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花之将逝
汪济辉2019-12-07 15:137,926

  第二日,三阿哥与皇上发生争执,被严厉斥责,大骂一通并轰出养心殿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紫禁城。

  二年正月,弘时的长子,胤禛的长孙永珅殇。

  永珅的离世,对弘时打击很大,在这个时候,给他最多关怀的,是他的八叔廉亲王允禩。

  弘时与允禩的亲近,胤禛全都看在眼里,但却暂未行动,因为三月间年羹尧、岳钟琪平定了罗卜藏丹津之乱。捷报传来,胤禛喜不堪言,大庆一番。

  三月清明节,胤禛亲诣景陵,著黄布护履,躬自负土,膝行至宝顶,跪添土毕,匍匐退行。

  景陵的宝顶很高,坡又比较陡。胤禛背着垒满土的竹篓,跪着爬坡,异常艰难。膝盖也透过孝服开始渗血。

  听十三讲完胤禛充满血泪的诣陵之路,兮兮心疼万分,只恨自己不了解古人的这种变态添坟方法,若不然事先给他准备一副跪的容易绑在膝盖上,也不用受下这份罪了。哎,十三也是太多年被压抑的失了灵性,要不然,以他当年的机灵劲,也是一定能想到办法保护好胤禛的。不过,估计胤禛为了表演真实,不会作弊的,有时候胤禛真的就是一自虐狂。不过他也是被八爷党逼得无奈,老爷子死的不明不白的传言漫天卷地,他更要做足功夫,不能落人以口实。

  史书上留下的都是皇帝四如何如何整老八的,可是老八他们如何阴皇帝四的却鲜有记载。皇帝四爱面子又不肯明言,所以留下了诸多让人枉议的罪名。

  但胤禛也不是个会受气的人,四月,他把奉差擅回允誐革郡王爵,拘于京师永久圈禁。

  为了平息胤禛对弘时的怒火,兮兮又守在养心殿像个小太监似的伺候着。胤禛批折子的时候也并不让兮兮回避,仿佛当她不识字一般,边批还边唠叨,碎碎念的没完没了。

  “我说你少写一点不行啊!”兮兮指着奏折道:“人家也就是一个请安折子,拢共也没几个字,你一口气回了满篇,把人家奏折上有空的地方全写完了,这倒是不浪费纸,可多费朱砂啊,多费脑筋啊,多费精力啊,你怎么就这么啰嗦啊……”

  兮兮自顾说着,忽见胤禛眉头紧皱,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兮兮吓了一跳,不会是当了皇帝真的脾气见长吧,这就连说也说不得了?

  只见胤禛将折子使劲扔在殿前地砖上,怒道:“这个老十二,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他居然,居然……”胤禛恼得手负于后,在御案前走来走去,怒气满面。

  “十二爷?”兮兮疑道:“不会吧,十二爷一向挺老实的,除了亏空些户部的银子,别的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啊!”

  “他老十二管着礼部,却天天笔下胡言乱语!”胤禛怒道:“上次朕让他拟旨,宫里的太妃、太嫔可以让自己的儿子接出宫去,到儿子的府里居住,但母妃们也可定期和朕的后妃见上一见,亦可给朕问安,他老十二居然在上谕中写朕思念诸位母妃,令入宫相见!”

  “什么?”兮兮惊得合不拢嘴,这个允裪也太,太那什么了吧。难道胤禛跟和妃的绯闻是这么来的?就因为这样就传说他泡了和妃?这以讹传讹的也太离谱了吧!清宫有规矩“先朝妃、嫔称太妃、太嫔,随皇太后同居,与嗣皇帝,年皆逾五十,乃始得相见”,但是允裪却说皇帝若是思念诸母妃,可以召入相见。本来现在谣言就甚嚣尘上的,允裪却有如此言论,胤禛的名声……哎……

  “那,那他这回又干了什么不着调的事儿啊?”兮兮咽了口吐沫。

  “误写妃姓,在满文奏本中把钮祜禄氏写作了钱氏。”胤禛气得重重坐下道:“这回绝不能再饶了他!”

