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着呢!先别来烦我!’穆笑书早早地上了床。毫不客气地向着兄长摆上了公子哥儿的架子,看来果真如原卜所说的不识水性——现在正晕着。
穆笑棋弯起双眼满脸的不怀好意,笑书见这副表情便知这不安份的兄长又打起了什么鬼主意来折磨他,‘打个热水给原卜洗脸,顺便伺候着她入寝。’
果然不出所料,笑书翻了个身子来了个视而不见,满声抱怨道,‘安韶诺跑哪儿去了,原卜不是一直是她伺候着么?’
‘她在这里,稍稍借用一会儿……’穆笑棋指指肩头,‘更何况,自己的女人要自己照顾。’话刚说完,那男人就不见了踪影。穆笑书不耐烦地轻哼出声,什么自己的,什么又照顾的。这几天不是都没有在差遣她么?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他都忍耐着没怎么跟她说话,那还不是想要让她好好静养。嗖嗖两声,一个大大的木盆从那门档子中间飞入,不偏不倚地降落在卧房中间的圆桌上。‘二哥!!!’船小小地颠簸了一下,笑书只感胃液翻滚阵阵恶心。就知道泡妞,拜托也稍微体谅一下兄弟的病情吧!
‘你把我拐到这儿来干什么?’
很明显穆笑棋并不是一个温顺的交通工具,从方才他把她扔到了床上到慢慢起身飘至圆桌前,她的眼前就金星不断,甚至可以看到星星滑动的轨道。
‘再过半个时辰便会靠岸补水运石,我们就在那儿下船。’
‘下船?!’安韶诺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那说得一本正经,并不像有任何玩笑成分在里面,‘下船做什么?’她问。
‘早便说好一同搭船,随后分道扬镳,我可不愿意跟着他们回京城……’他摇着扇子喝着茶,说得理所当然。
‘哦,那你自便,本小姐恕不奉陪!’安韶诺若无其事地舒展着衣服下摆的皱褶,顺便挥手抚去眼前的星星。
‘哼!’顿时来了兴致,将扇子收起放置腰间,吆喝着船家添茶换水,‘是我把你拐出了万里岛,自然要负责你的身家性命,要不然如何对得起那岛上的老头儿老太们?’
‘不劳烦你大驾!’她懒得同他争辩,只一句话拒绝了他。安韶诺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忽得脸色大变,转眼直直瞪着穆笑棋,不会吧~又来这一套。
‘是在找这个?’男人将一个黄澄澄地绣花荷包丢上了桌面,里面当然是空空如也掉不出一根线来,要不然安韶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她的私房钱,她的私房钱,那可恶的男人竟然还笑得出来。‘你这女人竟还懂得积攒着碎银换成整数,既耐花儿又不占地儿,差点把我给胡弄过去了。’
‘你是什么时候……’
‘就在方才扛你之时,只觉得你比往日重了些……’
她郁闷地看他,只差没砸了他引以为豪的秤砣脑袋。
‘怎样?这下还下不下船?’
‘卑鄙无耻!把钱还给我!’她提起袖子就往他身上扑,既然是刚刚才发现的,自然那些银子还在身上。
穆笑棋轻而易举地抓住她伸来的右手,将其左手反绑在她的身后,紧贴着她的身子姿势及显暧昧。他笑道,‘你这没少从我这儿捞油水,现在倒说我拿你的钱?难不成真想跟着太君和笑书回京城?没有我点头,他们哪会任由着你白吃白住?要不然,你是想回四方园?’
