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出来,只是如果让你额娘知道,这事就绝对没门。
“我……”兮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在这时,保和殿内响起了一声“皇上驾到”,正是李德全嘹亮的一嗓子。而与此同时,皇太子也刚刚正好端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到底是皇太子,人家这腕不是一般的大,把时间稳稳准准地掐在了皇上驾临之前这么一刹那,以显示人家身份的尊贵。
“那我先回了啊。”胤禵这下却是匆匆忙忙地快步赶回了自己的席桌。
皇上刚刚驾到,又是太后驾到,众人接着又一番行礼请安,刚刚屁股还没坐热,康熙致新年贺辞,众人又是集体起立以示恭听圣训。康熙示意大家坐着听,众人却仍毕恭毕敬地站着,康熙也就受用了,接着致辞。
主要内容便是回顾一下过去,评说一下现在,再展望一下未来。中心思想是要牢牢团结在太祖太宗世祖圣训下,不结党,不营私,不贪赃,不枉法,不骄奢,不淫逸,不放纵,勤学上进,刻苦用功,从思想上,行为上都要做大清帝国的好皇子,给满朝文武,天下百姓做个好榜样,为建设一个更加强盛的大清增砖添瓦,为大清帝国流尽每一滴汗,撒尽每一滴血云云。
一番慷慨陈辞结束,万籁俱寂的保和殿忽听得一声单调的鼓掌,众人皆望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老四那个惹事媳妇处,兮兮顿时低头鸵鸟状。
康熙刚白了她一眼,众人却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带头之人疑似胤禛、胤祥或是胤禵。
掌声经久不息,康熙招手一挥,复又寂静下来,接着宣布宴会开始,众人才又正襟危坐地客套寒暄起来。
这情形,哪像一家子在吃年夜饭,简直一个万国首脑会议!
注:①仁孝皇后,赫舍里氏。即康熙皇帝的原配妻子孝诚仁皇后。康熙为她上谥号“仁孝”,后雍正元年改谥为“孝诚”。
大年初一,东西六宫走动频繁,诸妃先拜皇太后,再拜佟贵妃,各处请安串门互访结束已是日晒西山。佟贵妃回宫之后方才想起延禧宫良妃抱恙,连昨晚的除夕大宴都没参加,自己又着实累得够呛,遂命兮兮代她去延禧宫看望一番,带些人参鹿茸之类的赏赐。
来到延禧宫的门口,一股冷清之气扑面而来,这紫禁城中竟也有这般萧条寥落的地方。
良妃躺在病榻上,闻景仁宫来人,忙命侍女扶自己靠起身来,见到她的那一刻,兮兮惊得只能用一个俗得不能再俗的词汇来形容:仙女啊!
世间竟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竟真有人能美貌到这般地步?她虽身染病疾,面色苍白,却依然肤如凝脂,手如柔荑,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明艳不可方物,似有烟霞轻笼。在兮兮的一生之中,是从未见过这般清丽绝伦的美人!
楚颜、幕鸿,都是难得的容貌了,竟都无法与良妃相比拟。在这大清朝,恐怕也就唯有自己身上的这副皮囊可与之相较了吧,还得逊上一段飘逸脱尘。
也只有她,才能生出胤禩这般出尘脱俗的人物。
这样的女子,即使身份再过卑微,也会让男人为之神魂颠倒,康熙能在辛者库中看上她,真真一点也不足为其。只是,那样薄情的男人恋上的也只是她的美貌吧。红颜未老恩先断,康熙,他还记得自己庞大的后宫中有个曾让他惊为天人的良妃吗?抑或是,在他的心中,她从来就是只是个“辛者库贱妇”?