  啊?原来乾隆的生母为汉人女子钱氏的传闻就是这么来的?允裪啊允裪,你迷糊到这个地步也太不着调了吧,就因为你造成的乌龙给胤禛带来了多大麻烦,引起了多少谣言啊!

  “那你打算怎么惩治他?”

  胤禛并不言语,拿起御笔,手书道:“谕宗人府,管理礼部事务贝子允裪误写妃姓,将允祹革去贝子降为护国公照例留三佐领,其余佐领俱行归公。”

  只是降爵,好险,兮兮擦了擦那并不存在的冷汗,探询道:“皇上真是宽洪大量,那对弘时,可不可以也……”

  胤禛回头看了她一眼,放下笔:“你已经说了百八十遍了。”

  “可你还没同意呢。”兮兮关切道:“你莫要再跟他恼了,他只是太年轻了,父子两个哪有隔夜仇呢?你只消给他个好脸色,我再劝劝他,他会改的。”

  胤禛叹了口气,并不吱声,兮兮道:“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啊!”

  胤禛将背缓缓靠在龙椅上,微闭双目。兮兮见状,喜道:“四四你真好!”说完还在他面上飞也似的吻了一下。

  胤禛睁开双眼,嗔道:“三年孝期可还没过呢,你急什么!”

  “干嘛?我只亲了你一下,又没把你怎么样,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胤禛一时语结,“咳”了一声道:“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

  兮兮乐道:“不争就不争!不过君无戏言,皇上刚刚答应臣妾的话,可不能反悔哦!”兮兮边说边恭敬地行礼:“臣妾告退。”

  “你去哪里?”

  “告诉弘时,他的皇阿玛已经原谅他了!”兮兮飞快地回答着,又福了一礼,转身跑出养心殿。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胤禛摇摇头,笑道:“几十岁的人了,还是个小孩心性。”

  兮兮完全不理会后面累得气喘吁吁的高无庸,径直往弘时寝宫跑去。这个时辰,弘时不在宫中,但告诉他媳妇也是一样的,不然,母妃与皇子,也是不宜相见的。

  穿着花盆底还能跑这么快,女人果然天生就能驾驭任何种类的高跟鞋……正不着边际地想着,兮兮突然听见高无庸大喊了一声:“娘娘小心!”

  “啊?什么……”话音刚落,兮兮便结结实实的与对面来人撞了个满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高无庸忙上前扶住她道:“娘娘,您可把奴才的心都吓到嗓子眼儿里来了,这要是摔着了,奴才有几条命也……”

  兮兮笑着挥手道:“不碍的……”抬眼一瞧,却见刚刚撞上的人正是弘历,弘历的身边立着允禧。

  “弘历见过母妃。”

  “允禧见过娘娘。”

  见是弘历,兮兮的心里开始有些不舒坦,怎么就偏偏撞上他了呢?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免礼,你们这是去哪啊?”兮兮随口问着。

  “上书房的太傅让休息一会儿,弘历便与二十一叔出来走走。”弘历并不看向兮兮,云淡风清道:“母妃如此匆忙,是要去往何处啊?”

  “哦,我去瞧瞧弘时。你们也不要走的太远,免得误了上课的时辰,我先走了。”说完,兮兮便领着高无庸离去。

  弘历立在原处,手捂胸口,那里面,塞有一方绣有鲜红玫瑰的锦帕,他微微侧首,似能瞧见她绰绰的身影。

  又是弘时,你着急着去见他,却连多瞧我一眼都不肯。弘时,弘时……

  重华宫,弘历的寝宫内。

  弘昼玩弄着手上的玉扳指,笑道:“去年皇阿玛宣布将实行秘密立储法,将确定储君人选的密旨悬于正大光明匾后。四哥,你猜会不会是三哥呢?”

