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寒没有提轩辕默,因为齐若水说,轩辕泽那孩子求过自己。可是自打知道了星子海的意思后,星子寒也盘算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文才有,却是将才不如,还不足以成就帝业,可他看好大哥的那个孩子,有智慧,但内敛;有谋略,也冷静;有主见,也识分寸;看着武功也不弱。
可是他还不能和七弟讲,他不明白轩辕默和轩辕泽父子俩的意思。他想知道他们在圆月国到底经营着什么,经营着如何,有没有计划再重回星家,成就星家的帝业;他知道南宫雪的离去让他一度对任何事物都失去了希望。但他还是不死心,就像齐若冰所说,摘星国总是星家的列祖列宗拼着性命打下来的,不能在他们手上毁于一旦。
他知道齐若冰派人去查了仙雾山庄的底,也知道了仙雾山庄是月芒城的第一大庄,仅此而已,齐天阁回来说,仙雾山庄的几家茶铺、成衣铺、胭脂铺、酒肆、医馆都经营地好的不得了,而那兰桂坊,几日后也将在月灵城再开张一家分号。
齐若水让大哥带了那绿树红梅,她知道那是南宫雪的嫁妆,当初在大皇子的宫邸里,她见过,也厚着脸皮要过,可是大皇妃说是娘家的陪嫁,也就了了。
可是她没想到,轩辕泽见到后会颜色大变,她知道又勾起了轩辕默的陈年往事,她不知道南宫雪当年有多惨,有多痛苦,但齐若冰知道。
大哥说,那桃花劫只有齐家有,解药,也只的齐家有;可是找了七年,却找不到南宫雪。
她看见大哥赎罪般地低了头,那桃花劫怎么会落到二皇子手上,谁也不知道,但他齐家,有保管不善的罪责。
她看见轩辕默的眼里涌出了泪水,她怕他会坚持不住,毕竟,这是人家新店开张的大好日子,她找小墨叫来了轩辕泽和齐天阁,她担心他们两个人都坚持不住。因为她知道,他们都深爱着同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一个能救她却找不到她,一个救不了她却将她藏了起来。
她从不相信命运弄人,可今天,她相信了。
她看到轩辕泽和齐天阁都一脸错愕地看着屋子里的四个人。
轩辕默给了自己三年的期限,也给了星子海三年的期限。两个孩子都是十五岁,三年的时间,如果落凡还是如此,轩辕霄汉将带着琴出现在星子海的面前,堂而皇之地继承那星家的祖业;如果落凡能让星子海和各位城主们改变心意,仙雾山庄则还是轩辕一族的家,不曾改变。
星子寒默认了,但是他不知道应该选择什么样的时机告诉自己的七弟这一个可能是好,也可能是坏的消息。
但齐若冰却叫轩辕泽有时间带着孩子们去齐府,他说,他相信轩辕泽的孩子,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孩子应该是摘星的未来。
轩辕默没有征得轩辕泽的同意,就又一次将轩辕泽撇在一边,他不想看到成熟的轩辕泽去和尚年幼的星落凡去竞争,这样对星落凡太不公平。
谁都知道,自己和南宫雪的儿子应该有多出色!
可是他又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对轩辕泽不公!
他看着轩辕泽淡定地安排了酒菜,有琴声从琴台飘来,也有歌声从舞台传来,可是他完全没有听见。他不敢直面轩辕泽,他知道,自己又一次让泽儿与那星家的皇位擦肩而过。
他突然发现,自己还真不是一个好父亲。
泽儿小的时候,天天担心着南宫雪的病痛,却从没关注过泽儿的一切;直到雪儿离去,又活在了失去雪儿的痛苦里;等到自已从悲痛中转过神来,泽儿已经不再需要他温暖的怀抱了。
他看着泽儿一天一天地长大,学会骑马、学会医术,学着和于管家打理内内外外的一切,跟着谷煜的马队跑遍全国的上上下下,跟着水中莲在仙雾山上爬上爬下摘着草药;看着他和月秋白比肩而立,他曾感到心痛,如果可以,将是两个邻国的皇子比肩,而不是,他是他的臣;看着他带回满身是伤的花弄影,他才知道,他在外面救着死,扶着伤;才知道泽儿已经长大了,该娶妻了。
他一直以他为傲,虽然,自己从没赞美过他一次,肯定过他一次,甚至从没有拥抱过他一次。
当所有的人都散尽的时候,他想说:泽儿,你是好样的。可是当他说出口时,却是“对不起!”他看着泽儿给自己添茶水的手停了下来,就停在半空中,他看到泽儿的嘴边在抽搐,眼中有泪光点点,但却没有流下来。
“对不起,泽儿,爹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去考虑你的感受。”轩辕默的声音有点哑。
“爹,孩儿理解。或许以前我知道了,会恨你;但是跟着轩王,他的隐忍让我能理解爹背国弃家的痛。”轩辕泽的声音带着笑意,或许,是想安慰轩辕默。
是,背国弃家,为了什么?
