啐了一口,拔剑走过去,“神器呢?!”
男子没回头,指着左侧一间村舍,无甚感情道,“那里。”
“风儿!”
许清竹疯狂跑将过去,抱向那人,可那男子瞬时化灵,四散于原地。
众人怔住。
“血海,我见到另一个风儿了。”许清缘搀扶着怔怔的沐风,激动道,“他很……,”
沐风推开许清缘,望着无真,一步步踉跄走着,轻轻道,“师兄。你好了,我……咳咳咳……”
沐风双腿一软,向前跌去,跌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风儿。”
沐风勉力打起精神,轻笑,“师兄,我原本是你的执念。
你对我生执,我何尝没对你生执。
只是……只是万物无持久,月有圆缺,人亦如此。
我存不住了。”
无真视线落在沐风颈上的伤痕处。伤痕已止血,仍明显挂在脖颈处。
浅华咬牙,冲上前,提起血海的衣襟,“给我天诛!”
血海一掌掀开浅华,余光睥睨沐风,冷笑,“无用。死是他选的。他心甘情愿。”
“血海,你混蛋!”一击响亮耳光声。
许清缘欲再挥向血海的手顿住,鼻音很重,“将什么天诛给他!让他救风儿!”
血海怔了半晌,忽而蹭着嘴角,冷笑,“我浑蛋,我真他妈浑蛋!小爷我就喜欢做这混蛋事!
告诉你,许清缘!他活了,你就得死!我即使让你打死!也绝不让你出事!”
沐风支持不住了。他摩挲着无真的脸颊,艰难地贴向他的耳根,眯着狡黠的眸子,笑道,“师兄,别难过,真正的风儿在这里,有他陪你,我安心。
便只是他,若是他人,我可会吃味的……”
沐风是在怀中睡过去的。他死后身体化成一小块破碎灵玉,灵玉是当时安破给他的,借以舒怀。
无真日日摩挲,时时惦念,耗尽三百年,才生出这一股执念。于此散尽了。
许清缘哭的难以自制。与血海决裂。
“走罢。”四下传来沉沉地提醒,声音冰冷,带着难以拒绝的魄力,“这里非你们所处之地。”
众人又怔。
“风儿,我是浅华师兄啊!”浅华朝四下贱笑,细细感知声音来源。
他已平复滔天的心绪。
“风儿,这么多年未见,难道不想师兄么?”
浅华的声音发颤。
再一晃眼,四下已变了个模样。黑黢难辨,点灯相看,仍在洞内。
只是无真手掌已破碎成粉的灵玉昭示着甫才之事的真实。
天诛剑也消失了。
浅华没回去复命,他和无真许清竹一样,日日守在后山。许清缘也没走,任凭血海如何求他。血海气忿离去。
许清缘对那执念存有愧疚,对无真许清竹亦然,他想帮着他们寻到沐风。
冬去春来,过了三月时光。
昆仑山四季如春,后山景色尤甚,那个洞口早已被三人修缮好。
待到青龙奉安破命令来此寻浅华回去时,三个男人仍守在洞口,似在等待,似在彼此间角逐。
但沐风始终没有出来,三个男人没分胜负。
“浅华,帝君已不耐。”
浅华蹙眉,没回头,“帝君让我寻风儿,此地有风儿踪迹,为何让我回?”
青龙道,“你痴了。”
浅华没走。安破却来了。他听了青龙的话,百般踌躇,终于割弃面子,上了昆仑。
许清缘见到安破时,大吃一惊,他从没有见过这般漂亮的男人,仿若精致的瓷娃娃,可只行色匆匆。
安破在许清缘面前停顿一下,片刻离开。他认得沐风的气息,许清缘不是。
“帝君,浅华说,风在洞口塌陷时出现过。”
安破摆了摆手,看着前方的三个男人,眼底微沉。
“你是谁?”许清缘凑了过去。
安破未回,冷向那三人,“怎么?要这样等一辈子?”言毕,一甩衣摆,行进洞内。
洞内一如往常,洞顶也是石子堆砌的模样。
“青龙,寻邪愿剑来!”
声音凛冽,门外三人有了动静。
他们修炼已多年,知晓天诛与邪愿乃上古邪剑,是一对,被封印在蓬莱山下,不过前者被血海窃取。
青龙化龙赶往蓬莱,一个时辰后寻来邪愿。洞口外的几人依次进入。
“兄长,我们是能见到风儿了么?”许清缘抚住许清竹的手臂。
许清竹牢牢看着那剑,双手发颤。
“浅华,上次如何出来的?”安破拔剑,剑身邪气逼人。
浅华声音略嘶哑,“风儿将我们赶出。”
“赶出?”安破勾唇,驭起灵力催发邪愿,“你们待他情谊不薄,竟被他轻易赶出。
他当真无情了些。”
邪愿同天诛一般,飞入洞顶。穿入未知时空。
同样的场景,同样垂钓悠闲的人,同样的背影。
这次许清竹已安静许多,不敢再似上次那般。便连安破都席地而坐,细细打量前方那男子。
男子一动不动,众人亦然,各怀心绪,心绪滔天。
良久,男子起身,长发从草地上慢慢滑起。其身上袍衫,随春风吹拂,飘飞荡漾,现出白皙细瘦的小腿。
男子缓步行至前方屋舍,进屋前,略一挥手。霎时,太阳消失,唤来明月繁星。
他入睡了。
“帝君,风他……”
安破牢牢视看那昏暗的屋室,沉声道,
“他与我们并非同一时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