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欧阳叔叔学吧，妈妈和曼婷阿姨说他弹琴老厉害了！”璇璇拖着长音说。
璇璇既然说了，我也不能避开这个话题，我说：“璇璇说的是我朋友的一个朋友，我和他不很熟，所以，也只能帮你问问。”
“谢谢阿姨！”珍珍听到这个消息很兴奋，可是，我心里却在敲小鼓。
欧阳云翳收学生是很挑剔的，再贵的学费李老师家不成问题，可是，珍珍究竟有没有发展前途，我这个门外汉确实判断不出来。
“珍珍，你爸呢？”我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看见李老师。
“哎……我爸啊……”珍珍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珍珍，怎么了？”我疑惑的问。
“瞧！那不是？”珍珍走了几步到门口，她把宿舍门打开，指着远方的一个人影对我说。
顺着珍珍的视线，我看到李老师站在雪地里，手里拿着一根画笔，正在画板上认真的运笔。
画架很单薄，李老师的身影也显得那么凄凉。他身上已经蒙了薄薄的一层雪，但是，即使在远处，也能看出他非常专注。
“下着雪呢？李老师在画什么？”我不由自主说了一句。
“阿姨，您不知道啊，我爸这个毛病自打我记事以来就有了，只要下雪天，他就会背着画夹来学校画这棵树，您看了了没？就是他面前那颗歪脖子树，每次他一犯这病，我妈就和他吵架，每年冬天，他们不知道要吵多少次呢，我都习惯了。”
珍珍说的很轻松，我这才突然明白为什么很多学生叫他李疯子了。
看来，他的行为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我很少和其他老师一起八卦这些事情，所以，之前对李老师的事更是一无所知。
“我去拿件雨披给他送过去吧，这样会冻坏的。”说完我就要回自己屋拿雨披。
可是珍珍立刻拽住我说：“阿姨，您可千万别去，他画画的时候谁要是打搅他，那可是自讨苦吃。您别理他，他早就习惯了。”
“哦”我疑惑不已，但还是点点头，然后拉着璇璇往外走。
我对珍珍说：“这都十一点了，等着啊，阿姨今天给你做好吃的，好好练琴吧。”
“好啊，好啊，不然我是要和老爸一起饿肚子的，我先练了啊，我的琴声停得太久，他会过来教训我的。”
说完，珍珍连忙坐在琴凳上。随后就听到了流畅悦耳的《锈金匾》。
回到屋里我才知道，我哪里有什么饭可以做，一没米二没面的，正好璇璇吵着要喝优乐美奶茶和可比克薯片。
我只好告诉璇璇先自己玩，我去超市一趟。为了答谢李老师，我还是想把饭准备的丰盛一些。
步行去超市一点都不远，我一定要加快速度。
午饭后，我还要到音乐教室练琴，再不练的话，时间就太紧了，我可不想在全省公开课上出差错。
天气不好，超市的人也不多，正当我买好米和蔬菜去货架上拿优乐美的时候，透过货架的缝隙，我看到一个熟悉的男人身影。
我顿时石化，那个人不是别人，是朱德义，璇璇的爸爸。
他正低着头和手里牵着的男孩儿说话，他们的样子很亲昵，像极了父子。
不！是我说错了，人家本来就是父子。
我无须再看下去，赶紧拿了几罐优乐美，匆匆忙忙走出超市。
“妈妈，怎么光有优乐美啊，我要的可比克呢？”璇璇撅着小嘴儿，很有情绪。
璇璇的质问使我一下子想起在超市遇见朱德义的情景，我停顿了一下，只好撒谎说：
“今天真不巧，你爱吃的番茄味儿可比克断货了，改天好不好？改天妈妈去超市给璇璇买。”
“哦。”璇璇情绪低落。
我赶紧用开水给璇璇先冲了一杯优乐美，然后赶紧去做饭。
因为厨具简陋，我煲了米饭，做了个西红柿炒鸡蛋还有素炒香麦，好歹我还买了一只现成的烤鸡和凉拌小菜，这顿饭才显得的丰盛了些。
我把饭桌摆好，就过去叫珍珍，珍珍倒是很大方，她洗了洗手很快就到我这边吃饭了。
见珍珍过来了，璇璇很高兴，璇璇往珍珍身后看了看，疑惑地问：“叔叔呢？叔叔为啥不过来吃饭？”
珍珍摸了摸璇璇的小脑袋瓜，说：“不管他们大人，我们先吃。”
我稍稍迟疑了一下，最终决定去叫李老师过来一起吃饭。
雪很大，我拿了一把伞，深一脚浅一脚地都到门前的空地。
空地是老师们用来种菜的地方，冬天的大白菜已经收完，所以显得很空旷。
除了李老师不远处那棵枝枝杈杈的歪脖子榆树，没有任何有生命的东西。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也格外长，正月里了还下十来公分厚的大雪，实属少见。
我的雪地靴都被淹没了一大截，寒气逼来，我手里的温度迅速散去，我非常惊讶李老师的毅力，他在零下十来度的雪天一站已经是快四个小时了。
我一步一步走近李老师，他竟然没有觉察出我的到来。
当我站在他身边，把红色的大伞放到他的头顶，他居然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像是一尊雕像那样伫立在我面前，他的全身已经都是白色，一点也透不出羽绒服本来颜色。
