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个比一个叫得欢。
子晟只知道要抱怨,却全然没想过究竟要如何处置这个女人,面对众人谴责,倒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了,‘你!跟我回去!’他大手一抄,拎起任欣然便往怀化客栈走去。
众人中有几个打抱不平的,吆喝着让他住手。子晟凶狠地回过头,一人给了个杀人的眼神,有效的扼杀了众人短暂的正义感。他忽略着欣然不痛不痒地锤打,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抬脚上路。
‘我要送她回去,我要送她回去!’子晟回到客房就叫开了。
难得闲下心情看书的顾威无奈地合上书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叫做任欣然的女人被丢上了床,那眼神充满着恐惧及怨恨,显然他那粗笨的兄弟没从他那儿学会半点怜香惜玉的招数。
‘你怎么把她给带回来了!’
‘遇见这女人就没好事儿!即是让我们一路跟着保护着,还不如这会儿就送她回成都府,对穆太君和四方园也算有个交待。’
‘你可别忘了穆太君还说过,如果可以找到颜欣,那更好!’顾威装模作样的喝起茶来,暗中观察着那女人的神色。早知道他那搭档耐不住性子,谁知道他竟比预料中还要暴躁,全盘托出倒是小事,这回竟光明正大地同保护人闹起了脾气来,要是被他那老爷子知道他如此坏事,
还不揭了他的皮。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关于我的事?’任欣然警惕地看着这两个男人。
‘哼!我还不想知道呢!’
顾威阻止了子晟的抱怨,恭谨地向任欣然施礼,‘这事没什么可隐瞒的,姑娘请听我解释!姑娘可认识顾炎?’
‘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我还不至于那么快就忘记。’任欣然点了点头,就是当时前来救她和父亲的那一拨人中的一个么,虽不像尉帧玄与穆笑棋那样是任府的旧识,可那张棱角分明,既古板又无趣的脸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那生得一脸沉闷无趣的男人正是在下的兄长,人称九天鹰……呵呵,姑娘不需要这样惊讶,我们确实是一母所生。’
‘任老爷子在京城做官的时候与穆王府交好,而四方园又因为穆王府的关系与任府也有往来,一直到任老爷子辞官回了成都府后,两家还继续与其有着书信的来往。此次任府遭遇大难,京城两家一收到穆笑棋的传书便派人赶往成都,随后又去到邕宁——就是李旭宇将你等囚禁的地方,终于顺利将你们带离水牢。由于顾家与四方园渊源极深,此次又因一些家事需要入蜀,所以一起跟了来。兄长与他们一起行事,而我也受了父命,有需要时及时援助……’
‘谁知穆笑棋同尉帧玄在解救了任老爷之后竟相继消失。兄长送你们回成都府后,忽闻我那怀孕的小嫂子摔了一跤,知会了我一声后就赶回了九灵山庄。没过几天,我就收到了尉老爷子和穆太君的亲手书信,吩咐我无论如何也要将你等安置妥当……可是……’顾威突然面露苦色,双眼泪汪汪,‘正在我想好好欣赏一下蜀中风光的时候,颜三小姐离家,任二小姐你又出走,害我不得不放弃了我的莺莺燕燕们,尾随你后来到怀化……事情就是这样……’
‘那他呢?’欣然指着一旁的壮汉,分明就把他当一个局外人。
‘子晟是我儿时的伴读,后随父回蜀。姑娘好动,只怕我一人难以招架,才叫了他来帮忙。’
‘哼!’男人极不服气那女人的鄙夷,双手交叉怀抱,冷眼看她。
‘我没找到颜欣和邢佑是不会回去的……’
‘你这女人,究竟还要给我们惹多少麻烦!’子晟火了,气势汹汹地向她吼道。
‘要不是今天你在街上拉住我,说不定现在都找到她了!’
‘哼,跳楼也不拣个好地方!’
‘是你自己走路不长眼。’
顾威用小指清了清耳朵,事不关己地摆弄着桌上的小点心,眼见两人吵地不可开交,差不多就要动手了,他才不死不活地来了一句劝架的话,‘让她跟着回来不就好了,何必用拎的呢?女孩子家毕竟不雅观!’
‘她那一摔,虽然没折断我的骨头,倒扭伤了她自己的脚踝,不信你去看看!我不拎她回来,难道让她一瘸一瘸的走回来?’
任欣然住嘴了,这时才感觉到自己的右脚隐隐地疼痛起来。他那种野蛮的带人方式,就好像当她是捆草席一样,很难想象这种非人道的行为是出于对她的着想。
这眼前的大老粗竟莫名其妙地救了她两回。可是面对这样的男人,真是想感激也感激不起来。
已经感觉不到夏天的余热了,两个男人跟着任欣然,在怀化耗了整整七天。就连向来对女人脾气良好的顾威都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的烦闷,
一来是她所说的那个女子再也没有出现过,照子晟嚷嚷的,必定是欣然眼花认错了人。二来,欣然与子晟每三天一大吵,每一时辰一小吵,把他那个做君子的耐心都快磨光了。三来,同时也是最重要的,怀化本来青楼就少,本地风光再怎么出色,时日一久也会厌倦,顾威的斗志日渐衰退,就算是子晟这样的大老粗也发现了兄弟的异样。
‘离开,留下,离开,留下~~~’
‘喂!你没事吧!’眼见顾威都开始了类似拔花瓣的神经行为,子晟抽出了一点同那女人斗嘴的时间,前来关心慰问一下。
‘离开,留下,离开,留下~~~’
‘你若真想回去,我们捆了那女人明天就走!!’