  弘历沉默了片刻,倒了一杯酒,端起放至嘴边道:“三哥早失圣宠,皇阿玛的心里,没有他了……”

  弘昼一把夺过弘历手中的酒杯:“可他还有皇额娘和众多母妃护着,尤其纯母妃,简直当三哥比亲儿子还亲,皇阿玛一向最宠纯母妃,若把三哥过继给了她,她又是皇额娘的妹妹,只怕……”

  弘历嘴角扬起一丝笑:“你知道前朝的废太子吧,就是你我的二伯,三哥就同他一般,皇额玛于前朝储位之争的水深火热深了于心,又怎会让历史重演呢?再多的人护着三哥,护着三哥的人再得宠,皇阿玛都不会拿江山社稷来开玩笑的。”

  “可三哥跟二伯不同啊,二伯是暴戾不仁,三哥却是为了保住八叔他们。”弘昼拧着眉头缓缓道:“万一皇阿玛觉得三哥宽厚仁慈,对他又改观了怎么办?”

  “皇阿玛最恨八叔他们,三哥在这件事上跟皇阿玛唱反调,不是自找苦吃么?”弘历自斟自饮道:“你我不也是瞧着皇阿玛这样对八叔他们过于刻薄了些,徒惹天下人非议么?但皇阿玛的权威是不容侵犯的,你我只能什么都不说,尽好我们做儿子、做皇子的本份,莫要像三哥一般惹得皇阿玛生气……”

  “皇阿玛已经不恼三哥了。”弘昼跨坐在凳子上,玩转着指间的空酒杯:“母妃今儿去向皇额娘请安,听齐妃娘娘提起,说是纯妃娘娘跟皇阿玛求了恩典。”

  “哦?那如此甚好啊。”弘历微笑了笑:“皇阿玛总算少了件烦心事了,三哥仁义,他若真是储君,你我将来的日子定也是舒坦至极的,如此甚好,甚好……”

  到了七月,胤禛下令推行耗羡归公及养廉银制度,开始整顿吏治了。

  同样另他深恶痛绝的便是结党营私,为此,他针对允禩集团颁布了《御制朋党论》。

  可没过多久,前允禩集团的骨干份子允禵,他的嫡福晋完颜氏殁,他对胤禛指定的墓地不满意,嫌风水不好,在家私造木塔,而清朝年间这是明令禁止的事。胤禛闻讯立即令纳兰峪总兵官范时绎进行搜查,强命交出,允禵气愤难忍,在住处狂哭大叫,厉声径闻于外,半夜方止。

  对于这个亲弟弟,他又能怎么样?只有头痛罢了。

  好在他的肱骨之臣年羹尧十月便要进京了,年羹尧这次可以说是凯旋可归,胤禛自是宠到了天上去。

  大将军到京时,黄缰紫骝,郊迎的王公以下官员跪接,而年羹尧安坐而过,连看都不看一眼,王公下马问候他,他也只是点点头,面对胤禛的热情接迎,他更是泰然自若,仿佛应该的一般。而胤禛犒赏士兵之时,士兵眼里也只有大将军,没有皇上,这深深地伤了胤禛的自尊心,面上虽仍春风满面,可回宫后却是满肚子不快的发泄了一通。

  没有任何人可以挑战胤禛的绝对权威,无论他曾经多么圣宠无限。年羹尧,在胤禛的心里,他已是个需要注意的人物了。

  十二月,胤禛的另一位宠臣开始崛起,田文镜被任命为河南巡抚。

  田文镜走后没几天,前朝两立两废,迥绝古今中外的废太子允礽卒。胤禛亲自临丧,并追封为理密亲王。

  他记得皇阿玛临终之前曾跟他说过的话:“要善待胤礽……”

  十二月,年羹尧又进宫探视了身子不爽的年贵妃与八阿哥福惠之后,从北京返回西北。胤禛为了提醒他,莫要忘记做臣子的本份,继续与自己做一对好君臣的榜样,特地在奏折上给他打了招呼,还讲了功臣得以保全的三个条件,即一靠人主防微杜渐,不让功臣陷于危地;二靠功臣相时见机,自己不至于蹈其险辙;三靠大小臣工避嫌远疑,不把功臣们推上绝路。

