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钥匙打开出租屋的房门,季灵脸上的每寸肌肉都在微微颤抖着,像是将某些情绪忍耐到了极致。
没有理会热情跑来迎接的绵绵,她平静的走进浴室,将门反锁好,双手撑在洗漱台边,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在面前的镜子上。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头发杂乱,眼眶红的更像是被人狠狠打了几拳。
活了这么多年,她似乎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这副落魄的模样,让季灵尤为觉得好笑,可笑着笑着,却突然哭了起来,脸上表情显得尤为扭曲。
抬起手捂住脸,任由泪水从指缝里流出,季灵心脏痛的如同被活生生挖出来了一般。
明明已经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了,不是么?
可为什么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把自己弄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谢燃,谢燃!
这么多年,这个男人给了她一切,却也亲手毁了她的一切。
季灵哭的声嘶力竭,眼睛几乎肿成了两条难以睁开的缝隙,但仅剩下的那点尊严,还是支撑着她在谢燃回来前整理好了所有崩溃的情绪。
她不想在谢燃眼里看到厌恶,更不想跟一个可怜虫一样苦苦哀求,所以只要那男人没有提出结束,她会继续扮演这个情。妇的身份,陪他玩到底。
半小时后,季灵拧开了浴室的门,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从冰箱里取出了一袋冰块冷敷双眼,顺便将绵绵抱到怀里,弯身坐在了沙发上。
“汪!”
一下午都没看到季灵,绵绵明显有些不高兴,季灵艰难的扯出了一抹笑,轻柔的拍了拍绵绵的脑袋,“等会儿就给你拿罐头,乖。”
她的声音有些破碎沙哑,绵绵从未见过这样的季灵,抖了抖身子就跳下了地,低着头乖巧的躺进了窝里,不再胡乱叫唤。
叹了口气,季灵丢开冰袋,想要开两个罐头给绵绵,钥匙拧门的声音却让她身。体瞬间僵在了原地。
四目相对时,季灵那张脸仍是浮肿的难看,谢燃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阴鸷的像是要将季灵生吞活剥一般。
“你哭过了?”
大眼瞪小眼许久,最终还是谢燃先开了口,季灵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再明显不过,也不想做没有意义的辩驳,“嗯,接到了老家那边的电话,说是爷爷奶奶老院子被售卖了,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谢燃一向见识惯了季灵转移话题的本事,所以这会儿也只是冷冷笑了一声,“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乡下院子并不值钱,我打算把那个院子再买回来。”那地方再怎么说都是爷爷奶奶居住了一辈子的地方,她原本还想着,等自己以后年纪大了,干脆也去那里养老,无论如何,也绝不能卖掉。
“愚不可及。”谢燃大步走向沙发坐下,从烟盒里摸出了一根烟点上,“你真以为陈欢欢是要卖院子?她这分明是要逼你出面。”
季灵眼里浮现出一抹茫然,“什么意思?”
“那院子确实不值钱,但她笃定了你不会肯让给别人,所以你觉得,没个几百万,能接手?”
“可你上回不是已经打给她那么多钱了么?怎么……”
“人永远是贪心的,吃到了甜头,就会想尽办法得到更多。”谢燃吐了口烟圈,眸色冰凉,“你现在已经知道这是个圈套,还要往里面跳么?”
季灵手指紧了紧,“你知道那院子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绝不会轻易让出去的。”
“呵。”谢燃弹了弹烟灰,眼神里满是嘲弄,“如果陈欢欢真的开出几百万的价格,你拿的出来?还是你觉得,我一定会当这个冤大头,替你给钱?”
“我没有这么想过!”
“那你倒是说说,要怎么做?”谢燃的嗓音很是低沉,甚至还多了些锐利和咄咄逼人,季灵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沉默了十几秒才开口,“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不会花你的钱。”
谢燃凝视着季灵半晌,突然低笑了声,眼底掺杂了不少讥讽和鄙夷,“是不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你了,以至于让你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你现在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靠你自己,恐怕连连小宝的医药费都支付不起,你确定能自己去解决?”
