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们在车里不敢乱动,老张让所有人都去后排站着增加后部的配重,这时候押送车上的司机老张和小南都站在俺们的后车轮上帮着我们的人逃生。等人都走完了,车里头就俺一个了,结果车又要往下坠。情急之下,小南为了救俺才放出那两个死囚。”
“说起来,小南的死跟俺也有关系,俺对不住他!”
老马是个真性情的人,此时他的脸上是满脸的愧疚,紧接着爆了句出口:“他妈的,都怪这几个老师,一群人面兽心的家伙。如果早听俺的停车,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吗?还有那个姓刘的老师真他娘的是该死,居然撇下我们第一个跳出去,害的全车的人差点因此陪葬!”
“你说的那个‘姓刘的’,是照片上的这个人么?你仔细看看?”沈队长将报案人的照片拿出来交给老马辨认。
老马一口咬定:“就是她,当时车挂在悬崖上,她是第一个跑出去的!多他娘的不是东西?沈队长,这个娘们儿的尸体找到了吗?”
一提起尸体二字,沈队长的神经猛然变得敏感起来。因为这个刘老师是报案人,目前为止,只有警方知道她没死,只是手臂骨折。看到老马的反映,看来老马是知道她掉下悬崖的事情了。
但沈队长此时留了个心眼儿,并没有对‘尸体’的事情进行什么解释,而是顺水推舟的对刘老师的事情继续发问:“她是怎么掉下悬崖的?”
当沈队长问起这句话时,他注意到对方的表情突然闪过一丝紧张,紧接着,老马的眼珠下意识的朝着右下角看去。有着多年办案经验的沈队长明白,正常人的脸上出现这个表情的时候,十有八九是因为他接下来的话要撒谎。
“俺……不知道,她是自己掉下去的。”
“不知道?那你怎么就知道她是自己掉下去的呢?”
“俺怀疑她是自己掉下去的。”
“怀疑?老马,这是警察局的笔录室,自己主观臆测的话不要乱讲,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如果乱说的话,属于作伪证,是要坐牢的!”
“俺不知道!”马祥勇一口否决道。
此时,沈队长的心里也大概有个底了,看来报案人声称自己被徐薇推下悬崖这件事情有几分可信度。只是由于现在情况特殊,他暂时并不想把刘老师没有死亡的事情告诉马祥勇,于是督促着身旁的刑警迅速做着笔录。
通过口供,他明白了老马为什么对这三名老师恨之入骨了。老马在生死关头,选择自己最后一个离开车内,可是三名老师忘恩负义,在老马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三名老师却选择了沉默。
合情,合理。
沈队长托着下巴,暗自点了点头,认可了老马的这段证词。
在目前看来,老马的证词大多数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有关于刘老师掉下悬崖的这个问题上,老马进行了隐瞒。
根据报案人刘老师的口述,她说自己是被徐薇给推下悬崖的。但警方办案是考虑两面性的,就像是苍蝇不会叮无缝的鸡蛋一样,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假设刘老师的证词成立,那么徐薇蓄意谋杀的罪名肯定是要坐实了的。
但她具体会怎样量刑,那些都是法院的事情,他要挖掘的,是徐薇将刘老师推下悬崖的原因。
用专业的术语来讲,这叫作案动机。
“李刚是怎么死的?”
沈队长的手指无节奏的敲击着桌面,观察着老马的表情。李刚便是本案当中的一号死者,那个学校的体育老师。
提起李刚,老马更是气的直嘬牙花子,“这个李刚,平时看起来斯文,可实际上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小南要放出囚犯救俺的时候,就是这个王八蛋一直阻挠!”
“接着说。”
“他是被老张开枪打死的。”
“老张不是押运车的司机吗?在小南死了以后,枪就被他拿走了,按理来说,他救了你们,为什么要开枪杀了李刚?”
“这个……”老马的脸上又出现了迟疑的表情,这个细节当即被沈队长捕捉到。
“在第一天晚上,他和老张产生了一些争执,老张就开枪杀了他。”
他在撒谎!
这一点,在一旁的刑警也看出来了,但是沈队长却不动声色的让他继续记录。
难不成人是老马杀的?
这不太可能,如果人是老马杀的的话,那么老张就完全没有必要逃跑了。
“因为什么事情产生争执?”