帽子兔绒处依稀可见清晰的绒毛，如果不是他微微颤抖的睫毛，我一定认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一尊雕像。
他的双臂抱在一起，仔细端详眼前的画，画很简单，就是那颗歪脖子树。
我不懂美术，说不上来李老师画的是白描还是素描，可是我断定，画纸上真的只有寥寥数笔，这幅画根本就不像专业美术老师画了几个小时的。
“李老师，外面太冷了，回去吧，我简单做了点饭，去吃点吧。“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李老师还是不做任何反应，我心里突然害怕起来，难道他真的被冻僵？
我身体向前探了探，然后把手放到李老师眼前晃了晃，这时，我听到一个暴跳如雷的声音。
“走开！”我没听错，李老师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说了这样一句话。像极了《亮剑》里李云龙的吼声。
“李老师，吃饭了。”我有点不确定刚才的话是从李老师嘴里说出来的，所以我一边拍打身上的雪，一边再次问道。
“我说走开！你没听到吗？”李老师的声音比刚才的声音还要狂暴，还要粗鲁。
他用手一挥，雨伞就滚落在地，我一趔趄，一屁股坐在雪地里。
冷不丁被摔在地上，身上很疼，我的气也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不客气的对他说：
“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以为你是谁啊？！要不是答谢你昨晚帮了我，我才懒得理你呢？疯子！大家说的一点也不的错，你果然是个疯子！”
我一边说，一边去捡滚到几米外的雨伞。
拿起雨伞，刚要回宿舍，我听到李老师说：“梅梅，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我惊诧不已，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我看见李老师正一步步走近我，眼神含情脉脉，他一边靠近我一边说：“梅梅，真的是你吗？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他的神情非常专注，像是一个电影演员，这会儿完全投入了剧情。
我笑了笑，然后轻松地说：“李老师，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梅梅。”
“不，没有错，没错，你就是梅梅，没有第二个人直接叫我疯子，只有你，也只有你敢这么教训我，梅梅，你再也别走了，好吗？”
说着，李老师像是失去理智一般，他快步走上前，一把抱住我。
“李东辉！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你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我说呢，你怎么放着大别墅不住，却跑到这破宿舍来，原来你在这里养了个小情人啊！狐狸精！不要脸！看我不撕烂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和李老师的身后冒出来一个女人，穿着鲜红的羽绒服，一边怒吼着，一边走向我和李老师。
李老师倒像是没事人似的，他把我抱的更紧了。
突然，他笑起来，全身都跟着颤抖起来，他说：“梅梅，你看你走了，我过的什么样的日子，梅梅，带我走，咱们一起走，好吗？
“李老师——”我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挣脱了李老师的怀抱。
可是，我连站都，没站稳的时候，就又被来的红衣女人按倒在地，她揪住我的头发一边把我的头往雪地里按，一边怒骂道：
“狐狸精！这就是你勾引我老公的下场！去死吧你，去死！”
我的头皮被女人揪的生疼，但是，我的脑子非常清醒。
我想，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能被打坏，璇璇还需要我照顾，我低着头，被女人揪过来，甩过去，可我却看准了这个女人的下半身。
我蜷缩着的两条腿找准女人下身，我拼尽全力踢出去，果然，女人被迫松开我的头发，被我踢出去一米多。
“妈——你又犯病了——真是滴！”我身后传出一个孩子的叫声，显然，珍珍是在叫我眼前的女人，珍珍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好像这一幕她已经见怪不怪。
璇璇却站在不远处哇哇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