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炽热的阳光好象一点都无法侵入这个荒芜的小殿,刚踏入殿内的青砖上,白虎便觉一股清凉湿润之气扑面而来。他忍不住笑道:“这里倒是比偏殿舒服许多,看来以后我该经常来探望澄砂才是。”
奎宿揭开墙上的垂地青帘,帘子后面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只放着一张床,一个小案。澄砂合目在床上深深地睡着,一点声音也没有。女宿坐在床边,低头静静地看着她,连白虎进来了都没发现。
“她一直睡着吗?”
白虎突然轻声问道,女宿一惊,急忙站起来转身行礼,“见过太元……”
“行了,别多礼了。”白虎摆手,悄悄走去床边,替她掖好被子,然后坐了下来,仔细看她。澄砂似乎正做什么好梦,嘴角弯了起来,面上红晕正浓,呼吸香甜可闻。她长长的睫毛还在微微颤动,看上去似乎下一刻就会醒过来对自己微笑。
白虎情不自禁伸出手抚mo她的脸,柔声道:“她似乎做着好梦……只是不知道梦里有没有我……”
女宿和奎宿都默契地保持沉默,脸色都没变。白虎这样的举动,他们已经是习以为常了,大概只有来暗星这里的时候,他才会露出一点温柔的怜爱之色。
“对了女宿,暗星大人最近有什么异常的行为么?例如突然醒过来,或者说了什么梦话之类的。”
他把澄砂的手握住,细细抚揉,爱不释手。
女宿垂首道:“回太元王,暗星大人一直睡着,并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
白虎“哦”了一声,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没有看出任何破绽。突然,他握住澄砂的肩膀,摇了两下,“澄砂……澄砂……醒一醒?”他柔声唤着,但床上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反射性地“唔”了一声,动了动,继续做她的好梦。
“澄砂,醒一醒。我送你回家,你不是一直想回家么?”
白虎的话让后面两个人脸色大变,但谁也不敢说话。
白虎垂下身体,几乎贴上她的脸,她面上一丝一毫不正常的神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然而她只是不适地哼了一声,呼吸依旧绵长,嘴角弯得更深了,真的在做什么好梦。
白虎看了半天,终于安下心来,双手顺着她的脸一直滑下,沿着脖子,肩膀,滑去她的腹部。那里微微隆了起来,缓缓跳动着。白虎低头在她唇上一吻,轻道:“你在为我孕育生命呢,澄砂。我只盼还有时间可以抱抱我们的孩子……也盼有时间可以看到你醒过来的样子……”
澄砂只是在笑,嘴角盈满了甜蜜,睫毛如同小刷子,撩在他脸上酥麻地痒。
他紧紧将她拥在怀里,一声叹息。
“澄砂……”
极西有大雪山,连绵万里,人迹罕绝。传说中,如果有人能够跨越这座无边无际的雪山,便可到达三界之外。三界之外,是光怪陆离的世界,热闹而且斑斓。那里有张着翅膀的人,有三头的鸟,还有长长尾巴的白猿。
当然,传闻向来夸张,况且多为凡人的臆测。穿越雪山究竟有没有张翅膀的人,不得而知,但荧惑与炎樱在山中行了多日,倒是见了不少白猿——长得无比巨大,切脾气暴躁攻击力极强的白色猿人。
荧惑是火中化出的精灵,尽管他一路上已经极力压抑自己的力量,还是不免让脚下的冰雪尽数融化,经过的道路呈黑黑的一条焦糊状,枝头上的白雪也全部化成温暖的水,淋了身后炎樱一头一脸。
这样的情况炎樱已经完全习惯,连抱怨都没有,只是掏出绢子自己擦了去,在后面柔柔笑了起来。荧惑听她笑得开心,不由回头愕然地看着她,“……怎么?”
她笑道:“不,我只是想到刚才遇见的那些白色巨猿。它们在这雪山中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月,早已习惯冰天雪地的气候,恐怕连什么是火都不知道。我现在才想明白它们为什么那么暴躁地对着你发脾气,一定是不喜欢你身上炎热的感觉。”
荧惑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将挡在面前垂得过低的松枝轻轻折断,好不让跟在后面的人撞到头。炎樱默默地看着他黑色的背影,自从进入雪山之后,她似乎已经很习惯这样看着他的背影了。他是个非常沉默寡言的神,常常她说了十句,他也回不了一句。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觉得这种气氛很好,她从未这么满足过。
“有斜坡,小心。”
荧惑淡淡地说着,一脚先跨了过去,然后回身伸手扶她。炎樱歪着头笑道:“荧惑,我们已经在雪山里待了五天,你一定要穿过去吗?万一传闻是假,雪山后面什么都没有,那该怎么办?”
荧惑低声道:“那没关系,什么都没有更好。我不爱见人。”
“那么镇明大人他们……你也不愿再见了吗?”炎樱抓住他的手,便再不放开。
“……”荧惑沉默了一会,“他们不同,只要想见,随时可见。但……以后再见也没有意义了。神界已破,天下易主,五曜这个称号也消失了。以后,我只是普通人。”
“我也是普通人,荧惑。能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幸福。”她柔声说着,用力握紧手。周围即使白茫茫一片,除了冰雪什么也没有,她却觉得比任何美景都要美丽。其实,只要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任何地方都会有最美丽的景色。
荧惑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忽然有些犹豫,好象想回头与她说点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是的,炎樱,能与你在一起,真的是太幸福了。以前我从不知道,幸福的滋味竟然如此甜美。我们要……永远这样在一起……我们该……
他在心底嗫嚅着怎么把话出来,可是越想越乱,额头上忍不住憋了许多汗。终于,他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要把心里的话一起倒出来,好教她知道他也一样重视她,他的喜欢,一定比她的要多。对!就该这样说!
“炎樱!我……!”他猛地回头,对上她有些惊讶的眼睛,舌头顿时打了结,“我……我……那个……”他的背后一阵冷一阵热,从未如此紧张过,一对上她清澈温柔的眼睛,他就什么都忘了。他叫她,到底是要说什么来着?说什么……?
“我……那个!小心!那是个坑!”他用力将她扯了过去,结果炎樱没反应过来,左脚突然踩了进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恨得直咬牙,赌气甩开她的手,一个人到前面生闷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