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刚跨进若水阁的胤禛见兮兮正在拿笔作画,简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兮兮见胤禛进来忙将画盖住,胤禛却更是心疑,伸手要抢:“让我瞧瞧,画的是什么?”
“不行!还没画完呢。”兮兮整个人都趴在桌上盖住画纸坚决道:“等画完了再让你瞧……”还没说完,胤禛已将她抱开一边,拿起那画一看,神色大变。
“讨厌啦你……”兮兮面色微微一红,嗲声道。
“你这画的……”要不是看见旁边题的“赠郞君金四”,胤禛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这画的竟是自己!
“怎么样啦……”兮兮还是一派洋洋自得。
“简直不堪入目!”胤禛怒道:“在你心中,爷竟是这般形象猥琐?”
“哪里猥琐了?”兮兮辩白:“明明英俊潇洒,风liu倜傥,你会不会审美啊?”
“你……”胤禛知她心意纯爱无欺,奈何品味有限,水平更是有限,自己若一味迁怒于她,实在对她不公,便软下心来,温言道:“其实也不是一无是处,看得出,你还是有些潜力的,若能勤加练习,再假以时日……”
“终于发现我的实力了吧!”不待胤禛说完,兮兮便打断他道:“这幅画,完成之后,挂到你书房去,好不好?”
“万万不可!”胤禛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
“为什么?你觉得不好意思呀?”兮兮善解人意道:“那就挂在我房间里好了。”
“不——可!”胤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你怎么这样呀?你也太小气了吧!”兮兮急道。
“爷一向如此,你竟是直至今日方才发觉么?”
“你就不能学着大方一点?老跟女人计较算什么男子汉啊!”
“你给我小声一点!”胤禛拍着桌子道。
“这会儿怕人知道了?”兮兮也拍下桌子:“那还与我计较!”
“你给不给?”胤禛又拍下桌子。
“不给!”兮兮也学他又拍一下。
就两样,两人压低嗓门在里面拍来拍去,门外守着的高无庸心里忍不住嘀咕:“乖乖!今天晚上搞这么大声,爷还真是龙马精神、龙凤呈祥、龙腾虎跃、虎虎生威……”
“你把画给我!”胤禛伸出手来。
“不给!”兮兮往身后一藏。
“拿来!”胤禛抢到她身后,用力一拽,兮兮也是往回一退,拉扯之间,已然将画撕成两半。
“你……”兮兮顿时委屈地掉下泪来。因知他最近心情不好,也不敢去烦他,花了好大番功夫,学会用毛笔做画,只为将他的样子画下来,让他看到后能明白,世间自有爱你懂你之人,可他竟这般不解风情,惹人心伤。
胤禛得见此状,也觉自己有些过火,心生悔意,便将她搂在怀里软语道:“莫要恼了,原是我不好……”
“本来就是你不好……”兮兮趴在胤禛怀里抽泣道:“你也太小气了,要是大阿哥就不会如此……”
“你说什么?”胤禛猛地一把将她推开。
“我……”兮兮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断,胤禛素来小气多疑,这话,怕是不好圆回来。
“哼!早知你与大阿哥暧mei不清,这会儿念着他的好来了?”胤禛盛怒之下,也是口不择言。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竟是那样朝三暮四之人么?”兮兮心中冰凉,泪水也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涌出来,滴至嘴里,含泪而道:“爷若真觉得奴婢是那样不堪的人,为何又要了奴婢呢?”
“大阿哥推上门来,你自己又*,此等便宜之事,如何不要?”
兮兮心口剧恸,仿若跌入极地冰川,却又不愿在胤禛面前显露出来,只问得一句:“四爷心中,果真是如此看待我的么?”
胤禛眼神一阵闪躲,却又硬硬说了句:“是!”
“那你放我走吧!”兮兮拭去腮边泪痕。
“放你走?去找大阿哥么?”胤禛冷冷道。
“我既如此水性扬花,又何必去寻昔日旧人?天下间男人多的是……”还未说完,胤禛一个巴掌狠狠拍了过来,直打的兮兮晕头转向,跌坐在地上,脸上顿时一片火辣的疼痛,五个清晰的指印跃然于面颊之上。
胤禛的手还停在半空中,见她已是无了任何激烈之辞,只默默滴泪,便也握紧拳头垂了下来,转身走出若水阁。
小囡见胤禛一脸怒气而去,忙跑了过来,却发现了这般状况,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四爷一向最疼您了,您稍一服个软,四爷也不至于下重手啊……”
“不要告诉福晋,知道吗?”兮兮面无神色道。
“可是……”
“我再说一遍,不要告诉福晋!”
“嗻……”小囡低低垂泣道。
原来男人的爱真的并不长久,或者,他真的有爱过我吗?
誓言,床第间的誓言又有几分可信?本以为只要全心付出,任是冰山也会融化,可冰山融化即为水,自己又如何能守住流水无情?
独自坐在窗边,镜中那原本如凝脂般的娇嫩面容此刻已红肿了整整半边脸颊,轻轻抚上去,疼痛难当,可这痛,如何也无法与心中之痛相比。
哀伤像是一把刀,停留在心叶上,在漫漫的长夜中,残酷地凌迟……
胤禛已半月未曾踏足若水阁,也不许府中其他妻妾涉足,她真真正正是被打入了“冷宫”之中。
这一日胤禛终是按捺不住,慢慢踱来若水阁,站在院中,负手而立,却怎么也跨不出那一步,开不了那一口。月下站了半晌,幽幽望向那扇深窗,叹了口气,径自离去。
“爷请留步!”窗内一个低低的声音道。
胤禛暗自欢喜,转身回来,刚掀起门帘进屋,就见兮兮径直跪了下来,双目空洞,早已无了往日的神采飞扬。
“你这是做什么?”