‘穆太君亲自吩咐下来要找到颜欣,不办好如何交差?’
‘王府的人也不能无法无天,我们不办事儿,难道他们杀了我老子娘不成?’
‘杀我爹娘倒没什么!可我担心的是……穆王府要是下了个禁止我出入青楼的令,那还叫我的荧荧燕燕们怎么活?’
子晟满眼同情地看着这个元气大伤的男人。精明一世的笑面狐竟为了女人说出这种无聊的空话来,可见他对新鲜女人的渴求早已超出普通男人的承受范围。‘你且在这儿等着,我去捆了那女人来就上路。’
‘先别捆我!’大门被人急急地推开,任欣然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了进来,拉着二人就往外赶。
‘找到了?’顾威一阵兴奋,他都可以看见江南水蛇腰的美女了。
‘没有!’
一盆冷水从天而降,顾威的脚步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那你拉着我们做甚?’子晟从腰间掏出了绳子,打算随时给她来个五花大绑。
‘颜欣我是没找到,可我看见了安韶诺!’
‘哪个安韶诺?’子晟皱着眉头不得其解,安韶诺很重要么?
‘就是那个带着一身的谜,经常莫名其妙出现,又经常莫名其妙失踪的女人。无论是四方园的少当家还是穆王府的小王爷,都为了这个女人伤情伤心的……’
‘能让那二人为她痴心,她必是个奇女子。’子晟心里倒是奇怪,怎么这么个神奇女子,顾威竟没表现出任何兴致。
‘她那是水性杨花!’任欣然很不客气地反驳道。
‘任姑娘,安韶诺的出现似乎对我们目前的处境没什么帮助……’
‘怎么会?’她的眼中放着光芒,兴奋地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如果她在,那穆公子也会在……’
‘穆笑棋?’这女人不会是为了男人而忘了初衷吧?顾威一阵头痛。好在他的狐狸脑袋还没完全短路——既然能遇见穆笑棋,就把这烦人的差事物归原主。毕竟是穆太君下的令,穆王府哪有推搪给外人的理,更何况穆笑棋又是当时第一个半路脱逃的,这个苦差不丢给他还能丢给谁。想到这里,顾威的心情顿时明快了许多,他向着子晟投去一个艳丽的笑容——回家有望了。
可事情没有顾威想象地那么顺利,当他们尾随着安韶诺来到怀化周边的一座草舍前,正在草地上休息养神的穆笑棋,头一下就堵住了他的嘴,‘听说奶奶将任府的事情全权交托给你,有劳有劳了!’
顾威只笑不语,眼前那只可是成了精的狐狸,不小心应付的话是要跌进他的套儿。
子晟性子急,并不管什么身份礼法,一个大步上前找他理论起来,‘这原是你们自家的人情事儿,本不应该推托给顾家,更不应该连累到我。你这么说话,倒像是顾家跟你们讨差事似的?’
一旁的安韶诺见不说话,就猜到那人只擅长玩语言艺术欺诈讹骗的,要真遇上个直言直语不知死活的,一时倒不晓得怎么应付了。小妮子接过话头圆了个场,‘这位叔叔还真是看得透彻呃!
’
叔叔?叔叔!他汗。
‘不过……京城也好,成都也好,你们这样的大人家本来就应该互相扶持接援,更何况顾家仗义是出了名的,难道眼看着同城任家遭劫见死不救么?吃饭都要讲究全套的,帮人哪有半途而废的。’
子晟被说得失了理,好半天才耍赖般地指着穆笑棋道,‘说到半途而废,谁还能比他强?’
‘别说得我那么无情,我这不是来帮你们了么?’穆笑棋懒懒地站起身来。
‘帮?怎么帮?’
‘这间房子的主人,也就是我的恩师,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得到了些许关于颜欣的线索……’
‘哼!既然有了线索,你怎么不去找?’
‘正如你们方才所说,奶奶的密令是直接下给你们的,与我并不相干……’
‘你这混蛋……’子晟的性子被完全激了起来,他才不管什么王府不王府的,眼下要做的就是给这一记暴拳解解气。
顾威一声喝道,及时阻止了子晟的拳头。
不是他要救他,此时此刻他可是比任何人都想揍他。他的花儿朵儿的鸟儿燕儿的全都因为眼前这败家任性的男人而无福消遣。可自四方园一见后,便知道他不是块简单的料,更不是个不经过大脑乱讲话的人。如此挑衅的言语绝对不会是因为子晟的无礼,‘你不会是真的丢下正经事儿不做在这儿闲逛吧?’
穆笑棋摇着扇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连你都舍了女人跑到这儿来做正经事儿,我怎么好意思只闲逛不做事呢。只不过我向来喜欢做事闲逛两不误。
我倒是并不反对你边带着女人边做事,只是你想带上的女人怕是两条船也载不下!’
‘哦!那不成了名副其实的脚踏两条船!’安韶诺笑着从赖伯伯手中接过糕点,也不分与众人,自顾自地坐在一旁吃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你也有正经事儿要做?’子晟特地强调了那‘正经’二字。
‘这位仁兄还真是快人快语……’穆笑棋虽然这么说着,却把头凑到安韶诺的面前,张开嘴巴,又用扇柄指了指她手里的盘子。她虽一脸的不情愿,最后还是拣了块桂花糕,狠狠地塞进他的嘴里。
‘韶诺,你觉得他怎么样?’他笑着询问她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