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草屋里亮起烛光。这时,不远处慢悠悠行来一只青牛。青牛很大,脖颈处挂着缰绳,悠然踱步到草屋门口。
几刻后,门被打开了。青牛哞了一声,轻轻蹭着男子的手臂。男子牵着缰绳,慢悠悠地行向前方。前方风景如画,遍地绿茵。恍惚间,远处天地连成一线。
男子懒懒地走,身后的人慢慢的跟着。他们并非不想追赶上那人,只是于此地,修为竟极难施展,四下似乎有气劲压着身体,若快速疾行亦觉十分不适。
无真没有像其他人一般亦步亦趋,便连视线都未移向那人,只摩挲着手中的灵玉碎片,他转身向上次灵玉破碎的地方探看,尽力感知灵玉的魂魄。
他至今都不相信,灵玉上的那股执念竟这般轻易散去。他不愿,亦不舍。
“风儿!我是浅华师兄啊!”浅华抚了抚额上的热汗,吃力地前行,哄劝道:“你回头看看我罢!”
安破虽没有浅华状态这般糟糕,却显然也受到这个时空的影响,驭息艰难。他思量片刻,不再前行,就地回寰修为。
“小风儿,你等等我啊!”浅华呼了几口气,喘息更甚,不停重复唤着。
声音顿时淹没于四下虚幻般的世界里。
青牛回首探了眼身后的几人,继而轻轻蹭着男子。突然,人与牛消散于四下。
浅华一怔。许清竹疲乏地瘫软于地,挥拳狠狠击打土地。
眨眼间天再度昏黑。星月现出。
安破额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恍然意识到此间的沐风无时无刻不在驭使修为驱赶众人,若非自己耗损修为,替众人一次次地挡下地灵力,大家定早已被驱逐此处。
风为何要驱赶我们?他有如何有这般修为?
除却无真外,他人均无力再行,被四下的灵力压的难以再动。
“为何而来?”声音阴沉,空灵地散于众人耳中。
许清缘大口喘息着,听此急回道:“风儿,我哥哥和其他人都是想寻你回去的!你且出来罢!”
“……无真,你又为何而来?”
无真正站在彼时灵玉消失的地方,没有抬首,半晌,道:“其一为寻灵玉魂魄复生,其二与你厮守。”
“灵玉无法复生,我亦无法与你厮守。”冷冷言毕,灵力结团,现于无真身前。
一如既往的清秀素净,姿容绝世,只浑身上下散发的那股阴寒之气莫名让人疏离。
两人沉默地对视良久。无真眼底闪出数分光亮,映照出沐风冷冷的面容。而对方却眼若古潭,深不可测,半分人影都照不出。
无真莫名心惊,直视着沐风,双手微颤,声音低沉,“风儿。”
沐风未应,只瞳孔渐渐放大,茶色消退,眸子尽数化为漆色。
许清竹艰难的走了过来,眼含愧色,心中激动难抑,颤声道:“风儿。”
“风儿小师弟!我是浅华师兄啊!”浅华亦踉跄跑了过来,满脸痞气,贱笑道,“风儿,将这的灵气稍稍除去些罢,这些灵力压的我不能自由活动啦!等会儿怎么和你滚草坪啊!”
沐风未回应一人,然周身越发阴寒,其身旁的草丛尽数冻至衰败。
安破打量冰冷的沐风,全力感知他体内气劲的流向,以便寻出破解此地灵气结界的法子。
“风儿小师弟,师兄可想死你了!”浅华将视线从那些衰败的草丛上收回,嘿嘿笑着,艰难行至沐风身边,伸臂欲要揽抱住对方,可还未碰到,便被其满身的寒气弹至一旁,气血立时翻涌。
沐风头都没转,仍直直看着无真。
无真试图从他的眼中读取些什么,可那双冰冷的茶眸中,除却疏离,再无其它。
“帝君,你刚刚不是说,风儿和我们不是同一时空的人吗?是不是,这个风儿并不是我们找的那个风儿?”许清缘扯着安破,焦急道,“我怎么看这个风儿不怎么好相处,和之前的风儿相差的这么大?”
安破没回,然白皙的面上不断渗出冷汗。他勉力起身,望着虚幻的天际,不知为何,心中总浮荡起一种不祥预感。
“小师弟!我是师兄啊!”浅华蹭了蹭嘴角的血迹,急迫至极。
四下渐渐涌现黑色的团雾,拢住白色的袍衫。沐风仍是安静站着,一半身子隐藏在黑暗中,他安静地看着无真,不笑不言。静若处子。
无真眼睑下一片乌黑,嘴角胡茬杂乱,十分憔悴,现下显得更甚。突然,他伸出手,探入黑色的雾气,抚住对方的面颊。
触感软糯却冰冷。动作极轻,但沐风仍是震了一下,他犹豫片刻,立时握住那只手,狠狠甩开,终于艰难启唇,
“快走。”
无真眼底一沉,双手抚住沐风的肩膀,身体前倾,轻轻吻将过去。
沐风尚未来得及挣扎,吻已结结实实地压过来,唇舌啜吸,浅吞慢吐。
“无真!你这淫魔!”浅华咬紧牙根,表面虽叫骂着,可仍是对沐风身上的雾气存有担心。
沐风瞳孔倏然一缩,雾气随之涌起,划出血刀,飞快袭向无真。
“闪开!”安破内息稍恢复,极速赶向二人身旁,一把扯开无真,冷向血刀,“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缠着风?”
血刀停于半空中,突然划为黑雾,再次围绕回沐风身旁。
“风儿,你身旁的雾有邪气,你若以此为修,极易化为魔修!”浅华极速冲将过去,但邪雾有感,再次化成血刃击向浅华。浅华一怔,侧身闪过,可血刃反应比他更快,眨眼间划出无数个血刃,刺向每个人。
安破蹙眉,立时打开结界,将众人牢牢护于结界中。
浅华握紧手掌,深呼一口气,缓了语气,朝沐风张开手臂,佯装笑道,“小风儿,浅华师兄只想同你说会儿话,别有压力。你且过来罢!”
沐风抿紧素唇,微一拢袖,黑雾立时化成黑玉手镯缠于腕中,一袭白袍亦化为黑色衣衫。显得其越发无情。
衣袂飘飞,沐风眼底现出倦意,他微一挥手,身后一盏巨大的月亮冉冉落下,竟落在地上。
月光皎白,照的此地恍若白昼。
许清缘扯住许清竹的手臂,指着那巨月和月前沐风,声音略颤,“兄长,怎么月亮会下来?还有,还有风儿他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快走。”沐风再次提醒。
“风儿,我是宇洛冥!”许清竹艰难地迈着步子,行一步便觉身上像背负无数行囊,难以呼吸,“你这些年……可好?”
“别过去。”安破一把扯住许清竹,甩至身后,勉力划出长鞭,对向沐风,沉声道:“我不知你这些年遇到什么,但你此刻已受魔物蛊惑。若不尽快折返正途,定因那物蛊惑入深渊之地。风,现在随我离开此地,去往蓬莱。我会助你除去魔物。”
沐风摩挲着手腕的黑镯,扫了众人一眼,半晌,冷冷道:
“你们不走,我走。”
言毕,沐风一甩衣袖,足尖轻点,后退数丈之远,隐约间竟与皓月融于一体,皓月随即上升,重新挂于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