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么会期待尉帧玄呢?她究竟喜欢谁,又放弃了谁,又期待着谁……真是越理越乱……她又是两大口,见他也是赌气地喝了几大口,心口的疼痛感也剧烈起来。
两人各怀心事,就这样默默的喝着酒,山下的景致也不如刚才那么吸引人了。
‘头晕,喝得太急……’
‘怪不得尉帧玄不让你喝酒,原来是你不会喝酒!这样反倒是我不了解你了……’他冷笑。
‘你还是不了解我的好……’
‘为什么……’
安韶诺被他的表情吓到了,这小小的一坛子酒不会就把他灌醉了吧?她无意识地往地上一瞟,身边竟多出十几个坛子来,七倒八歪地横在那里,他究竟是怎么携带这些瓶瓶罐罐的。
‘说好一人一坛的。你这个人怎么连喝酒都要耍赖!’
‘那又如何……’
‘你这么大只叫我怎么搬回去!’
‘搬不动就不要搬!’
‘不搬就不搬,你醉死算了!’
她想起身透透气,却被他一手抓住了脚踝,前倾后仰的好一阵子才保持了平衡,她低头瞪他。‘干什么呀?‘
‘休想逃?!’
‘我没有……’大概是逃得多了,她竟有些心虚。
‘你是为了我而中的忘心,理应对我有意……’
‘这是两码事!’
‘太君说是一码事!’
‘太君喝醉了!’被人逼问成这样,难免会有低智商的情况发生。
‘是么……’连锁反应。穆笑棋忽然吃吃笑起来,‘你从古树下来的时候,是不是恨我入骨……’
这家伙怎么还记得这件事~安韶诺细想起当时的心情,还真是从骨头里讨厌眼前这个男人。那种既害怕又讨厌的情绪在金溪零无意的夸大下,变成了一种看见他就想要逃跑的意识,嗯?看到他就想要逃跑?
‘那你喜欢我吻你么?’
她又被吓了一跳,脑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他的吻,时而狂野时而温柔。穆笑棋每次吻她都是突袭,让她没有时间拒绝,
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使全力去挣扎,而是甚至,深陷其中……她忽然被自己的这种感情吓懵了,她躲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
远望山下的灯火。
‘比起尉帧玄,你更喜欢谁的?’
‘不要问奇怪的问题!’他究竟想证明什么。
‘他的?还是我的?’
‘我要下去!’
‘别想逃!’他怒斥,接着神情又迷离起来,‘他的?还是我的?’
‘我要下去!’
‘我……我的……’他忽地站了起来,瞬时又倒下了。
‘啊~’安韶诺的心脏险些被他的一惊一乍惊得停止跳动。
天边蒙蒙亮时,夜市上的人们才渐渐散去,换了一批每日照例摆摊的早市百姓。无论穆笑棋是不是在装疯卖傻,安韶诺可以确认的是,那家伙现在正美美地拿她的膝盖当枕头,口水梦呓一大片的。
转眼天亮了,尽管自己早已是哈欠连片,小妮子就算有十条命也不敢独自睡去,先放着这颗不定时炸弹不说,她也不愿意被人误会成与小王爷私通而抓去游街。
远远处来了个小童,左臂挎个篮子蹦着跳着朝这边来了。安韶诺灵机一动,从腰间摸出一把钱来,召唤着小童过来。
‘喂!你过来!’
小童眨巴眨巴着眼睛,不解的看着她。
‘这个哥哥生病了,你去给姐姐叫辆马车来,顺便再去打个豆腐花好不好?’安韶诺将钱递给了小童。
‘这么多钱,你为何不去买辆马车?’小童忙着卸下篮子。‘姐姐先替我看着篮子,我去去就来!’小童嗖得一声不见了。
安韶诺心生好奇地朝篮中一瞧,严严实实地塞满各种新鲜药材,家里有什么人患重病了吧?
小童前脚刚走,安韶诺便急急忙忙地收拾起地上的酒瓶和身上的衣物。闻得他满身酒气,她不知有没有把握糊弄过一会儿赶车的车夫。
这堂堂穆王府的小王爷虽不是一年到头住在这儿,却也每每闪亮登场招摇过市。这副烂泥似的败家状况传出去怎么都是不好,若再加上穆王府那些满肚子坏水的后妈兄弟添油加醋,
以后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她犹豫了半晌,干脆狠下了决心,掏出地上的软泥土便往脸上身上抹。一阵摧残后,好好的一件水兰薄衫被弄得又灰又皱,鲜亮活蹦的小丫头顿时变成了个乡下妞。
对穆笑棋,她丝毫没有手软的样子,双手几个来回,谁也不会想到面前这个灰头土脸的男人竟是尘土从不沾身的小王爷,可唯一令人烦恼地就是他浑身上下散发的气质,可想有哪位小老百姓睡觉的时候那么张扬霸道的。
马车来得真够及时,安韶诺刚刚满意地拍着手中的尘土,不远处便传来答答的蹄子声。一个中年车夫蓄着满脸胡子从车前探出个头来。‘喂!是你让小左叫的车么?’
‘嗯,是我!我哥哥病了,麻烦把我们车去穆王府后街!’
‘好重的酒味儿!’大胡子车夫闻得四处的酒气有些疑惑,他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病了不是应该看大夫么!去穆王府做什么?’