  这番话已明确告诉年羹尧,功臣是很危险的,为怕他踏上险辙,走进绝路,胤禛还谆谆相嘱:“我君臣期勉之,慎之。”

  可年羹尧把这些话全当成了耳边风,在回西北的路上,照样趾高气昂,作威作福。由于年羹尧的不知检点,再加上皇帝的日渐不满,早看他不顺眼的一帮文武大臣开始群起揭发,说他在西北军营时,给他送礼要叫“恭进”,他给人东西要叫“赏赐”,属员道谢要说“谢恩”,吃饭叫“传膳”,就连晚上睡觉也要叫“翻牌子”……

  胤禛得知后自是怒不可遏,他身为皇帝登基至今,为皇考、皇妣守孝三年,都没有翻过牌子,年羹尧竟敢比皇帝摆的谱还大!找他谈话的时候,他在胤禛面前毫无礼仪,叉开腿坐在凳子上,指手划脚,唾沫横飞。他在西北大营花钱如流水,胤禛紧衣缩食,毫不讲价的照单全付。整个西北人事官员的任命,全由他一人说了算,是为“年选”,胤禛也不置可否。他劳苦功高,位极人臣,是实际上的西北王,难道都还不够荣耀?他到底想干什么?

  过了没多久,又传来年羹尧说怡亲王允祥的坏话,还将皇上派给他的侍卫用来做仪仗队,吆来喝去当使唤奴才,社会上又盛传说皇上做某某事整某某人都是听了年羹尧的意思……

  胤禛被深深的刺伤了,既然年羹尧不识好歹,放着君臣楷模不当,非要辜恩背主,那他就要让天下人知道辜负皇上,背叛主子的下场。

  三年三月,天现“日月合璧,五星联珠”之“祥瑞”,群臣恭贺,年羹尧也上了贺表。可是,他在上贺表称颂胤禛夙兴夜寐,励精图治时,却把“朝乾夕惕”误写为“夕惕朝乾”。这些词语,就是终日勤勉谨慎,不敢懈怠,清早便穿衣服起床,很晚才吃点东西的意思,原本是旧时颂帝王勤政的客套话,而胤禛却是真真正正的做到了,也是古往今来唯一一个做到,并且完完全全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君主。

  这件事情就像一个导火索,点燃了酝酿已久的火山。胤禛责斥年羹尧原本不是一个粗心的人,他这么做分明就是故意的,分明就是不想把“朝乾夕惕”这四个字“归之于朕耳”,说他是“自恃己功,显露不敬之意”,并言明他在西北的功绩“亦在朕许与不许之间”!

  很快,胤禛便下旨,年羹尧被降为杭州将军,改令岳钟琪为川陕总督。

  病体孱弱的年贵妃得知消息后,在太监的搀扶下,来到养心殿求见皇上。胤禛正在批阅奏折,听闻苏培盛来报,料想年贵妃也是为了给她哥哥求情而来,并不想见,何况后殿还有一个在午睡呢,便让苏培盛去回了年贵妃。

  过了一会儿,胤禛却听见殿外传来不住的咳嗽声,正是贵妃的声音,遂唤来苏培盛问询,苏培盛为难道:“奴才跟贵妃娘娘回话,说是皇上有旨,暂不召见,可贵妃娘娘就在外面儿候着,也不让奴才来惊挠皇上,说是等皇上忙完了快就寝的时候再通传一声……”

  胤禛执笔的手停了一下,片刻后道:“贵妃娘娘身子不爽,你没听出来吗?”说完嗔了一眼苏培盛,搁下御笔:“宣她进来吧。”

  “奴才遵旨。”苏培盛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年贵妃颤颤微微地让太监扶着进了养心殿,胤禛瞧她形神俱悴的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但她若要为其兄求情,却是门也没有。

  年贵妃见了胤禛,曲膝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贵妃免礼。”胤禛端坐在龙椅上,语调平缓:“贵妃不好好待在宫中休养,却跑到朕这里来作甚?”

