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心中却是在思忖原来胤禵的名讳之谜①是这么回事,他竟是胤禵、胤祯两个名字都用过。这要是他和胤禛两人同时出现,可怎么叫啊!
“额娘,四嫂怎么是闲杂人等呢?”胤祯辩析道。
“你这孩子,就是心性太善、太软。”德妃蔑了眼兮兮道:“你忘了她是怎么对你的了?她也配你叫声四嫂?”
“额娘……”胤祯扯着德妃的衣襟,软语相辩:“四嫂不是您想象的那般……”
“好了,祯儿。”德妃打断他:“快回上书房读书去吧,也要让你皇阿玛瞧瞧你有多用功。”
“那……儿子告退了。”胤祯行了一礼,继而对兮兮歉意一笑,转身离去。
见胤祯走远,德妃复又开口:“真不知你会些什么妖法,祯儿竟不怪你。哼,你莫要以为祯儿年少单纯就好欺负,有我在,你休想再伤到祯儿。”
“奴婢从未想过要伤十四爷分毫,上次真的只是个意外,奴婢已经知错了,且早已痛改前非,若娘娘还不解气,就请再责罚奴婢一番好了。”说完,兮兮便跪了下来。对着这个偏心至极的婆婆,也只有一味顺她的意,让能让她舒坦。
“哼!你是贵妃宫里的人,皇上又早已发过话,你让我责罚你,岂不是想害我滥用私刑么?”德妃一脸不愠:“心眼儿忒得不好,看见你就来气,回宫!”
一帮太监宫女簇拥着德妃拂袖而去,兮兮总算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心想自己也算是百炼成钢了吧,要搁现代,哪里受得了这许多冤枉气!
“四嫂。”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
“你……全看见了?”兮兮拍拍膝盖上的尘土。
胤禩轻“嗯”了一声,负手来而,浅浅低语:“若要幕鸿,是受不了这般气的。”
“良妃娘娘也不会这般待八福晋的。”
“四嫂若不嫌弃,可常去陪额娘说说话,幕鸿也常在,妯娌间多亲近些也是好的。”胤禩温和地笑道:“幕鸿很是钦佩你呢!”
“啊?我有什么好钦佩的。”兮兮惭愧道:“八爷再这么说,我可就真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哎,钦佩我的人,也必定是不为老爷子所待见的人。
“四嫂过谦了,若遇着幕鸿,与她好生聊聊,你们定是能聊到一块儿去的,我也无甚时间陪她。”胤禩面有愧色轻声柔语。
兮兮心中一阵难受,这样如玉般温润美好的男子,最后真要成为那个因呕病卒于监所的“阿其那”么?
“八爷宽心,得空我便去延禧宫。”
“嗯。”胤禩微笑了笑。
此时,前方一队侍卫巡逻而至,为首的便是隆科多。
胤禩躬道:“四嫂,弟弟失陪了。”
“哦,好。”兮兮回礼:“我也得回宫复命了,就此别过。”
“四嫂慢走。”
转身离去的兮兮听得背后隆科多恭敬的声音:“奴才隆科多叩见八贝勒爷,八贝勒爷吉祥!”
回到景仁宫,佟贵妃问道:“怎去了这么许久?”
“奴婢又逛了会儿园子,请娘娘责罚。”
“这孩子,竟跟我生份起来了。”佟贵妃笑道:“是不是会禛儿去了?”
“娘娘……”兮兮满面不好意思,今天见的此“祯”非彼“禛”。
“呵,都做过额娘的人了,还害羞呢……”佟贵妃此口一出,又当即想到恐会触到她心头痛处,便马上改变话题:“前儿听皇上说,今年孝庄文皇后忌辰,打算派胤禛去呢,禛儿可是越来越得皇上的器重了。”
器重?只怕是从此之后他和十三便逐渐成为他们老子的廉价劳动力,专职炮灰了吧!
“皇上器重爷,自是说明爷有本事,咱们这些个府中内眷,也面儿上有光,只可惜奴婢现下……”兮兮抹了抹那并不存在的眼泪。
“老四不是常来看你么……”佟贵妃劝道:“再过些日子,待时机成熟,我跟皇上提一提,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皇上只消去了怒气,也断不会老让儿子跟媳妇分开的,再在这宫里关着,可就要唱一出孔雀东南飞喽!”
“娘娘真是观世音转世,专门普渡众生来的。”兮兮感激道。
佟贵妃“咯咯”笑了起来,用帕子遮住嘴角道:“怪不得老四这般惦念着你,真是个惹人疼的。”
“娘娘疼奴婢,奴婢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因着这个,又想回府,又怕回府。”
“哦?为什么啊?”
“奴婢想回府是因为想念府中家人,怕回府是因为回了府就不能天天见着娘娘了,奴婢定是会思念娘娘,寝食难安,继而天天央福晋带奴婢入宫,岂不是要将福晋与娘娘都烦死了。”
“你呀,到时你若肯来看我,我就顶高兴了,哪里会烦呢!”佟贵妃说完,微笑着轻轻打了个哈欠。
兮兮见状忙道:“娘娘要不小憩一会吧,奴婢去把花插上。”
“嗯,也好。”佟贵妃伸个懒腰,歪在榻上,刚一阖眼,又补充道:“对了,今儿内务府新调了个小主子来景仁宫,你挑几枝鲜灵的,也给她送些去吧。”
“嗻。”兮兮边拾掇花边问:“不知是哪位小主子?”