安韶诺的胳膊被他拽地生疼,更何况以当下的姿势并不适于长期维持,她适时挤了点笑容出来,算是给自己一个台阶救自己这条小命,‘你想要下船游玩,那我就陪陪你好了,省得你一个人无聊……’
他满意地点点头,缓缓地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你去收拾收拾,半个时辰后回这里等我……千万别动逃跑的念头……’
‘知道了,知道了!’她打了个激灵,迈开小步逃也似的撤离了这房间。原以为自己早已把这的性情摸透,谁知越是跟他相处,越是发现他的一些不为人知的性格特性:时而善解人意,时而任意妄为,时而恭谨谦和,时而蛮横无礼还耍男人脾气。最最受不了他的就是玩着阴险还装绅士,轻佻无礼还装无辜,发着脾气却装慈悲。就在刚刚她竟然还发现了‘以虐为乐’的嗜好,心中实是惶恐不安。安韶诺好些后悔,怎么就摊上这么颗不太平的摇钱树。她收拾着手中的包袱,悲哀着自己辛辛苦苦从各处‘kiang’来的钱。不过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年头,男人竟倒过来翻女人的钱包,国家实行男女平等有望了。
还未等半个时辰到来,只觉得游船猛烈一晃似乎是靠上岸的样子。小女人欲哭无泪,后领被人一把粗暴地抓起,在雪花和星点中双脚触及了陆地。待挥舞去了眼前的障碍视力恢复到1.0时,那灯火通明的游船正解了绳子逐渐远去。
她拍着松软的土地一阵懊恼,天杀的!这船停的!难道只是为了要放她下船?
船的离去带走了一片灯火,天空乌云密布没有半点月光。安韶诺转动着脑袋左右环顾,四周黑漆漆的竟找不到半个人影。咦?穆笑棋呢?他不会只顾着把她扔下船,自己忘了下来吧?她不安起来,这一没方向二没钱,要是一不凑巧还撞上个杀人夜,即便她拥有千万个稀奇古怪的脑细胞,此时也六神无主没了方向。
她就这样呆着不动好了,只要等到天亮,一切都好办!这招叫做以不变应万变,是目前来看比‘走为上策’更加有效的一招。一个六十,两个六十,她过了忍耐极限的两分钟,这还要等几个六十啊……
‘安韶诺,你要这样坐到天亮么?’
身后莫名传来一句人话,尽管那音色音调再熟悉不过,可安韶诺此时只当那是鬼话,浑身哆嗦了一下便没命地大叫起来。穆笑棋没想到那小妮子反应那么大,连忙伸手堵住了她的嘴。被封了口的小女人还在不停的颤抖,脸颊也湿湿粘粘的。仔细一瞧,安韶诺正忽悠着大眼愤恨地看他,眼泪却禁不住大滴大滴的落下,打在他的手背上湿湿凉凉的。这丫头竟然被吓成这样,‘见了我都如此害怕,若是真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岂不是要吓昏过去?’
‘你……你……怎么在这儿!’她拉过穆笑棋的衣袖,毫不客气地擦起眼泪来。
‘我一直都在这儿!’
‘可我刚才明明没有看见……’
‘我不一直都在你背后么?’
她呼地一下抱住了他的脖子,‘不要再说了!’要死不死的提什么背靠背。
‘那么怕鬼吗?’他小小地有些惊讶!
‘怕!’她倒是很坦白,双手依然紧紧地抱住了他,‘亏心事做多了当然怕!’
他拥着她,第一次近距离地感觉她的体温,‘你还是头一次向我,在下受宠若惊!’
安韶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小女人行为竟是如此挑衅煽情,面对他的轻薄之语,她无言以对。人在害怕的时候是要放下自尊的,她默默的告诫自己。
‘还怕么?’
她轻轻点了点头,这辈子她最怕黑,除非她疲乏地不省人事,即使被狼叼了吃了也全无意识。
‘这里离怀化不远,先找地方休息吧!’
他轻轻地背起她,似乎很熟悉周围的环境,踏着河边的石子一气走了三四里。安韶诺有些不忍心让他那么吃力,毕竟她对自己的体重不怎么自信。
‘让我下来吧!’
‘就快到了!’
‘就快到哪儿了?’
‘前边的草庐便是!’