  “臣妾原不该扰了皇上处理政务……咳……咳……”年贵妃边说边咳了起来,胤禛命苏培盛给她置了一座,年贵妃手扶把手缓缓坐下接着说道:“臣妾的身子却是一天不如一天,唯有八阿哥与另一桩事心中牵念不下,肯请皇上……”

  “贵妃一向体弱,调理得当并无大碍的。”胤禛打断她道:“明儿朕让刘声芳再去给你好好请上一脉,朕还有诸多政务要处理,你先跪安吧。”

  “皇上……”年贵妃站了起来,徐徐走到御案前,身子软软地跪了下去:“请皇上听臣妾一言。”

  “你有何事要奏?”胤禛已有不快:“若是为了你二哥,那就不必……”

  “确是为了臣妾的二哥。”年贵妃接道:“二哥他……”

  “不必再说了,你跪安吧!”胤禛提高了语调。

  年贵妃跪在地上,面色平静,双手撑地,身子有些微微发颤:“二哥嚣张跋扈、目无纲纪、恃宠妄为、横行不法、欺君罔上、深负圣恩,臣妾肯请皇上绝不要因为臣妾而纵容、宽恕了二哥,二哥之罪,理当严惩!今日臣妾特来请命,求皇上将二哥……将二哥……正法!”

  胤禛听她说完,心头大震,连苏培盛也惊得合不拢嘴,不知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抑或是只为了撇清关系,保全自己?

  见胤禛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年贵妃明白他心中的顾虑,凄笑道:“臣妾自知时日无多,回思过往,从没有为皇上做过些什么,膝下也只有福惠一子,实在有负皇上隆恩浩荡,臣妾受之有愧,心下万万难安……这也许,是臣妾唯一能为皇上做的一件事……请皇上……请皇上将年羹尧正法,以效天下,以正国体!”

  胤禛静默了片刻,尔后起身,绕过御案,走上前来,亲自将她扶起。触上她手臂的那一刹,胤禛方才觉得发觉她已瘦到了何种地步,甚至有些硌手,她长长的睫毛上亦挂着豆大的晶莹泪珠,这还是当初豆蔻年华嫁给自己的那个曼妙佳人么?胤禛心中不忍,轻轻替她拭去眼角的泪,出了一口气,道:“国家大事朕心中自有分寸,何况后宫不得干政,此事,贵妃以后莫要再提……”

  年贵妃听闻胤禛此言,挣开他的手,重又跪下泣道:“臣妾绝无干涉国政之意,只求皇上心中怎么想便怎么做,莫要顾忌到臣妾,莫要顾忌到流言,为了皇上的天威,为了大清的纲纪,二哥……”年贵妃咬了咬嘴唇,狠下心道:“二哥他必须伏法!”

  胤禛又伸出一手扶起年贵妃,心中百感交集,片刻后道:“朕再说一遍,国家大事朕心中自有分寸,此事,贵妃以后莫要再提,如何处治年羹尧,朕心中,有一杆秤。”

  “皇上……”年贵妃低低叫了一声。

  胤禛瞧着她雨后梨花的模样,叹了口气,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抚着她的发丝。年贵妃心中顿如春拂林梢般欢喜,爷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这样对我了,自从,他成为了皇上以后……年贵妃拭去泪痕,正欲开口邀胤禛去她咸福宫用晚膳,却见他又轻轻放开了自己,淡淡说了句:“贵妃先回宫吧,朕一会儿遣刘声芳去给你请脉,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经事。”

  “皇上,臣妾……”

  “朕还有些折子需得连夜批出来,就不留贵妃用膳了。”说完,胤禛便返回御案前端坐下,执起御笔,摊开奏折,认真批阅起来。

  “是,臣妾告退……”年贵妃曲膝福身行了一礼,眼中含泪,在太监的搀扶下,一步一回首的缓缓走出养心殿,跨出门坎的刹那,眼眶中的泪再也忍不住的泉涌而出。爷,我的爷,你再也不是我的爷了么?如今你只是皇上,只是天下人的皇上,抑或者,你还是当初那个爷,只是她一个人的爷……

  年贵妃离去后,兮兮轻轻从养后殿后的暖阁中走出来,胤禛缓缓放下笔,回首道:“你醒了?”

