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里
卿境休向往日一样走进皇宫角落的一间宫殿,这里偏僻又靠近宫墙,除了巡逻的侍卫,便没什么人了。
游丝殿外显得极其清冷,殿内却是奢华至极,卿境休身后的宫人知趣地停在院中。这里是放置先皇后旧物的地方,皇上每及思念先皇后之时,便会来到这里,第二日要上朝时才会出来。
自从毒酒一事后,服侍皇上的李公公便被抓了起来,不过最后也未问得什么,只能说个办事不力,打了二十大板就拖到偏厅养伤了。小福子来时,李公公就交代了他一件事:“皇上待在游丝殿时,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得打扰。”
殿外极其安静,跟来的宫女都知道规矩,一个个像是被凝在那里的假人,大气都未敢出一口。新来的小福子在这诡秘的死寂里觉着有些害怕了,他悄悄抬了眼睛向殿内看去,里面倒是灯火通明,还时不时传出一阵幽香,貌似是栀子花的香气。
再一想这殿的名字,游丝……忧思。
小福子不觉背后发麻。
皇上竟对死去的皇后如此深情。虽说先皇后的母家姜家还是当年太后一党的支柱力量,但若是先皇后当年没被叛党杀死,恐怕现在的皇上也不会是如此相思断肠吧。
殿内
卿境休嗅到渐渐淡去的香气,一手细心地取下做工精细的金香炉盖,一手把洁白如玉的香丸轻轻放了进去,顿时栀子花香又洋溢起来,清新淡雅。抚着精致的香炉,他把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取下来放入香炉炉身上的空缺处,刚嵌入,地上便现出一个密道,也不知通向何处。
他走了进去,密道门关上,只剩下香气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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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顾家
院子的小石道旁种着一丛丛低矮的鹅毛竹,绿油油的两道,拥着鹅卵石子路延伸到不远处的院子里。和顾家其他院落的奢侈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小厮跟在男子身后,不由得有些诧异。他以前从来没来过这里。之前的身份是不能进老太爷的院子的,只是自己读过些书,又会种这些竹子,这才被主子提了上来。
“这个季节,可是该换成花儿了?”男子的声音温润谦和,却一下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不不不……”
知道公子最喜欢的便是矮竹,怀蘅也不能拂了他的兴。可是老太爷身份尊贵,现在光是这些长叶子的摆在这儿,确实是过于素净了。
“祖父一向不喜花香,也好,便有理由把它们一直种在这儿了。”
男子嗓音温朗,又带着谦和的笑意,一句话便直入他心中疑惑。他愣了愣,连忙准备跪下去,男子却仿佛知道他的动作,便微微转身,用合上的扇子抵在他手臂弯下:“不必如此,我未生气的。”
“公,公子何用同小人解释,怀蘅没有质疑公子的意思……”
“能质疑也是好的。起来吧,在这里等我便好。”又是带着光般的一声,那光是直接照去怀蘅心里的。
等怀蘅抬头,才发现早就到了老侯爷的院前,而身前的那个人已经走了进去。看着那人的白色背影,怀蘅思绪万千。
之前怀蘅常听别人说他们公子如何朗俊如何温润,他总是不屑,扯着嘴皮暗讽。自己读书,却因为家贫被卖来做奴;他读书,却是一下成了探花郎,受人仰慕,万人钦佩。
一个是地上,另一个,则是九重天尖上。
而此时他才有些明白了,为何别人都会称赞公子。
他总是只给人留下淡淡一个背影,又或者是个不急不缓的转身。但,光是那人走路时流出的气度,便与他这种人有云泥之别,仿佛在画中行走,在云间漫步;更莫说他的相貌更是潇洒出众,时而如春光明朗,时而又若墨画般温润。
怪不得。
怪不得,别人会如此喜欢他家这位公子。
注视着那人的背影,却见那人突然转头示意他可以去不远处的亭子里坐着等,怀蘅连忙摇了摇双手,那人淡淡一笑,又一次示意后,不等他拒绝,便转了身向里面走去。
怀蘅是真的打心底认同自己家的公子了。
“他回来了。”顾惟凯问着,却又不像是疑问的语气。
“是。”
两人语气平静,像是说这一件寻常小事。
顾惟凯叹了口气,淡淡开口:“你与他一同考得功名,他中了状元,你却中的探花。如今他回京便当上了五品寺丞有了实权,你却还在翰林院拿个虚职,这一年祖父也没问过你,你可想过当如何?”
顾西迟温朗一笑:“我与窥臣相交多年,自然知道彼此的品性。窥臣的能力在我之上,西迟一直都知道。他去北疆就已经艰苦,如今能回京西迟也替他高兴。”
顾惟凯看了他一眼,停下修剪盆栽的手,放了剪子在石桌上:“你面上是这样不争不抢的……不过,你能这般想也是好的。当年我将他留在顾家书院,为的就是让你们俩相交。他在朝政上越是引人注意,你便能升迁得越安稳。以后我会在朝政上提点他,你只需做好你的事情,可明白?”
顾西迟躬了身行礼,语气温润:“祖父一片苦心,西迟知道。”
枪打出头鸟。顾惟凯要扶持顾西迟,自然要先放只鸟出去。
“窥臣该来了,孙儿便先退下了。”他刚转身,背后的人又开始修剪起了枝叶:“在翰林院修了这么久的书也腻了吧。你幼年时,皇上是赏识你的字的,以后莫要把字写坏了。”
顾西迟嘴角轻轻一扬,走了出去。
等到他走到院门处,只见站在那儿的怀蘅眼睛下面红红的,先前那些防备和质疑之色早就烟消雾散了,转而,那闪着光的眼中的,已经变成了感激和仰慕。
顾西迟一笑。
很好。
流阙院是安姨娘住的院子,她是安窥臣的姐姐,顾家长子顾锺的妾室。
安窥臣走进流阙院时,安简冉正拉着三岁孩童的手,将丫鬟手中盘里的鱼食丢进小池子里,正是盛春,鱼儿倒也活泼。
“长姐。”
听得熟悉的声音,安简冉扭头看去,那抹白色的身影正立在石桌旁笑着看她。
微风和煦中,是安窥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