“见过良妃娘娘。”兮兮微一行礼:“贵妃娘娘略有不适,特命奴婢代鸾驾前来探视娘娘。”
“莫要多礼了,快些看座。”良妃轻轻的声音竟也如同天籁。
“娘娘可要好生将养着,贵妃嘱奴婢带了好些珍贵药材来呢。”兮兮奉上人参鹿茸。
“劳贵妃娘娘挂心了,臣妾只稍一好转,定立时前去谢……咳……谢恩。”良妃气若幽兰般说道。
“娘娘,您可得先调养好身子,莫要让关爱您的人,伤了心神。”兮兮温声劝慰。良妃一生孤苦,想来唯一真心念她疼她的便也只有她唯一的儿子胤禩了,偏偏胤禩的人生却也这般境遇凄凉。
“真想不到,竟还会有旁人这般跟我说话……”良妃幽幽道。
“额娘,您又多想了。”
兮兮闻声望去,正是八福晋。
郭络罗氏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汤药,从内室出来,却见兮兮也在,一时竟愣住了心神:“小四嫂?”
“是我。”兮兮嫣然一笑。
“小四嫂也来看望额娘?”郭络罗氏放下汤碗,坐到良妃身边,喂她喝药。
“让我自己来吧。”良妃伸手欲拿起勺匙,心疼道:“苦了你了,幕鸿……”
郭络罗氏却挡开了:“额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媳妇伺候婆婆还不天经地义么?”
兮兮见她一口一口将汤药小心地喂进良妃嘴里,满脸关切专注,心中着实感动。她八福晋也是一个寻常女人,纵是身份高贵,脾性骄纵,可对自己的丈夫,对卧病的婆婆,她又如何不是爱之至深呢?
“福晋!不好了……”只见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福晋,您坐在炉子上的那壶药,都烧滚了,奴婢们也不知该怎么办,您又不让奴婢们碰……”
“真是一群废物。”郭络罗氏急道:“额娘,我去看下药,这里……”
“让我来吧。”兮兮伸出手道。
“四嫂……”
“怎么?我又不收费。”兮兮轻笑道。
郭络罗氏也忍俊不禁,一瞬莞尔:“那,有劳四嫂了。”话毕便匆匆去里间小厨房看药煎的如何情况。
“嗯。”兮兮从郭络罗氏手中接过碗匙,喂向良妃,却见她嘴角滑过一滴泪,联想起她的一番境地,也是阵阵酸楚。
“娘娘……”兮兮轻唤良妃。
“幕鸿真是个好孩子……”良妃低低啜言。
“娘娘能有这样的媳妇,是好大的福气呢!”兮兮拭去良妃泪痕:“娘娘可得快些好起来,莫要让人说了八福晋的闲话去。”
“嗯。”良妃轻道:“我又何尝想这破落的身子成为他们的累赘……”
“娘娘,您这样说,可将八爷跟八福晋置于何地呢?”兮兮喂良妃喝下最后一口,擦干她唇边药渍。
“额娘。”
兮兮抬头间,撞上胤禩疼惜关切的目光。
此时胤禩正在内府办差,想是下班后来看望母亲顺便接妻子回家。
“辛苦四嫂了。”胤禩拱手道,他依然这般风清月朗,恬淡如水。
“举手之劳,我也没做什么。”兮兮谦道。
“额娘今日觉得好些了么?”胤禩坐到床边,抚上良妃的额头,再摸摸自己,轻疏了口气:“烧已退下了,额娘下次切莫再去雪地里踏梅了。”
良妃欣慰踏实地看着儿子,久久无言,只是任他握着自己的手。也许,只有在儿子这里,她才能感到安全与温暖。丈夫,那个全天下最尊贵的人,还记得她吗?