这样的话,直白而又锋利,无疑是在季灵脸上狠狠打了几巴掌。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的最后一点颜面也被碾的粉碎,四肢百骸直往上窜着冷意。
大概是想替自己找回那么一点可悲的面子,季灵毫不示弱的梗着脖子,“既然是你的情。妇,这些不该是我应得的么?难道你要我白白陪你睡这几年?”
“呵,季灵,你知不知道你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模样有多下贱?嗯?”
“从我顶着情。妇这个身份跟着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已经这么下。贱了,谢总还真是反应迟钝,居然现在才发现。”
男人眸光骤然一沉,额头青筋“突突”跳着,“你确定要激怒我?”
“你是我的金主,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去惹你生气,但是谢燃,潘小姐是个很好的人,况且你们关系不也很好么?既然这样,又何必要跟我继续维持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事情败露,会失去她么?”
“闭嘴!”盛怒的男人如同一头暴怒的野兽,猛地将季灵拖拽进了怀里,手指上的力度仿佛要将她的骨头给捏碎,“季灵,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指责我?!”
谢燃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眼神如果能化作刀子,季灵一定已经死了千百回,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季灵也不在乎什么后果,反正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一条命,她有什么可害怕的。
“怎么?我戳到你的痛处了?谢燃,你知不知道你左拥右抱的模样真的很让人作呕?我真是期待潘小姐有朝一日知道你把情。妇带到她病房里时,她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
两个人认识这么久,这应该是争吵的最为激烈的一次,谢燃双目猩红,手指捏的“咯咯”作响,表情狰狞的让人害怕,“好,很好,这是你自找的!”
一把将怀里的季灵扛起,大步走进了卧室。
季灵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连踹带踢,嫌恶的怒吼着,“谢燃,你算是个什么男人,除了这样和威胁,你还有什么,我真是看不起你!”
扛着季灵的男人脚步一顿,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不是个男人,你……”
“该死!”
一声暴怒的咒骂,谢燃毫不怜惜的将季灵丢在了床上,冷峻的脸已经泛着铁青,胸口不断起伏,这阴冷残戾的模样,让季灵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脑子在一瞬间恢复了清醒,想到刚刚自己说出的那些话,季灵耳朵里像是炸开了什么,“嗡嗡”作响,眼前也一片泛白。
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对谢燃说出这种话,这男人是何等骄傲的人,怎么能容忍被一个情。妇这么辱骂。
“季灵,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谢燃是不是个男人!”
在季灵惊恐的表情里,谢燃欺身而上,粗鲁的剥除眼前的阻碍,没有任何准备的进行了下一步动作。
“唔!”
两道闷哼同时响起,谢燃抓起散乱的衣服,直接蒙住了季灵疼的皱成一团的脸,疯狂般的索取着。
季灵被闷得透不过气,双手不断抓挠,试图挣脱开控制,两人纠。缠的正激烈,谢燃低沉的声音却清楚的落在了她的耳边。
“你最好安分点,看到你这张脸,我会恶心!”
看到你这张脸,我会恶心!
我会恶心!
身体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空,季灵上一刻还在推搡的手僵在半空中,良久,无力的垂落了下去。
……
季灵做了一个梦,一个她小心翼翼珍藏在心底角落的梦。
已经记不起是几年前的初夏,空气里到处充满了橘子汽水的味道,她绑着高马尾,身上是宽松而又难看的校服,晚风从窗户吹进教室,扬起了她脸颊边几缕头发,也吹落了她刚刚画好的图纸。
就是那天,她遇到了谢燃。
那时候的他手臂间夹着一只篮球,被汗水浸湿的细碎头发贴在额头,弯身替她捡起了一地图纸。
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就是那一眼,她便不可自拔的爱上了这个白白净净的少年。
将图纸递给她,谢燃笑的如同暖阳,“你好,我叫谢燃,感谢的谢,幽幽岸火燃的燃。”
“为什么是幽幽岸火燃?有什么出处么?”
“没有,只是觉得这么说会让这个名字听着高雅一点,总不能对别人介绍时说,是感谢的谢,燃烧的燃。”
这一句话,她记了数年,哪怕是午夜梦回,他带着七分笑意的声音都会回荡在脑海里。
漠漠汀帆转,幽幽岸火燃。
那是谢燃,她的初恋,爱到骨血里,一辈子无法忘却的男人。
只可惜,物是人非后,不过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