那一天的雪很大,刚在雪地里踩上一个脚印,瞬间就又被雪覆盖。
轩辕泽立于书房窗前,看着爹披了厚厚的披风,顶着纷飞的大雪向后山走去。轩辕泽想起,今天好像是娘的忌日。叫上了一旁的霄汉,在霄鸿诧异的眼神中夺门而出。
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般地疼,轩辕泽把霄汉藏在自己身后,远远地就看见轩辕默立于娘的坟墓前,摸着墓碑。
四周的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裹着雪,在风中摇曳、呜咽着,轩辕泽看到爹一遍遍的抹去落在墓碑上的雪花,絮絮叨叨的说:“雪儿,今天也在下雪呢,和那年的一样大,南方很少下这样大的雪,我们来到仙雾山庄后,还只下过两场这么大的雪。一场是当年那年,一场就是今天。”
“雪儿,前两天我遇到故人了,你猜有谁?有五弟、五皇妃、还有齐城主齐若冰,齐城主说,当年你中的毒叫桃花劫,多好听的名字啊,那毒本就是他们齐家制的,当年怎么会到了二弟手里,谁也不知道啊。可是齐城主说,那毒他能解。可是当他到达宫里时,却找不到我们,他说他找了我们七年,这七年只要服了解药,就会好,雪儿,你听明白了,他找了你七年,他想要解你的毒让你活下去。可是,我却把你藏了起来,让他找不到你。”
轩辕默好恨、好悔,轩辕泽看见爹的身影就歪歪地倒了下去,坐在了雪地里,他想冲上去扶他起来,就见爹双手趴在墓碑上,像个孩子一样的哭了起来。
“雪儿,要是我不藏着你,要是我们当时还留在宫里,你会活下去的呀,泽儿也会被立为太子,要继承大业的啊!不像现在,你睡在冰天雪地里,泽儿也只能呆在这小小的山庄里。雪儿,是我害了你们啊!”
轩辕霄汉没有说话,静静在看着爹和爷爷,他不太明白爷爷的话,但是爹也是,这几日对着自己,经常会发呆,经常欲言又止。
轩辕泽走上前扶起了爹,拉着霄汉在墓前跪了下来。
“娘,这是你的长孙霄汉,从没有正式介绍给您,娘还有好几个孙子孙女呢,哪天孩儿带他们来,还有弄影,你的儿媳。这些年,爹一个人过得很辛苦,孩儿也是这两年才知道孩儿也是星家的人,娘放心,孩儿不怨爹,一点也不怨。水师傅说,当年若是爹不带着我们远走高飞,估计泽儿就来不到这世上,孩儿也知道娘是因为要救孩儿,才耽误了解毒的时机。娘,孩儿此生无悔,不管爹做怎样的决定,孩儿都知道那是对的。”
轩辕泽不想爹太内疚,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爹的错。
轩辕泽磕了三个头,站起来,扶了轩辕默缓缓地下山了。轩辕默还沉浸在内疚里,一路无法释怀,轩辕泽没有多说,他知道,爹需要时间,而自己,也要将这所有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弄影和霄汉。
炭炉里冒着缭燎的白气,弄影捧了手炉,静静地看着轩辕泽讲述着那一段段的往事,她并不吃惊,在她看来,自己早已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轩辕泽,他去哪自己就跟着去哪。去摘星的王宫也好,呆在这仙雾山庄也罢,重要的不是什么地方,重要的是和谁在一起。
轩辕泽很好奇弄影的平静,如果可以,三年后她将会是整个摘星国地位最高的女子,可她仍是笑着听完了,抱着手炉喝着宇灿带回的花茶,波澜不惊。好像自己在讲着别人的一个故事,与她则毫不相关。
“弄影,在怪我隐瞒了你这么长时间是吗?”轩辕泽终于忍不住了。
“相公,那你怨爹隐瞒了你三十年吗?”花弄影没有回答,她也想知道,轩辕泽当时是怎样的表情。
“说不怨是骗你的,那时候,我不是失踪了三天吗?我去找了水师傅,她告诉了我一切。水师傅说爹当时跪着求她救娘和我,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那个时候,就真的不怨了,你说这世上,有几个当爹娘的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们好。”轩辕泽想起那时候,自己连夜飞奔到无忧谷,比起弄影的波澜不惊,还真是天壤之别。
“那霄汉,你爷爷和你爹就这样给你的未来做了主,你怨他们吗?”花弄影放下茶杯,摸着儿子的头,她猜这话轩辕泽也想问。
轩辕泽感激地看了弄影一眼,他一直想问霄汉,三年后会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当上摘星的君王,号令天下,一个是继续在这仙雾山庄,继承这轩辕的祖业。他想知道霄汉的想法是什么?如果第一个选择落空,只能维持现状时,心里会不会有挫败感?会不会因这巨大的落差而带来一辈子的影响?
他一直想问,可是却没有勇气,虽然霄汉是自己的儿子。
可是弄影却样轻飘飘地问了出来。
“爹刚才不是说天下所有的爹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儿们好吗?我猜爹这几天肯定有话对我讲,可爹总是欲言又止。不管爹怎么安排我的未来,我都不会有怨言,就算三年后做不了摘星的君王,我还是会呆在这仙雾山脚下。那个位子对我来讲说像是天上掉下的馅饼,落到我头上了,我就吃了它;落不到我头上,就当没看见就好。”霄汉看着轩辕泽,“爹是担心霄汉做不了一个好的君王是吗?”
轩辕泽一直就有这份私心,他也一直认为霄汉的成就不会只在这仙雾山庄,但是他也一直很纠结,自己的心愿能实现吗?就你霄汉所说,那个馅饼能落到他头上吗?可是眼下霄汉问的问题却像一粒定心丸一样落在了自己的心里。说像齐城主所说,他看好轩辕家的孩子。
“爹当然相信霄汉,就像娘什么事都相信你爹一样。”弄影在一旁说到,然后看着仍处在纠结中的轩辕泽,微微一笑。
柳丞相是个老江湖了,何逍遥的请辞,他闭上眼睛也猜得到是为了什么,功成名就,顶峰而退,不用理会那无止境的阿谀奉承,更不用在朝堂看着那位的脸色,为三斗米而折腰。
何逍遥把几间自己不太擅长的店子交给了柳丞相,像古玩、当铺之类的,柳丞相暗暗赞许,这几家店嫌取的银子可比俸禄强多了,不过想想,自己只有月烟一个女儿,百年之后还不是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