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若没有别的事,奴婢告退了。”兮兮行完一礼,转身欲走。这瘟神,离他越远越好。
“你站住!”胤礽喝道。
兮兮身子一顿,想他也蹦达不了几天了,便一时忍道:“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胤礽负手踱了两步,转身盯着兮兮道:“记住!只要我一日是太子,叫你往东便不能往西!就是老四,我叫他吃屎他也得去!哈哈——”
兮兮一听胤礽如此侮辱胤禛,却是如何也忍不下来了,顶撞道:“太子殿下嘴里放干净些!我家四爷对太子唯恪献忠,尽心辅佐,恭顺有加,究竟何时得罪了太子?太子竟这般出言相辱!”
“怎么?藏不住了?”胤礽语调上扬:“我就看你们每个人都没安好心!”
“太子殿下究竟做了什么亏心事?竟以为人人都要加害于您!”兮兮怒火中烧。
“我做亏心事?天大的笑话!”胤礽仰天笑道:“我生母是仁孝皇后,我自两岁起就被皇阿玛立为皇太子,近四十年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无匹,我需要做什么亏心事?”
“倒是你们!”胤礽突然伸手一指,怒目圆睁:“你们,你们每个人觊觎我的位子,几十年来对我施明枪放暗箭,布下重重陷井,道道机关,恨不得我万劫不复,好叫你们有可趁之机!我,我竟是那暴戾恶张之人么?哈——哈哈——我怎会是那暴戾恶张之人——”
“无风不起浪,太子殿下若果真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也断不会流言四起。”兮兮中气十足,这是事实,亏他还以为自己的形象很平易近人?他以为自己是胤禩啊。
“温文尔雅、彬彬有礼……”胤礽一楞之下喃喃重复,竟有些黯然神伤。他依稀记得多年以前,传教士白晋和张诚曾一再对己国君主这般形容过他,
“皇额娘因我而逝,皇阿玛对我可说是疼到了骨子里,我又怎能不知?”胤礽的眼神开始黯淡,语气也软了下来:“我若一日未做过太子,也断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小时起,所有的人对我恭敬唯命,顺从效忠。可年岁稍长,首先便是我那帮兄弟们开始逐一出类拔萃,皇阿玛虽不会因此而宠了他们去,可我心中总是郁愤难平,行事难免乖张了些,身边亦不会有人敢劝阻于我。而我的那帮兄弟们呢?他们更是巴不得我沦为天下最最不堪之人,处处寻我的短,纠我的错,给我下套使绊。春华,郑春华,我待她一片真心,她竟与老八他们一伙儿来害我!如今索相亦不在了,我堂堂当朝皇太子,却履薄冰,难求自保……”
原来郑春华的事,他已知道了。其实他说的倒也不假,近四十年的太子之位除了皇父无休无尽的溺爱之外近年他坐得似乎并不舒坦。以前还有索额图为他谋划大局,而现在,他手下的那帮亲信谋臣无一能跟索额图相较,众多异常精明能干的兄弟们再频施暗算,他自然也是境况堪愈。
究竟是因为从小便身为太子的自我优越感而导致他行为乖张暴戾,还是因为兄弟们才华能力的后来居上而逐渐相嫉怀恨导致性情大变?
究竟是因为兄弟们看到他不贤而谋求储位,还是为了谋求储位而陷他于不贤?
这问题就像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说不清,道不明。
突然之间,兮兮开始觉得太子其实也没那么讨厌了,他的一生又何尝不是一场悲剧?爱新觉罗家的每个人,他们兄弟间的每个人,又有谁是真正喜剧收场?
西风古道泪流尽,可怜生在帝王家!
胤礽啊胤礽,我是该劝你,还是该任你继续张狂下去?一时间,兮兮抿了抿唇,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讷尔苏这个混蛋!我让他去找戏班子,他竟敢拒不照办,还拿皇阿玛来压我!”胤礽咬牙切齿道:“皇阿玛宠信于他又如何?我可是当朝太子,我当着人面儿骂他又如何了?他竟然恼羞成怒胆敢说我生而克母,无望无德,居储不贤,迟早必为皇阿玛所弃!”
胤礽额上青筋暴起,狠道:“还有海善跟普奇,皆是一丘之貉!竟敢责备我截下蒙古贡使攘进御马!嘿嘿,我立时便各抽了他们二十鞭子,好叫他们记清自己的身份,谁才是主子!”
兮兮满心不屑地暗嘲道,刚才还觉得你沦至今日情有可原,现在看来你简直不可理喻!你现在还不是主子,真正的主子是皇上!况且讷尔苏是郡王,海善是贝勒,普奇也是公爵,你这般行事,岂不是自扫威仪,将朝廷的脸面丢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狼狈勾结,串通一气,时时都想把我拉下来。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就是告到皇阿玛面前,皇阿玛也不会怪责于我,我会笑到最后……我是皇阿玛嫡子,最疼爱的儿子,诏告天下敕封的皇太子!哈——哈哈——”
今晚的胤礽确实太过失态,简直可以用疯疯癫癫来形容,刚从心底升起的一番同情不复存在以后,兮兮是一点也不愿与他多做纠缠,极不耐烦的甩下一句:“奴婢尚且有事,奴婢告退。”话毕,转身就走。
“你回来!一个小小的格格竟然也敢忤逆于我!”胤礽伸手猛拽兮兮,许是力道过大,她本就未能及时扣上的领间盘扣又被挣开了几个,霎时露出一片雪白诱人的肌肤。
兮兮惊呼一声,急欲遮掩逃走,胤礽却瞪大了双眼,目露淫光,将她用力拉回,扑身上前,强行按倒在地。
他口中喘着粗气,喷在兮兮的脸上,令她直欲作呕。他在她面上、脖间强吻过处,亦让兮兮恨不得将他碰过的皮肤都剜了去。
“救命!快来人啊——”兮兮惊恼之下泪水夺眶而出,拼命挣扎,浑身颤栗,打定主意若真被胤礽所辱,还不如立时死了去。
“我看谁敢来救你!”胤礽狞笑着,继续撕开兮兮的衣衫。
正在万念俱灰之即,却听得一个惊恐关切的声音传来:“四嫂——”
是胤祥!