不就是个出租车司机么,问那么多干什么!安韶诺心中虽然不爽,面上却呈出一脸难色。
她凑近大胡子,神秘兮兮地跟他咬耳朵。‘我们其实是穆王府王管家的亲戚,哥哥长久有着嗜酒症,家人觉得是不光彩的事情更不想让王叔丢脸,只好谎称生病……’
说着说着,安韶诺还真地挤出几滴眼泪低泣起来。
‘你想对她做什么?!’一声高呼,方才还躺着的竟然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大胡子。
‘哥!你不要乱动,我们这就去找王叔!’在穆笑棋还没有说什么更荒唐的话之前,
安韶诺一个上扑,用胳膊肘顶晕了他,随后她趴在他的身上,转身悲凉地望着大胡子。
哥哥即使醉了也不忘要保护妹妹啊!胡子想起在家卧床的表妹,
此时早已被感动的痛哭流涕。只是那一句‘你想对她做什么’,爱慕的成分多于兄妹之情,听上去总觉得怪怪的……
‘姑娘,我这就送你们去穆府后街。至于你们的身份,我拿小左的性命担保绝不跟外人提起。’
奇怪的男人!关那小童什么事!不管怎样,她还是对他欠身表示感谢。两人手忙脚乱地将穆笑棋运上了马车,
安韶诺放下了帘子,听着蹄子声再次响起,这才感到一股强烈的倦意。
‘姑娘,小左帮你买的豆腐花就在车后呢!’大胡子在前嚷嚷着。
‘怎么不见他?他的篮子还在我这儿!’
‘放在车上吧!正好我可以带回家,这孩子!没见过那么多钱,你给他的那个数都可以买下一个肉摊了!一会儿我让他交了还你!
姑娘你们是外地人,不懂得这里的行情,叫辆马车不需要那么多钱。你孤身一人,你哥又那样,要是遇见个强盗土匪的就不好办了。’
安韶诺无奈地笑着,穆笑棋果然是个败家类型。那些钱是他身上最小的零钱,要是当时拿出几绽银子,恐怕会吓傻了这群纯洁可爱的老百姓。‘那些钱你让小左留着吧,篮子里那么多药材,是不是有什么病人要照顾。’
‘那是他娘,躺在床上好些年了。小左上山采了药材,交给药铺换来他娘需要的药。一来一去省了不少钱。我呢,帮着城里的药铺做做运药的活儿,
攒的银子也给他娘治病……不见起色啊!’
‘大叔你对小左他们真好!’
‘那当然,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娘子,能不好么?’
车后传来清脆的响声,安韶诺的脑袋显然由于郁闷撞到了木板上。拜托!大叔你就不能一次说清楚。小左原来是把他爹叫来了,怪不得疑神疑鬼地那么多问题。
‘姑娘!后街到了!’
安韶诺下了车子来到穆府后街的侧门。这里摆满穆王府的杂货,里里拉拉地只有几人走动。昨天夜里穆笑棋就是从这儿带她出了街。她拜托大胡子悄悄找人通报王管家,
就说是他的远房亲戚来了,务必让他亲自过来。大胡子一走,安韶诺便快速抹干净脸庞,提着豆腐花在车前侯着。
‘什么远房亲戚!’王管家的声音由远而近,一旁还搀杂着大胡子毫无逻辑的解释。王管家的态度,只让大胡子觉得他是在掩盖他那不光彩的家事罢了。大脚一跨出门外,
安韶诺正大大方方地提着豆腐花儿站在那儿,把那罗罗嗦嗦的大胡子也惊了一跳。方才还土里土气的小姑娘何时变得如此光鲜。
‘王叔!’安韶诺迎了上去。
这不是小王爷的贴身丫头么,他满脸疑惑,‘你是……
’
‘娘说让我来找您,哥哥也在车里呢!’安韶诺向他使了个眼色,表示借一步说话。
‘你且在这儿等着,我去车上看看!’王管家嘱咐完胡子,随她上了马车。
‘这是……!’
‘公子昨日吩咐要吃新鲜豆腐花,我赶早去买时在附近看见他,便叫了辆马车,胡乱找了个理由把他送回来了。望王管家原谅我刚才的鲁莽!’
管家绿豆般的小眼睛警惕地转动起来,他扫视了车内四周,最后转到了安韶诺褶皱的衣服上,‘看来搬动小王爷费了你不少功夫!’
‘公子躺在山坡杂草上,奴婢不得不将他背至路边才弄地如此狼狈。’她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解释道。
‘既作为贴身丫头,怎么连小王爷昨晚出府的事情都不知道。’
‘昨夜是服侍上了床才离去的,公子向来好动,功夫也好,半夜走动也没必要通知奴婢。只希望王管家替我跟外头的车夫圆了谎,不然传出去有损府里的名声。
’
‘老夫用不着你这小丫头来提醒!’王总管哼地一声下了车。随手拿了一吊钱给了大胡子。
‘你这车我买下了,今日之事要是以后听见半点风声,小心老夫不客气……拉进去!’
几个小厮出了侧门,七手八脚地把马车拉进了府里。
大胡子悄悄抓住刚从车上下来的安韶诺,接过她所递来的篮子,‘姑娘,你王叔看上去好凶啊!你同你哥哥不打紧吧?’
‘王叔虽然面上这样,私底下对我们可好啦!’
王管家又‘哼’了一声,抬脚进了侧门。
‘姑娘你刚才那么一变,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了!’
她嘻嘻笑了两声,‘大叔,要见人总是要梳妆干净,
满脸土气怎么行?’
‘也是,也是!’
门后传来管家的吆喝,安韶诺匆匆告别了大胡子,蹦进了院子。
一夜未睡脚上像是灌了铅。谁知听了王管家的一番疲劳轰炸后,又差遣她去穆笑棋房里照顾酒醉未醒的他。安韶诺满肚子的怨气加上满脑袋的疲劳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