安韶诺探着脖子向前处望了望,果然在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发现一间精致的草庐。草庐中闪点着微弱的亮光,随着步伐的接近,依稀可见里面有晃动的人影。
‘难道又是一个强盗窝?’
穆笑棋笑了笑,走到了草庐外,竟放开嗓子叫喊起来,相比周围的寂静,那声音显得格外响亮。‘赖伯伯!’
草庐的房门随着他的叫喊打开了一条缝,里面走出个年过七旬的银须老者,满脸的皱纹就像是千年古树皮。他弯腰驼背住了根拐杖,晃晃悠悠地出了院子,见了就像见了神仙,‘小王爷?小王爷!小王爷!’
‘赖伯伯!借你这儿住几晚,如何?’穆笑棋没放下手中的安韶诺,只是礼貌地做了个借宿的请求。
‘爷您这么说不是折我寿么,快进屋来!’老者没有多问安韶诺的来历,急急忙忙地将二人引进了草庐内,脚下的步子似乎也因为贵客的到来而轻快了许多。
穆笑棋并没有放下安韶诺的意思,找了个空座坐下继续将她拥在怀里。
安韶诺挣脱未遂,只得暂时佯作乖巧,四处打量起屋内的布置。这是一间颇为奢侈的草庐,虽从外边看来与其他的茂间草舍并无异处,里边的布置可就豪华多了,首先是选用的家具,全都是一等木料制成,除去床,柜,书桌,桌椅凳必需物外,草庐中还有了茶几,草台,香台等富贵人家才有的欣赏性家具,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那书桌上摆的竟然是徽阁文房四宝一整套,再加上清新淡雅的珠兰惠芳,无不流露着书香儒学的气息。
‘姑娘是不是有病在身,行动不便?老朽对行医之数略懂一二,倒是可以替你看看……’
‘她没病,只是胆子小,怕地上有鬼!’穆笑棋加紧了手上的力道钳制住想要挣扎逃脱的安韶诺。对着老者,只是点头笑笑。
老者谜眼不语,见她完全放弃了挣脱之举,才作了个手势将二人引进了内屋,‘小王爷的屋子并没什么改变,老朽时常有在收拾,就盼望着您的到来呢!’
‘怎么?这是穆笑棋的房子?’
对着主子直呼其名,老者有些难以容忍地皱了皱眉。但转念一想小王爷方才的一举一动,怕是爱慕着这姑娘的紧,也不知被那爷喜爱着,是幸福还是遭罪呢。‘这屋子原是小王爷年幼之时跟着老朽学书论道时的居住之所。小王爷学成后自然是回了京城,老朽伺候了他十几年,又伺候了小小王爷几年,终于老的不中用,想要清静安详一番。于是,小王爷就将这草庐送与我养老,还时常派人前来看望呢!’
‘你可记得紫云山上那活蹦乱跳的老头儿?那是赖伯伯的师弟,一个擅文,一个擅武,都是从小教我的师傅。’
‘我那师弟可好?’
‘嗯!’他含糊着,怕安韶诺说出他当日在紫云山虐待老师的不敬之举。
‘这是既无身份地位,又无头衔来历的安韶诺,与京城的四方园有些渊源,又与万里岛的众老头老太们有些缘分,还与旭和园的李旭宇有些瓜葛。如今跟着我去洞庭办些事,这几天就让她睡我的房间,赖伯与我同房如何?’
‘老朽担当不起,只在厅外伺候,不便与您同处!’
穆笑棋听闻此话,这才放下了安韶诺,掺着老者迈进了左侧的大屋。
上了的身就犹如上了贼船,想要下来何等艰难。安韶诺抚摸着亲切的大地顿感温暖百倍,她打着哈欠很困很困~最近发生诸多事宜,自己还没从与尉祯玄黑莓林一会的失落中恢复过来,这会儿又是怀化又是洞庭的,干脆先美美地大睡一场,等明天醒了再问。她贴上了枕头很快会了周公,就连穆笑棋事后悄悄进了屋都没有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