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队长和老马前后脚离开了笔录室,临走之前,老马还与他握了个手。
“沈队,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是觉得老马的口供有问题吧?”
年轻刑警姓王,单名一个睿字,是个刚入职几个月还没转正的刑警。
他点头说:“是,我觉得老马说的话逻辑上有点问题,具体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楚,总觉着他在交代徐薇的供词片段,总是刻意的避讳着什么。”
这句话说到了沈队长的心坎里。
“继续说。”
“我觉得他好像在刻意包庇徐薇。”
沈队长笑了,说你小子可以啊?
“沈队,你也是这么想的?做伪证可是犯罪,咱们就这么让老马走了?”刑警小王有点着急道。
“放心吧,假的永远真不了。目前只有报案人对徐薇的指控,并没有关于对老马的指控,所以我们也没有理由拘他。当务之急,是查明刘老师坠崖的真相,再把那个逃跑的司机老张抓住。”
说完,沈队长便独自往关押徐薇的拘留室走去,刑警小王抱着一沓子口供纸匆忙追了进去。
……
审讯室内,徐薇坐在焊在地底的铁椅子上,但手上并没有手铐。
“我们接到指控,有人声称你在5月12日于险山的盘山公路124公里处,持刀伤害了第一实验小学的体育老师李刚,你承认吗?”
“我承认我是拿刀刺伤了他,可那并不是我的本意!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队长眯着眼点起一支烟,“说说看,你为什么刺伤他?”
“因为当时他对我的生命造成了威胁,他拿着石头说要砸死我,并且打伤了我。”
一边说着,徐薇一边伸手指着自己身上的几处淤青,她指着自己的脖子说道:“我的脖子就是他掐伤的,当时我被他掐着脖子根本动不了,他力气很大,我差一点被他掐死。”
“刀是哪里来的?”
“刀是我钥匙链上的折叠工具刀。”
“是这把吗?”沈队长拿出一个透明的物证袋,物证袋里面摆着一把红色的,打开后约10公分长的便携折叠刀。
这把刀的宽度约1.5公分,经过法医检测,确定这把刀与1号死者李刚生前所遭刺伤吻合。
“是的。”
“那么他为什么要打你?”
“因为,他……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出现了一些感情问题。”
“男朋友?”沈队长死死的盯着她的表情,他确定徐薇并没有说谎,但是徐薇躲闪的表情证明她一定还隐瞒着什么。
“那么你们是因为什么出现的感情问题?”
“这个,我能选择不回答吗?”
“你说呢?”
“好吧,我承认,是因为结婚。李刚向我求过婚,但是我一直都没有答应,因为我们两个都二十好几了,可是做老师的这点收入,养活自己都费尽。他没有房子,我们两个一直都是租房子住。所以他觉得我是一个特别势力的女人,这件事情积怨已经很深了,我也不知道他当时脑子抽什么风,突然提起这茬了,我们嚷嚷了几句,他就突然对我动起手来。”
“当时都有什么人在场?”
“有老张、老马,还有……刘雅晴和那个杀人犯,那些孩子也可以给我作证的,他们都看到了李刚对我动手,我这是正当防卫,不信你可以问老马!”
沈队长把刚才老马的证词拿出来,对照着徐薇的口供翻了翻,关于李刚与徐薇二人之间的矛盾,老马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是两个人产生矛盾,李刚动手殴打了徐薇,徐薇是出于自卫才伤人的。
对照来看,这两个人的供词在这一点上是吻合的。
关于李刚,二人的口供一致。但这并不能完全证明徐薇说的都是真的。他还要结合着老张、刘雅晴和张立军三个人的口供才能对这个问题下定结论。
“那关于刘雅晴呢?”
“你是说刘老师?”徐薇的表情突然莫名其妙起来,“她不是掉下悬崖了吗?”
“是掉下悬崖,还是被你推下悬崖?”
“警官,你开什么玩笑?”徐薇的情绪激动起来,“刘雅晴明明是自己掉下去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提起刘雅晴,徐薇的心里是骇然的。因为只有她心里清楚,刘雅晴的死的确和自己有关!她因为一些事情和刘雅晴发生了争执,但最后是刘雅晴自己脚滑从山上摔下去的,她也觉得很冤枉。可是她明明记得,当时看到自己与刘雅晴发生冲突的只有老马一个人,究竟是谁在指控自己推下刘雅晴的呢?
