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流着泪嗔他,“大哥,你越来越滑头了,连哄人的本事也越来越刁钻。”拭干泪,清儿不敢再哭,她怕见到大哥的眼泪,大哥在她的心中是顶天立地的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不该哭也不能哭。
“没办法啊,谁叫你扑到我身上哭,照你这样子再哭下去我这衣服不要了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耽搁行程,我就见不到儿子出生了,大哥可不放心你兰姐姐一个人生产。”薛云看着清儿拭干眼泪,方才一本正经的说道:“清弟,秦爷爷的身体还好,你就放心吧,我和兰儿会照顾他,如今兰儿的身体经秦爷爷调理也比以前好,兰儿在跟秦爷爷学习药理,反倒是你的身体不好,让大哥放心不下。”说着偏头看胤禟,“京城那边还没消息么?柔儿几时能回来?清儿身子骨忒弱,得让柔儿早些回来。”
胤禟笑着揽过清儿,对薛云说:“大哥放心吧,大夫给清儿开了药,这几日都在用。”
“嗯。”薛云若有所思,似乎有话,看到胤禟示意的目光仿佛明白了几分,便转移话题:“九阿哥和十三阿哥要经常给皇上写信!”
胤禟和胤祥应了声‘是!’,众人便不再说话。容宇拿起包袱递给薛云,顺势拥抱他,两个男子都有些难分难舍。薛云松开容宇,又一一拥抱胤祥和胤禟,待拥抱清儿时,清儿死命的搂住薛云的腰背,薛云也不挣扎,等她自动放松手臂才拍拍她的后背。清儿松手,薛云扭头就走,直接上船,再没回头,几人又向前走了几步,看着船缓缓驶离码头,看着薛云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直至不见。
清儿默默不语暗自垂泪,容宇看了她一眼,又使个眼色给胤禟,胤禟点头,伏下身子在清儿耳边低低的说:“你猜儿子们以后会不会听十三弟的话?”
“当然会了,他们本来就喜欢师哥。”清儿一面拭泪一面抬头看胤禟,语气诧异,眼睫上还沾着晶莹的泪珠。
“噢,也不一定,我猜他们更喜欢我,要不然我来教他们?”胤禟扶清儿上车,他也进去,在清儿身边坐下,把清儿的素手拢在自己的掌中。
容宇和胤祥看着两人上车,耳听得清儿的声音“算了吧!你哪能教他们,你的功夫和师哥和哥哥差太远!”两人相顾而笑,然后上马,回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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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禟,你有事瞒我?”清儿柔柔的肯定的目光投注在胤禟的脸上。
“没有啊,哪有?”胤禟笑着看清儿。“你别这样看我,很吓人的!”
“胤禟,良妃娘娘是不是不在了?叫柔儿出来吧,别藏着了!”
“知道瞒不住你,本来是想告诉你,可是想到薛大哥又要走,两宗事赶到一起,怕你受不了,所以没让柔儿露面。”胤禟指着碗里的药说:“我就知道这些药会露馅。清儿,是人就要有这一天,你不要难过,良妃娘娘没有遗憾,她临去前,皇阿玛已经解开她的心结,柔儿说,她去的很平静。”
“良妃娘娘很可怜,活着的时候,她的生命纤弱得仿佛经不住风雨,只怕到死,她都没有过几天快乐的日子,她知道皇阿玛爱着她,一定很满足。只可惜,她到死才知道!”清儿长长的叹息,却没有眼泪流下来。其实,知道了又如何?又能如何?
“清儿,想哭你就哭出来,柔儿说,不要阻止你哭。”胤禟有些担心。
“胤禟,我没想哭,她走得很平静,不是么?”
胤禟不明白清儿是怎么了,连毛毛离开时,清儿都哭得一塌糊涂,她知道良妃娘娘去了,竟然没有流一滴眼泪?
他害怕清儿接受不了这件事,怕她隐忍不发伤身体。“你真没事?”
“胤禟,放心,我真的没事。”清儿把手搭在胤禟的手上,定定的看着他。我们好好的开心的生活,才不枉我们这一生,是不是?”
“是!从今以后,我们开开心心的过日子。”胤禟反握住清儿的手,大力点头。
“胤禟,我们为风和柔儿举办一个婚礼吧。还有雷和菊,电和梅,我们这个月把他们的喜事都办了,怎么样?”清儿提议。
胤禟见清儿有兴致,也起了兴致,想了想说:我看,不如一起办了吧,选在一天,怎么样?”
“一天?怎么办?”清儿诧异胤禟的想法。
“不是在一天之中办,是在同一时辰。嘿嘿,一定很有意思。就这么办吧!”胤禟似乎已有主意了,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行么?不会太乱吧,别弄错了!新娘嫁错新郎娶错,可就不好了。”
“不会,我有办法。”胤禟心中已有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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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的羽衣阁里就有现成的婚衣出售,按胤禟的提意,在每对新郎新娘的婚衣上绣上相同的花色,三个女子的妆奁清儿亲自置办,自然是极丰隆的。
清儿为新人在明园里另辟了院子,胡家财大,十几二十天下来,三座院子已修整一新。
胤禟和胤祥的婚礼,是按照宫里阿哥大婚的规矩,容宇的婚礼也是按照满蒙贵族婚配的规矩,一步一步的进行。他们都没参加过民间的婚礼,又不想外人插手,各抒己见,各个出力,把一场婚礼办得热闹至极,高兴至极,却也不伦不类至极。
当三对新人行合卺礼时,众人的脸上都挂着从心里向外泛溢出来的喜悦。
院子的各个通道挂满红灯笼。
长长的桌上布满酒菜、各样点心和水果。
孩童们聚在一起放焰火。
男人们喝酒聊天,女人们则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聊家常。
董鄂七十和姨娘看着一大群风华正茂的青年人,直叹:年轻真好!