“求爷恩准奴婢出府。”
“不可能!”
“那奴婢就长跪不起。”
“那你就跪着吧!”胤禛转身欲走。
“爷又何必要困着奴婢呢?”兮兮依然低头,语气却不卑不亢:“奴婢只是想去府外休养一段时间,静思己过,并不是要……要离开四爷,真正离开,还得爷的一纸休书。”
以胤禛的性格,是不可能放任他的女人跟自己闹离婚的,只能提出暂时分居,希望距离和时间可以慢慢淡化两人之间的伤痕。
“爷若不同意呢?”
“奴婢只能长跪不起。”
“好,那你接着跪吧!”胤禛拂袖而去。
次日凌晨,胤禛起身去宫里上学,行至半路却始终心神不宁,便又绕道回府,但见若水阁内烛光依旧,窗上映着那萋萋暗影,浓浓哀愁,她羸弱的身子竟果真跪了一夜!
这府中,唯有她,敢与自己顶撞,也唯有她,带给自己最多笑容,为何这次她不能像以前一般服个软呢?总以为她是了解自己的,自己如何会那般看待于她?她怎么就参不透?这个让他又爱又恨又心疼的女人啊……
“高无庸。”
“奴才在。”
“格格乌喇那拉氏,暂送至京郊别院休养,加派侍卫、护院。”
“嗻。”
直到出府这日,那拉氏等才与兮兮见上一面,李氏拉过她道:“妹妹如何这般自讨苦吃?与爷们顶撞,还会有你的好?”
“爷这里,我会劝着点儿,你自己也得多上心。等过段时间,爷的气儿一消,什么事都好办了。”那拉氏谆谆相嘱。
“多谢姐姐们的照顾,妹妹感激不尽!”兮兮这话是真心的,入府至今,府中妻妾们从未与她为敌,争风吃醋,反倒都是照抚有加,亲昵关爱,此刻看来,竟比胤禛还要暧人心脾了。
“别多说这些无用的了,你好自珍重,姐妹们自会常去看你的。”那拉氏将兮兮散落的一缕发丝挽向耳后。
“嗯。那,妹妹就此别过了。”兮兮向她们福身行了一礼,转身出府。坐上马车,撩开帘子挥手,示意她们回府,莫要再送。
颠簸的马车载着她离开了四贝勒府。今后,将会是一种新的生活还是几经辗转终回原点?明日之事谁又能料得几分?罢,我且过好今日,想着想着便歪头睡下,饶是昨夜劳累至极,没多久便睡沉过去,直到马车停在庄子门口,小囡叫了好几声才将她叫醒。
这庄子内被胤禛加派了好些侍卫与护院,就连小囡与两个随行的嬷嬷都感觉行动被监视了一般,兮兮只觉他过于无聊,这是什么意思?怕自己给他戴绿帽子?
在这住了几日,比府中更要闲得发霉,除了小囡与那两个嬷嬷,连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但却好在空气清新,没有规矩,倒也另有一番滋味。
最近吃着园中所种蔬菜,兮兮连胃口都大大增加,口味也渐渐加重,一会爱吃辣,一会又爱吃酸。几天下来,比划一下,腰身竟是粗了不少。
没这么离谱吧,老天爷!千万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啊!这究竟是肥胖还是传说中的“怀孕”?自己以前也有过月事不准的的情形,所以无法以此推断,只能找个大夫来确诊。
“主子不舒服,命我出去请大夫。”小囡对拦住她的侍卫解释。
“主子哪里不舒服?”
“肚子疼!行不行?”小囡白了那侍卫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一位白眉长须的老大夫随小囡回了庄子。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确是喜脉无疑!”
“啊……”兮兮一时百感交集,竟不知是何滋味,欢喜?也有,沮丧?也有。在这个非常时期,真不知这孩子来的是不是时候。
“小囡,去拿十两银子谢过大夫。”
“是。陈大夫,请随我来。”
“多谢夫人。”陈大夫捋了下胡须,恭手道:“老朽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夫人看来近期思虑过重,如今为了腹中孩儿,也该放宽心神才是,老朽再开几副宁神安胎的药,夫人按时服用,可保胎儿母体强健。”
“如此,多谢了。”
兮兮站在房间门口目送陈大夫,却见陈大夫被侍卫拦了下来,一番盘问。
哼,我早已交待过了,你也只能问出腹泻的毛病来。
但她并没有得意多久,因为个把月之后,她就略有显怀,恰值那拉氏与李氏来此探望之际。那拉氏与李氏都是生养过的,当然一眼就看出了端倪。那拉氏当际便正色道:
“现在情形不同了,妹妹这就随我回府!”
“爷还没发话呢!”兮兮婉拒道。
“这事我做主了,爷若是怪罪下来,全由我一人担着。”那拉氏的语气不容抗拒:“皇室骨肉,岂能沦于民间生养?况且爷的子嗣单薄,现在府中只有弘晖与弘昐……你必须回府!”
“姐姐,我这次出府,其实……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也不是怀了孩子便能解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