“这个,我不清楚。”
老马的眼神躲闪,他又撒谎了。
实际上,在给当事人或嫌疑人录口供的过程中,他们大部分人都会撒谎,或者说选择性的回避一些对自己不利的证词。这是人之常情,但有着多年办案经验的警方能够过滤掉百分之八十的谎言,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很容易辩驳真伪。
在警界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当嫌疑人撒了一个谎,那么他就得编造上万个谎言去圆他撒的第一个谎,总有他露出马脚的时候。所以面对当事人撒谎,沈队长更愿意静静的去听,就像是在欣赏一门独特的语言艺术表演一样。
“老张是故意杀死他的吗?”
“应该……是吧?”
“虽然说李刚是被枪杀的,但是他的身体上还出现了刀伤,这刀伤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难不成也是老张做的?”
“这个不是老张,是……”
“谁?”
老马话到嘴边,突然开始犹豫,思量几秒后,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是徐薇。”
“徐薇?”
他这是第一次从老马的口中主动提起徐薇这个名字,通过老马的表现,沈队长发现了一个细节。就是老马非常不愿意提起徐薇,就像是他在问对方刘老师是怎么掉下悬崖的一样,老马总是选择性的回避徐薇这个关键证人。
看起来,就像是在给徐薇打掩护。
难不成,徐薇和老马之间,还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沈队长微微的皱了皱眉头,继续问道:“徐薇为什么要用刀刺伤李刚?”
“这个俺就不清楚了。”
他摆了摆手,做出一副真的不知道的样子。但是实际上,他的心里直犯嘀咕。
他当然知道徐薇因为什么和李刚产生冲突,更知道李刚是因为什么被老张打死的,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也不能说。因为说了这些,他自己也很有可能会坐牢!
“你确定不知道吗?老马,虽然说你在本案当中并不是什么嫌疑人,但作为关键证人之一,你有义务无条件配合我们警方的调查,也不能说谎,不然可就是作伪证,这个罪名不小。”
“沈队长,俺是真不清楚他们两个人为啥会吵架。俺平时就是个开校车的司机,和他们这些当老师的打不了啥交道。至于因为什么,你们可以去问问徐薇?”
他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沈队长便不再追问下去了。
“张立军是谁伤的?也就是重伤的那个死刑犯。”
“也是老张伤的。”老马感慨一声,“是因为一块饼干。”
“饼干?”
“是的,当时俺们被困在山里,吃喝的东西全都掉到悬崖下面去了,这山上狂风暴雨的,我们也没有地方找吃的。有个小女孩随身带的书包里有一些零食,被老张看见了,就去找小女孩要。因为这件事情,张立军和老张发生了争执。”
沈队长听闻后,也理解在那样的情景下,人会为了一口吃的争执成什么样子,“所以说,张立军在和老张争抢食物的过程中被老张开枪打伤?”
“不是,张立军并不想抢吃的。他只是看不下老张那副面孔,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了,去抢小孩子的零食,你是不知道,那些小孩子当时饿的嗷嗷哭。”
“老张这个人,一开始还挺不错的,但是自从他误杀了李刚以后,就性情大变了……”
“等等,你说什么?误杀?”沈队长迅速的捕捉到了这个细节,而老马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太多了。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沈队长原本不想拆穿他刚才的谎言,可是对方已经把破绽送上门了,他岂有不问的道理?
“嗯,这个,应该是误杀。我也说不清楚,毕竟老张说自己是不小心开的枪,可是我却觉得他是故意的。”
老马在想尽办法的给自己圆。
在看了老马的一番表演之后,沈队长觉得自己从老马嘴里能撬出来的东西已经不多了,接下来,就要去听一听刘老师的证词了。
……
险山深处。
搜救队已经沿着山坡,搜索了方圆五公里的距离,按照正常道理来说,如果老张腿脚受伤,那么五公里的山路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人体极限了。
茫茫大山,想藏一个人太容易了。如果老张找到了一处没有人的山沟沟躲起来,那还真不好找。之前就有过这种案例,一名逃犯躲到深山里面生活了二十年,最终还是因为耐不住深山的寂寞回到了城里才落网。
“报告沈队,我们已经搜索完毕方圆五公里的距离,没有发现目标!”
“继续搜,他肯定逃不出这座山!”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