“郑贵人。”
①十四本名胤禵,大约在临近康熙45年的时候原因不明地改名为胤祯。此后一直以汉字胤祯为名。到了雍正即位改胤为允,再恢复胤祯原名禵,所以叫允禵。
此一说法证据有二,一是雍正自己在元年改名的上谕里称十四本名胤禵,所以是“复”其原名。第二个证据是冯尔康先生查阅康熙三十六年和康熙四十五年的玉牒,康熙三十六年的玉牒上14的名字两个汉字皆写作“胤禵”,而四十五年的玉牒上部分写作“胤禵”,部分写作“胤祯”。祯和禛两个字满文形不同音更不同,完全是两个字。而在300年前的清代其汉语发音也不一样。祯字念zheng后鼻音(《汉语大字典》中祯旧读zheng)禛字念zhen前鼻音。
对清皇室和宗室这群沈阳东北口音以及其他京畿内的朝臣来说,要分清zhen和zheng是非常容易的事,完全没有困难。何况父子兄弟之间多用满语交流。这两个人的名字在口语中完全没有问题。
七夕。
胤禛和胤祥去外省办差,派人捎来书信一封,内曰:“万里碧空净,仙桥鹊驾成。天孙犹有约,人世那无情?弦月穿针节,花阴滴漏声。夜凉徒倚处,河汉正盈盈①。”
原来这首诗,竟是写给我的么?兮兮捧着信“咯咯”笑了半天。
七月过去,又到中秋。
饶是某人文采有限,水平有限,上次的信还没回呢,另一端的急性子某人又递来一封:“夜寒漏永千门静,破梦钟声度花影。梦想回思忆最真,那堪梦短难常亲。兀坐谁教梦更添,起步修廊风动帘。可怜两地隔吴越,此情惟付天边月②。”
哎,四四啊四四,枉我以为你这首诗是悼念你一段凄美绝伦未能相守终生的爱情的,没成想……
八月十五虽天气转凉,可也没那么冷吧?咱俩又真有那么可怜吗?不过想他平时言辞是稍喜夸张一些,便也可以理解了。
四四,我可是要伴你一生的呢,你那首《仲秋有怀》,应该不是写给我的吧!咦……那又会是给谁的呢?是后来的年妃、谦妃,还是那些贵人、答应、常在?
八月十六,康熙在漱芳斋赏戏。
一众皇族内眷早早地便来了,四贝勒府与八贝勒府毗邻而居,所以那拉氏也与郭络罗氏同时而至。
本来胤禛办差未归,兮兮便也对这听戏之事了无兴趣,但佟贵妃特意恩准兮兮坐到四贝勒家眷中去,与那拉氏话话家常。
四贝勒府中倒是一应俱好,姞儿、弘昀、弘时都聪明健康,宋氏也已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瞥眼间,兮兮见郭络罗氏面色不愠,似是憋着一股气,正思忖间,那拉氏缓缓道:“皇上前儿命八爷纳了两房小妾,幕鸿便耿耿于怀,怄上了,不知到何时才能舒坦下来呢!这女人么,自己不生养,还不兴丈夫再娶,也忒过份了些,这般不以子息大事为重,要她家爷怎下得台面来……”
是了,她一生争勇好强,用极端的方式守护着自己的爱情,自己的丈夫。丈夫因为爱她至深,也一直包容于她,宠溺于她。可涉及到膝下无人,纳妾生子等事,他再专一也是男人,又如何能逃出世俗的这种种牵绊?这是三百年前的大清,你生于斯长于斯,怎么竟还不若我这后世外来之人看得通透?
兮兮示意那拉氏自己坐过去八福晋那边说两句话,那拉氏知她与八福晋素有往来,便也同意了。
“幕鸿。”兮兮轻声道。
“原是四嫂。”郭络罗氏抬起头:“四嫂快些坐下吧。白哥,咱挪个地儿。”
说完,郭络罗氏便将凳子搬过一边,直离胤禩有好几丈远。
“幕鸿,你这……”兮兮面露难色,替胤禩觉得难堪:“你,怎好如此不顾八爷的颜面,他可是男人。”
“我……四嫂,你不知道。”郭络罗氏解释道。
“我,也听说些了。”兮兮坐下。
“我也并非定不准爷纳妾,只是为何就不能再等两年?若我,若我实在没……没动静,再纳也不迟,可皇上偏要苦苦相逼……”郭络罗氏说着说着已近哽咽。
“嘘……”兮兮提醒:“小声点,皇上一会儿就来了。”
“反正我是大清第一妒妇,皇上前儿御口亲封的,哪还要得了这许多虚面儿?”郭络罗氏赌气道。
哎,这名号终是毫无意外地落到她头上来了。
“四嫂,你说,为何男人就一定要三妻四妾?”郭络罗氏咬着嘴唇。
“福晋,此为天理、伦常。”一旁的婢女白哥好声相劝。
郭络罗氏气地站了起来,指着她道:“你滚!滚回你主子身边去,我用不着你来伺候,我也用不起!”
这白哥原是胤禩的贴身婢女,因郭络罗氏与胤禩闹别扭,不理胤禩,胤禩便让自己最信任的白哥去伺候她,也稍觉放心。
兮兮见郭络罗氏如此失态,忙拉她坐下,可周围一干人等早已看得真切,偏偏这时皇上驾到,此情此景,也尽收眼底。
众人山呼万岁之后,便坐下听戏,曲目早已事先点好,只等皇上驾临,便能开场。再说康熙见了刚才一幕,心中大为不快:“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大清第
一狂妇与大清第一妒妇倒是对上脾气了,敢情她们还英雄惜英雄啊!”本来对兮兮稍感改造良好的印象又覆灭了,还在心中将她二人并列为女子贤德的头号反面教材。
兮兮拉郭络罗氏坐好,心中虽也有同感,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只得小声劝道:“幕鸿,你相信吗?在许多年以后,也许是一百年,两百年,或是三百年,终有一天,男人也只能娶一个妻子,便是皇上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