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笑棋一惊,床头的刑宿更是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姑娘是说……她的病不是突疾,而是已持续了十来天?’他简直不敢相信,‘可是这半个月,我们一路南下来到此地,中途未见有何不妥。即便是,平常受些风寒外伤的她总是第一个报公。这等伤痛,我和穆兄并没任何察觉啊!’
场面渐渐冷淡下来,邢宿除了不知所措外不知道要干嘛,穆笑棋望着安韶诺一语不发,石如意却是满脑子怀疑两个男人的用心。(相信你们才怪,这样的发作,两天碰不上一次,半个月来总有那么五六次吧!没有察觉?鬼才相信!)她开了屋门,‘爷爷接下的闲事必然是要管到底的。这时候药方差不多写好了,我去煎药,两位自便!记住,今夜不要开窗入风。’她随手关了门,满脸不信任地离去了。
‘穆兄,这对祖孙似乎非常不信任我们……’邢宿苦笑。
‘这也难怪,不信任我的看来不止他们两个……’
两人的视线移向了床上的安韶诺。她开始发汗了,由于病痛而索紧的双眉也渐渐展开,露出了令人欣慰的神情。
两天后的傍晚,厨房
‘石姑娘,需不需要帮忙……’
正想着心事的石如意被这突然其来的打扰着实吓了一跳,心中的小鹿看清来者是谁后,自发地提出申请,咚咚地跳动起来。‘邢公子……’
邢宿从墙角捡起干柴,像模像样的地烧起了炉子,‘你爷爷呢?’
‘爷爷今天上山采药,回来时有些累,睡去了……安姑娘的最后一幅药须在膳后一个时辰服用,现在正煎着呢!’石如意在屋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望着他的侧脸,
她又想到那天抱住他的情景。
‘这两天真是麻烦你们了,无端端多了好几张吃饭的口……’邢宿冲着她温柔的一笑,差点没让她把心中的小鹿跳出来,她怀疑对方是真心道歉还是厌倦了粗茶淡饭,想要些山珍换换味。
‘没…没…没什么…这倒也没什么……’她想要出厨房,她绝对不要再和这个男人共处一室,感觉就好像是…中了蛊。她干咳了两声,决定不让自己继续窝囊下去,‘穆公子对安姑娘真好,这两天来一直守在她身边……’
‘那是因为穆笑棋的生死之交把安韶诺托付与他,虽然我对他还不是很了解,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是一个比他外表要来得可靠的人。’
她忍不住笑,‘我当你是在夸奖他好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用力的打着扇子。
‘那你呢?为什么要跟他们在一起?’
他手中的动作放慢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非常复杂令人难以理解。石如意开始心虚起来,思量着这个问题是否问得得当。厨房慢慢地开始降温,两个人默默地作着自己的事情,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邢宿仿佛经过深思熟虑找到了一种解释,他依旧温柔地,微笑着说,‘因为有一个我很重视的人希望我可以照顾好她……’
石如意的心凉了,她不知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那个他‘很重视的人’,只知道她妒嫉安韶诺,非常妒嫉她。
屋内
安韶诺醒了,似乎恢复了精神,若不是躺了两天的身子骨还没有足够的力气,她必定是如先前一般蹦蹦跳跳的,害地大家回想起两天前奄奄一息的她,认为自己得了幻想症。
‘你这女人……’穆笑棋感觉有些累,特别是自己的两项原则被同一个女人打破,他真不知如何继续以笑脸面对她。
‘还好我醒来听见的是这句话!而不是什么‘你醒啦’,‘快来啊’一类的!’她说道,‘我刚刚看你的影子还以为见到了尉帧玄……感觉睡了很久都没有出过四方园的样子。’
‘换作是他,恐怕你同样会隐瞒病痛……’穆笑棋有些失控,这个女人真是顽固,从他第一天见她把她丢上古树的时候,他就忘不了她固执的眼神,固执得令人痛心。他以为她对他会与对尉帧玄有所不同,谁知结果却是一样,她那颗不愿开启的心令他的处境如此悲哀。
深吸了口气,他试图令自己平静下来,‘你先吃些东西吧!’