但他相信,这个指控自己的人绝不可能是老马,因为她已经和老马之间达成了一种交易。而且她很确定,在刘雅晴掉下悬崖时,他们身边绝对没有第四个人了,除非刘雅晴诈尸,不然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刘雅晴的真正死因。
“但是目前我们确实是接到了关于这件事情的指控。”
“警官,你如果不信的话,就去问老马或者其他人,刘雅晴掉下悬崖的时候,我们都躲在隧道里避雨,最后是因为一个小孩子说好久没有看到刘老师了,怕刘老师出危险我们才去找她的。”
从表面上看,这句话的确没有什么问题。从语气上听,也觉得徐薇说话的态度非常诚恳。
可是如果你仔细琢磨,就会发现这段口供里疑点很多。
在刘雅晴掉下悬崖时,徐薇一定在现场。她之所以撒谎,是为了极力和刘雅晴的死撇清关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刘雅晴的指控是有一定可信度的。但在掌握充分证据之前,对于徐薇的指控,也只能在怀疑阶段。
不过经过这一番推理,沈队长还是有收获的,他从老马与徐薇二人的供词当中找到了重合点,他们两个人都说刘雅晴是自己掉下悬崖的。如果说刘雅晴是被徐薇推下悬崖的话,案发现场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徐薇完全可以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根本无需伙同老马一起与自己一起做伪证。
也就是说,在徐薇与刘雅晴在悬崖边上争执的时候,老马一定是唯一一个目睹了全过程的目击者。他之所以肯为徐薇做伪证,那么在背后,两个人之间一定达成了某种交易或者共识。
可是设想一下,在那样一个荒山野岭的地方,物资匮乏,救援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的前提下,徐薇会许诺给老马什么好处呢?
金钱是不可能的,因为徐薇做老师也只是标准工资,警方盘查了她名下所有资产,只有几万元而已,这些钱显然不值得让老马替她做伪证。
难道是……
沈队长微微皱起眉头,揣测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肉体交易!
他重新翻看了老马的档案。
老马是有犯罪前科的,在90年代末,他曾经因为一起故意伤害罪服刑三年,入狱期间,老婆与他离了婚,带着女儿改嫁到了南方。
出狱之后,因为有这个犯罪前科,一直也没有人与他结婚,他好不容易找了一份司机的工作,负责给学生们开校车。在这期间,他一直自己打光棍,这一打就是将近十年。
老马也不过四十几岁的年龄,是个正常男人,就会有生理需求。而徐薇也是风华正茂的年龄,生的漂亮,身材对于男人也是极有杀伤力的。而且在那样狂风暴雨的天气中,她的衣服也湿了,大部分也被扯破。在那样的前提情况下,如果徐薇真的被老马抓住了把柄,倒不是没有用肉体去封口的可能性。
徐薇早就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从审讯室离开后,沈队长用座机给法医打了电话,让法医检测一下徐薇换下来的脏衣服。
DNA检测的速度极快,只用了四个小时的时间,法医便把送检报告提交到了沈队长的办公室,而送检的结果,也令沈队长直呼震惊。
“根据贴身衣物上的样本取样,我共发现了四个有价值的毛发样本、一份血液样本、两份精斑样本。”
“分别属于谁?”
“毛发样本分别属于本案的报案人刘雅晴、证人老马、逃犯老张以及徐薇本人。”
“血液样本来源于本案的被害人李刚。”
“而在徐薇换洗内裤上提取到的精斑样本,分别属于老张以及证人老马。根据精斑的活性进行分析可以推测,徐薇在过去的72小时当中,应该不止一次的与二人发生过性关系。其中多次是与老马发生的。”
说完,法医将一沓检测报告放在了桌子上,又将一个透明的证物袋归档,里面放置的便是沾染了污秽物的女性衣物。
沈队长的心里惊涛骇浪。
检测的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徐薇居然和老张也发生过那种关系?徐薇和老马发生关系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基于二人存在这种关系,那么老马的证词当中关于徐薇的一切证词都应当重新推敲。
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两三天时间里,徐薇、老马、老张几个人之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张立军醒了么?”
沈队长突然问起了本案当中身中枪伤昏迷的逃犯。
“还没有,他失血过多,情况刚刚稳定下来,目前还处于昏迷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