盈月为新人们弹《凤求凰》。
今夜所有的护卫们都聚在一起,清儿向他们承诺,若是有谁喜欢上哪家的姑娘,她亲自上门去提亲,胤禟在旁边附合:“我和你们少主一起去提亲!”
众侍卫哄然叫好,堂堂的胡家少主,堂堂的九贝勒九福晋亲自去说亲,好有面子!亲事哪有不成的!
这一天,对胤禟、胤祥和清儿来说,是有意义的一天,每个人都很高兴,清儿从出生到如今,还从未如此轻松过。
散席后,胤禟揽着清儿回玲珑阁。
清儿说:“三个新娘子好美!”
胤禟停住脚步,“从今以后,清儿,我要让你每天都象今天这样开心。今天的你,比她们更美!”
星光璀璨,比星光更璀璨的是胤禟的眼眸。
胤禟和胤祥都没有看错容宇。
容宇也没有让康熙失望。
容宇用两年的时间带出一支军纪严明,跷勇善战的精兵。他自己功夫在身,骑射出众,又为人侠义,嫉恶如仇,在军中每每以身作则,从不倚仗官威为所欲为,两年下来,不但深得军心,即便是杭州百姓,也都知道军中有一个本领高强,为人和善的董鄂总兵。
这三年,胤禟安心的住在明园,再不去理朝堂上的事,除了与额娘时有书写信来往,便是教儿子们读书,骑射,或是和清儿厮守。
初来杭州时,经常能收到胤禩、胤俄和胤祯的来信,胤禟都是看完即交给清儿保存,从不回信,清儿劝他给八哥、十弟、十四弟写信,他也总是一笑置之,三年下来,竟然一封信也没写过。后来,也许是不想打扰他们安定的生活,三人也不再给胤禟来信。
比较起来,胤禟夺嫡的胜算比胤禩要大,无论是出身还是身后支持的人,胤禟都比胤禩有优势。原先站在胤禟身后的那些人,对他当年突然放弃夺嫡转而支持胤禩存着疑问,后来见他铁了心的扶助胤禩,众人倒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大家还在一条船上,再后来,胤禩在皇阿玛心中失了份量,夺嫡无望,众人又把心思转回来放在胤禟身上。
初来杭州的一年,常有人借口拜见胤禟,明里暗里的劝他‘尽早为自己打算’,胤禟先时虽不置一词,但到底面上还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听着,数次以后,再有人来拜见,他通通避而不见。
堂堂的九贝勒不会总困在明园不出来,于是有心人布下明桩暗桩等在明园外,哪知道,九贝勒爷竟然生生的三年没有出过明园。市面上倒是常听人说,胡家的绣纺和首饰行又在赶做着九贝勒亲自为九福晋设计的首饰和新衣。
男人羡慕九贝勒有那样一个聪慧温柔的妻,女人则羡慕胡家少主有一个如此疼宠他的夫君,百姓们企盼着能一睹这一对璧人的风采,可是等了三年也没等到,明园自不是任谁都能进来,九贝勒也不是任谁都能见到。这种企盼便随着日复一日的不可见越发的浓厚起来。
‘九贝勒离开京城,皇上断不会相信九贝勒无意夺嫡,九贝勒难免要做出一些姿态出来避嫌。’
‘九贝勒如果真的没有夺嫡的心思,又怎么会对九福晋那么好?试问,大清朝有哪个男子如九贝勒对九福晋一般?还不是为了要借助胡家的财势!’
总有人如是想,也总会有人在冷眼的观察着明园的动静。
胤禟三年未出明园,九贝勒身后的那些人渐渐明白九贝勒是真的不再存有夺嫡的心思,明白九贝勒把九福晋看得比嫡位还重。有人不免叹息“九贝勒如此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不智啊不智!”叹息之余,众人便如一盘散沙般没入朝庭。
阿哥们的党派之争,在太子再次被废,九阿哥和十三阿哥同时归隐后,渐渐的无声的平息。
自陈子昂和薛云相继离开大清回英吉利以后,胡家护卫由胤祥掌领,江湖上不论白道黑道,听闻十三阿哥离开宫庭,投身江湖,佩服他视富贵如浮云的洒脱,自愿归于他的麾下。
胤祥一人遥领整个江湖,少年时代的梦想终于得已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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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从软轿上下来,被明晃晃的日头照得身上灼热,才进养心殿只觉得眼前炫着光晕,顿住脚闭上双眼,董姑姑见了急忙搀着康熙站稳。
原来的女官范姑姑已放出宫,现在的女官是董姑姑,董姑姑率一众宫女伺候康熙净手、漱口、烫面,换下朝服换上便服,又伺候康熙饮了一碗晾好的温茶,把茶点在御案上放好后,方带领一众宫女退下。
康熙在御案上坐好,从腰上系着的卧龙袋里取出一颗如鸽卵大的腊丸,用银质小刀撬开,取出里面的丝帕在御桌上展开铺平。左手按压,右手食指在上面一行行寻摸,最后停住不动,那里写道:
“六月初七,江南鬼影帮和龙虎帮发生楔斗,十三阿哥单人独骑前往平息,两帮言和。”
“六月二十一,二品总兵董鄂容宇与杭州郊外练兵后,又与军士切蹉,以一敌十,胜后大笑。”
“六月二十四,九贝勒三年来初次携妻董鄂氏与郡主,另两名身份不详之双生子泛舟西湖,日落方归。之后数日再未出园。”
“六月三十,十三阿哥与嫡福晋马尔汉氏喜得一子。”
康熙抬头,眼前仿佛出现一些画面,然后,无声的笑了。良久,他才又低头,把帕子从头到尾仔细阅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