安韶诺不想解释,咽了咽口水寻找机会撇开话题。‘你的扇子呢?’她吃力得抬起身子,四处搜寻着那把碍眼的扇子。没了它,眼前的穆笑棋就好像是一个缺了角的三角形,‘你这个样子看了真叫人不习惯……咳,咳,咳…’
‘吃些东西吧!你两天未进食,还有力气说话?’
她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虽有些勉强无力,但就现状来说,值得庆祝。
‘我实在接受不了你这么温柔的态度,没有食欲也是理所当然了……’她又开始咳起来,感觉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她还是在笑,不曾发现穆笑棋失去笑容的脸庞竟是那么……怪异。‘难道是在生气……你可是堂堂的王爷身份,气量太小可不好?’她耍出恶劣的手段,想要那张紧绷的俊脸变得扭曲。
穆笑棋仿佛看见这个悲惨的小女人起身跑去了后院蹲着给自己掘坟,更可悲的是,她的心情是如此的快乐舒畅。
一阵沉默后,她总算看清了自己的立场,并看见令人绝望的未来。直到最后说话的力气用完,穆笑棋摆出一张令人生厌的笑脸,甚至打开了那把不知何时出现的扇子,晃得让人心烦意乱。
‘我生平最不愿意同两种人亲近:其一,不愿相信别人的人;其二,不愿意相信别人并且欺骗别人的人……所以,我很生气!’他逐渐凑近了安韶诺,她看见的竟然是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她错了,她从一开始就错了,穆笑棋是个异类,没有感情,没有血性,在乎的只有享尽他所定义的人生的乐趣。
‘安姑娘,药已经煎好了,先吃些东西吧……’屋门被打开,石如意端着一碗浓浓的药汁和半碗稠粥走进屋内,后面跟着满脸炭黑的刑宿,绕到窗前小心翼翼地放下竹帘。
石如意虽然不愿意对这个得天独厚的安韶诺摆出好脸色来,但还是生生地被她全无血色的脸孔吓了一跳,‘怎么会?方才还好好的……安姑娘,你哪里不舒服?’脉搏正常,呼吸正常,也没有寒热现象,这种情况不是被吓的就是被饿的。她捧上一碗糖粥,喂到安韶诺的嘴边。安韶诺顿时感觉胃里一阵灼热,酸酸潮潮的好难受,看人端着辛苦,喂得吃力,自己又没什么食欲,她礼貌的笑笑,示意搁在一边,脸上清楚写明:暂不食用。
石如意无奈的摇摇头,把米粥搁在一旁的茶几上。‘唉!几日空腹,即便是粥也难以下咽,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她若是能吃下饭,这病也就是两三天的事儿……’
邢宿上前轻声劝到,安韶诺只是皱了皱眉头,把脸转向床的内侧,来个眼不见为净,鼻不闻为清。邢宿无计可施,把目光投向穆笑棋,
奇怪,这家伙怎么又开心起来了。
笑嘻嘻的样子实在叫人看了生厌,也只有床上的安韶诺可以看见那笑后面的一把刀,早已是磨得蹭蹭亮,只等着可怜的猎物上架。她决定采取沉默战术,某某人曾说过,不说不做就不犯错。任你使出十八般兵器又奈我何?