“胤祥,快来救我——”兮兮被胤礽压在身下,用尽全身的力气呼道。
胤祥飞速赶至,一把推开胤礽,将自己马褂脱下给兮兮盖上,满脸不可置信地愤恼道:“太子!你……”
胤礽面上倒是没有一丝尴尬,起身掸掸衣襟道:“你怎么来了?”
胤祥强忍怒气,握紧拳头,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讷尔苏等人要去皇阿玛面前参奏太子,臣弟欲通知太子及时将此事化解,却几番找不到太子,岂料——”
“哼!就是皇阿玛知道了又如何?”胤礽态度强硬:“老十三,看在你平时为我办差倒也尽心尽力的份上,劝你莫要多管闲事!”
“不知太子殿下指的嫌事是哪一桩?”胤祥脸已气得发青。
“两桩都有。”胤礽摆弄着指上的玉扳指,冷笑道:“我是太子,他讷尔苏纵为平郡王,在我面前也只是个奴才,皇阿玛会因为我打了几个奴才而降罪于我?本太子没有差遣的时候用不着你多事!至于她……”
胤礽看了一眼兮兮,伸手去抬她下巴,却被兮兮与胤祥同时打掉。胤礽收手,满不在乎道:“当初那个女人的事,皇阿玛都没有追究,更何况是她呢?老十三你这么紧张,莫非你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你真是欺人太甚!”兮兮擦去脸上泪痕,愤然。
“怎么?能便宜老十三就不能便宜本太子?他跟老四都是我的一条狗。”胤礽笑了笑:“今日倒要让你瞧瞧,谁才是真心疼你的。”
“老十三——”胤礽语调拉长:“滚——”
胤祥伫在原地不动,怒视胤礽,眼中似已能喷出火来。
“我叫你滚,听到没有!”胤礽一脚踹向胤祥,胤祥闪身避过,却是再也按捺不住,一拳挥向胤礽,重重打了过去。
胤礽没想到一向恭睦和顺的胤祥竟敢与自己动手,毫无准备之下,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拳,待反应过来,自是不能善罢干休,立马与胤祥大打出手起来。
兮兮裹着胤祥的马褂吓得花容失色,想去拉开他们却苦于伸不上手。
一定要阻止胤祥!得罪了太子,无论孰是孰非,就如胤礽所言,康熙都不会怪责于他,吃亏的只能是胤祥。
“胤祥!不要打了——”兮兮扑上去:“求你不要再打了——”
“滚开!”胤礽腾出一脚踢开兮兮。
想那胤礽自幼习武且又生得人高马大,而兮兮仅为一柔弱女子,挨了他力道不轻的一脚,当即便被踢飞出好几丈远,重重摔落在地上。
“四嫂!”胤祥惊呼一声,怒视着胤礽,似乎要把他吞下去。
本来与胤礽相搏,他尚念着兄弟之情,君臣之仪,未曾用尽全力,这下却真是忍无可忍,直使尽全力拼了上去。
虽然他们兄弟个个皆是武艺卓越,身材魁梧,可胤祥毕竟比胤礽年轻十多岁,身形又更为高大些,几个回合下来,胤礽已渐处下风,只能招架回护,而毫无还手之力。
这该如何是好?十三身手了得,还曾经打死过老虎,这也是兮兮一直很崇拜他的地方,可照现在这个情形下去,若他把太子打死或是打成残废了可怎么办?
去叫人?不行,让人看到了也绝没有胤祥的好处……
正在焦急万分六神无主之即,兮兮依稀瞧见胤禔远远走过,忙放声呼喊:“大阿哥——”
胤禔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猛一回头,却见太子与胤祥在地上扭打成一团,顿时心底说不出的激动万分,握了拳头,阔步跑上前来。
“怎么回事?老十三!”胤禔到了跟前用力去拉胤祥,奈何胤祥的气力并不比他低,拉是几下竟是拉不开。
“老十三!”胤禔再次吼道:“你竟敢如此以下犯上!
胤祥停住了手,冷笑一声,愤愤地看着胤礽,胸中虽仍是盛努难当,却终是将他用力向前推了一把,极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老十三!你给我等着!”胤礽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咬牙切齿地扔下这句话,重重地将辫子甩向脑后,转身离去。
“怎么办?十三,太子一定会找机会向你报复的。”见太子离去,兮兮忙拉着胤祥。
胤祥一片凛然,并不言语。
“这都怎么一回事?”胤禔看着兮兮,却见她身上裹着胤祥的马褂,面色一变:“你们……”
“不关十三爷的事!”兮兮急忙解释:“是……是太子……”
胤禔见兮兮低头语促,似乎甚是难堪,心下顿时明白了几分,握紧拳头怒骂道:“混帐!”
“现在该怎么办?太子不会放过十三爷的。”兮兮万分焦急忧心憧憧,她怕这是一个
契机,十三真的会就此被圈禁十年。
一直沉默的胤祥了微笑了笑,挺胸道:“爷不怕他!四嫂莫要担心,就是告到皇阿玛面前……”
“就是告到皇阿玛面前……”兮兮插了进去,本欲接着说“也必定是你的罪过”,却实在不忍说出口,喉中涌上丝丝苦涩,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念道:“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