  兮兮叹了口气:“贵妃她……”

  “贵妃求朕将年羹尧正法。”胤禛摇摇头,将双手枕于脑后,靠在龙椅上。

  “贵妃,也挺可怜的……”她哥哥死了,侄子死子,儿子全死了,马上自己也要死了,我很清楚她这样做不是为了怕连累自己和福惠,那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想得到胤禛的心么……

  胤禛见兮兮眉头微蹙,若有所思,不禁疑虑起来,她刚刚看到了多少?她一向不喜欢年语诗,她是因为刚才看到我抱了语诗而恼了我么?

  “皇上。”兮兮长出一口气,轻道:“臣妾回宫了。”

  “为何?你不留下陪朕一块用晚膳了么?”胤禛拉着她的手问道。

  “皇上国事繁忙,臣妾就不叨扰了。”兮兮轻轻抽手:“臣妾回宫再睡一会儿。”

  “还睡?”胤禛扬高了语调。

  “臣妾告退。”兮兮福身行了一礼,心事重重地走了养心殿。

  胤禛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为什么她就偏偏看年语诗不顺眼呢?

  数月后,年羹尧被连降十八级,一路贬官,最后贬至杭州钱塘门做一个守门老兵,每天太阳一出来,昔日的大将军就搬个小马扎,坐在城墙门边晒太阳,直到日薄西山……

  九月,怡亲王允祥奏报,在胤禛开始选定的遵化九凤朝阳吉地,发现穴中之土有砂石,且极易渗水。胤禛权衡之后决定将之废弃不用,命允祥另觅吉地。

  十一月,服制期满后,胤禛召集群臣讨论四位总理事务大臣的功过,结果允禩被评为无功有过,允祥则是无过有功,胤禛还赏赐给允祥一个郡王的爵位,让他随便挑个儿子去承袭。但允祥坚决推辞,胤禛没办法,只好给他加了一万两的俸银。

  面对胤禛的恩宠和赏赐的时候,允祥总是表现得无比的谦抑。当年康熙第二次大封皇子的时候,每次给阿哥们发奖金,都是四千两、五千两的发,但由于允祥已经失宠,所以每次都没有他的份。后来胤禛给他封亲王后,说他十几年来,“家计空乏,举国皆知”,所以,胤禛要给允祥落实政策,一次性给他发二十六万两银子,把前面十几年没有落着的奖金全补回来。但允祥坚决不受,最后拗不过,只得减半收取,拿了十三万。

  这个允祥,对胤禛,对大清,真是赤胆忠肝,可叹日月。在命途上、在征程上、在事业上,这对生死兄弟,他们都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唯一可以信任的那个人。

  几天后,胤禛决定扩建圆明园。他与十三辛辛苦苦、得罪天下权贵,追讨回了全部的欠款,也只用了部分在这园子上,其它的,要么锁在国库,要么赈灾修筑。毫无疑问,负责圆明园扩建事宜的又是允祥,只有他最了解胤禛的心思,另外,他与胤禛品位相当,兴趣相偕。

  胤禛决定在圆明园南面增建宫殿衙署,占地面积由原来的六百余亩扩大到三千余亩,并与允祥亲自在养心殿内设计、规划草图。这一日,兮兮未料允祥也在,直直闯了进去,再看到允祥,却是极其尴尬,然后恭恭敬敬地给皇上行礼、请安,生怕让允祥看到了,觉着胤禛没面子。

  允祥瞧她局促的模样,心中暗道好笑,却极力憋着不笑出声来,只微“咳”了声,化解尴尬。

  “呵呵呵,十三爷也在啊,呵呵呵……”兮兮一脸干笑着。

继续阅读:第83章 谁主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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