穆笑棋似乎看出了这小呢子的阴谋诡计,胃潮没食欲是一回事儿,以静制动又是另一回事儿。他特别奉送了个意味深长的笑,看得她心惊胆战,冷汗淋漓。石如意和刑宿并未察觉气氛的怪异,只想着如何将那碗粥灌下给安韶诺,大家好开饭。
又是一阵冷场。穆笑棋终于迈开了尊步捞起那碗粥,在床沿边坐下。另两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不知那家伙会使出什么手段,既解决安韶诺的健康问题,又解决大家的温饱问题。
不愧是皇室子孙从小受到良好教育,举止得体,温柔细心处处体现在喂药的过程中,从亲自试温,到小心翼翼地传递汤勺,石如意甚至瞥见他眼中的‘柔情似水’,不知那个究竟是真情流露还是捏揉造作。可惜的是这位尊贵无比小王爷的举动并没有打动安韶诺,她的胃还在不争气的绞动着,眼前晶莹剔透的糯米糖粥在她看来竟成了油腻腻的生煎馒头,实难下咽。
石如意有些幸灾乐祸。她并不是看着穆笑棋不顺眼,只是对于他的过分自信以及优越感不太适应,如果她是安韶诺,即便肚子无障碍,也会表示拒绝挫挫他的锐气。
此时的穆笑棋似乎并不想作罢,他依然重复着喂药的每一个步骤,试温,递药,被拒绝,自己吃掉;试温,递药,被拒绝,自己吃掉……一直到第三次被拒绝,旁观的两人都有些看不下去,这人是不是喂药喂傻了。只见穆笑棋大大地尧起一勺粥,径直地就往自己嘴里送。刑宿见状不妙,他不会是因为饿疯了,故意借着喂粥这个机会跟病人抢东西吃?要赶快阻止才好。还没来得及等他迈出步子,穆笑棋竟伸出右手扶住安韶诺的脸颊,猛然低头吻上她的唇,以口喂粥,在场的三人都傻了眼,一阵冷风幽幽地吹过,时间顿时停止三秒。
尽管途径不正当了些,但热乎乎的糖粥终于平平安安地进到了安韶诺的胃中,暖洋洋的感觉立即替代了先前的绞痛。可是他的唇依旧不肯离开,甚至由从轻柔的蜻蜓点水,逐渐转变成了狂风骤雨,吻得她头晕目眩,乱了方寸。
‘穆兄!’刑宿第一个摆脱石化状态,大喊一声有效地阻止了穆笑棋的放肆。
他松开了手,若无其事地继续着先前的喂药三步骤,安韶诺惊恐之余还懂得自保,主动张嘴等着汤勺落下。就这么一口一口,不到半刻便喝下了一碗粥,不到一刻便灌下一碗药,最后舌头麻木得可以,就连是甜是苦都分辨不出。他‘怜爱’地模摸她的脑瓜子,依然笑得令人心惊肉跳。安韶诺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本能地用手紧紧扣住自己的口。眼前的笑脸俯到了耳边,‘我只将自己的愿望放在第一位……你可以试着甩开我,不过,我与尉帧玄不同’,完毕,带着一脸的满足飘出了书房,留下目瞪口呆的一男一女。
安韶诺用尽全力支撑起身体,向着石如意无力地乞求,然后便不省人事。
半夜,屋内
安韶诺从恶梦中惊醒,因于她的病性不得受寒,屋内密不透风,闷热得令人窒息。她挺了挺身子,倒是恢复了些力气,那碗糖粥功不可没,只可惜当事人根本不愿意回忆起那个过程,只是对于穆笑棋这个出人意料的举动怎么也想不出个合理解释,仅仅是为了让她吃下东西?笑话,就他那个非人类的脑袋再拿出二十个法子都嫌少。难道是是那个对她动了情?安韶诺冷不丁的打个哆嗦,双颊却是莫名其妙的滚烫,绝对不可能!她极力否认这种想法,这个记仇的男人一定是在报复她当年诓了他的那一巴掌;这么一想,心里果然踏实许多。月高风黑杀人夜,她寒,想起了他的笑,那种不得目的不罢休的性情,相较于尉帧玄,显得更为凶残。天哪!仅仅是为了报复,他就可以做到这一步嘛!不惜破碎了自己形象以及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