“爷。”郭络罗氏又端了碗药汤回来。
“幕鸿。”胤禩起身迎道:“给我吧。”
“这怎么行呢,你手生。”郭络罗氏把碗往怀里一兜。
“你且瞧瞧我手生不生?”胤禩伸手拿过药碗,温声道:“让我来。”
此情此景才真正应该是相亲相爱,相濡以沫的一家人吧,在这紫禁城中,最缺的便是这一股温情了。
胤禩喂良妃喝完药,又陪她说了好一会儿话,良妃渐渐心情舒畅开来。
没过得多久,胤禩与郭络罗氏便要回府去了,良妃拉着他夫妇二人的手,淡淡微笑,温言浅语:“也莫要常来看我,我心中自是明白你们的,莫要让幕鸿太过操劳。”
“额娘,儿媳不觉着累。”郭络罗氏覆上她手。
“儿子先行告退了,明日再来请安,额娘也早些安置吧,莫要再受了寒。”胤禩谆谆相嘱。
“你们回去吧,我会好好的,会好好的……”
胤禩夫妇与兮兮出了延禧宫,刚走了没几步,兮兮突然说:“等我一下,我回去一趟。”
良妃见兮兮又跑来回来,正欲开口问她何事,兮兮却已微微笑道:“娘娘,我以后能常来看你么?”
“……”良妃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低颌道:“我这延禧宫可素来便是冷宫……”
“娘娘若不嫌奴婢叨扰,奴婢就常来陪娘娘说说话。”兮兮说完便福了福身,灿然一笑,跑了回去。
延禧宫中,只留下良妃默默的幽然一悦。
“四嫂。”月下的胤禩云淡风轻道:“你这般真心待我额娘,我自铭感于内。”
郭络罗氏挽着他的胳膊,将头轻靠他肩旁,相依而行。
一直对皇储之位表现不太热心的胤祉,与其门客陈梦雷等纂集类书,终于四十五年成书《古今图书集成》。
康熙一阵大悦之下,又是赐宴保和殿,命诸皇子都来参加,并大肆夸赞胤祉的博学多才,是自己学术上的得力助手,命诸位皇子都要多向胤祉学习。
景仁宫中。
佟贵妃昨儿得了太后所赐的羊脂白玉花瓶一樽,今日遂命兮兮去御花园中折些新鲜娇花艳草回来,以匹配宝瓶。
兮兮折了些花走到千秋亭附近,却听闻一声嬉言:“采花贼!”
这皇宫大内之中怎么会有采花贼?兮兮猛一回头,只见胤禵一脸戏谑地斜靠在一株桂树之下,手里还把玩着一枝残桂,显是花瓣俱被他捻掉多半了。
“真想不到十四爷竟有这般自知之明。”兮兮与他玩笑。
“你——哼!”胤禵扔下手中残桂走上前来,晃悠道:“瞧你手中折的姹紫嫣红很是不错,都给爷吧,正好府中花瓶空了有些日子了。
“十四爷府中难道没有花园啊?”这个胤禵,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他那霸道的毛病?
“爷就瞧四嫂手中的好看!”胤禵昂脸道。
这架势,显然又是较上劲了,刚才他本想玩笑兮兮一番,却被她给玩笑了,心中自是想要扳回一局。
“切!十四爷真是没见过世面,这些个残花败柳也叫好看?”兮兮故意不屑道:“咱采回去了也只是用来泡泡脚,这若是往瓶子里插也未免太寒碜了,十四爷若觉得好看,尽管拿去了好了。四嫂那还有很多,十四爷要不要派个奴才驾辆马车都给拉回府去?”
“胤祯——”
胤禛?在哪里?兮兮忙寻声望去,却见德妃一脸不快地走了过来,忙屈身请安:“奴婢见过德妃娘娘,娘娘吉祥。”
德妃望了她一眼,并不理她,径自朝胤禵走去,胤禵也行了一礼:“儿子见过额娘,额娘吉祥……”
“胤祯,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啊?额娘还以为你去上书房用功了呢。三贝勒学问好,得了夸,可皇上也是疼着你的不是?又给你改了这么个好名儿,你可也得更加发奋啊!”德妃一脸关切之色,看向兮兮,又说了一句:“快回上书房去,莫要跟些闲杂人等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