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部宰相,都在外面吗?”
“会娘娘话,是,都等在外殿了”
“好”我拿出科举那份奏本“其余的,让他们都拿回去自己解决,把处理方法报上来,圣上自有公断,还有翰林院,礼部,把这次科举的人员安排也报上来。行了,就这些了。嗯,等一下甄的事情,暂时隔一段时间再说,好了,就这些了,去告诉他们吧。
内官收拾着满桌的奏本“娘娘,圣断“
“去吧,让他们明日吧条陈递上来”
“皇后娘娘明示”
内官疑惑的看着我
“哦,就是他们对这些事情的意见,写成奏本再报上来”
晕,竟然不懂什么是条陈。
把那些政务统统都打发给了各部,我揉了揉有些发涨的额头,觉得浑身都说不出的酸痛,要活动一下筋骨了。唔在这里练瑜伽会吓到很多人的。还是打打太极吧。八十三式太极拳,我闭上眼慢慢的摆出了起式。还好这书房面积够大,不用担心撞上什么。打完一边太极,我的心也静了很多。汪怡还没过来,看来皇帝那边的情形还没好转。突然觉得很累,很累。这两天我经历了很多,心累了。带上那本有关科举的奏本,这相当于后世的高考吧。三年一举,关系着太大,这一定要景恒自己拿主意了。
回到清韵宫,看看景恒的情况,还好,汪怡点了他的睡穴,虽然他睡的不太踏实,但总比完全清醒着忍受毒发要好许多。从斋里出来,四点多了。这一天已经过了,希望景恒晚上能好一点,这奏本还是让他自己拿主意吧。
泡在浴盆里,无限怀恋着现代的SPA。虽然往水里加了很多花瓣也搭配了各种药材,怎么感觉就是不对了。差点什么了?拿了毛巾吧皮肤擦的红红的。沐浴完毕,我让宫女在皇帝醒了后叫醒我,就沉沉的入睡了。或许是下午太疲倦,也有可能是沐浴前的太极打得爽,毛孔都舒展开了,热水泡的很舒服,我很快就入睡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嗯,谁在叫我了?
“嗯,是皇上醒了吗?嗯,本宫这就去”晃了晃好有些睡意的头。慢慢坐起身。
“回皇后娘娘话,皇上还未醒醒了”
“嗯,那是谁?”我有些疑惑,天已经全黑了,还有谁来找我了
“回娘娘话,是晼容华求见。”
晼容华?没听说过这人啊。
“她有何事?”
“晼容华本来是要求见圣上的,但是皇上还未苏醒,所以求见娘娘,说是关于皇长子的事情。”
“更衣”
既然是后宫嫔妃求见,我起身换了身正装。
杏黄鸾纹织金裳,额前凤坠摇曳,
一支八宝琉璃旒金簪插进发髻,用十八枚硕圆珍珠缀起的月牙环,束起我齐眉发缕,露出光洁前额。五重繁复的华服,宽大裙幅逶迤身后。华服盛妆的皇后出现在清韵宫陈曦阁,这里是后宫贵嫔以下拜见皇后专用的宫室。我虽然已经入睡,为了礼仪还是要正装前来。晼容华,你最好不要只是来找我聊天的。
“恭请皇后娘娘凤安,娘娘吉祥”
“罢了,免礼吧”
高烛华灯,将我的影子投在明亮宫砖之上,云髻峨嵯,绰约婀娜。但和眼前的晼容华相比,就显得…
我打量眼前的女子梳一双飞仙髻,玉色织银鸾纹裳,外罩蔷薇纱罗衣。淡淡的木兰花香气充盈了在空气里。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好个硕人其欣。我不觉下意识做出评价,嗯,皇帝品味还不错。
我定定的注视着她,忽然觉得自己盛装前来不过是心虚,怕被这从未谋面的而据说是艳冠后宫的美女比下去,否则从来衣着简单的我为何如此。我晃了晃头,罢了,就给自己一个借口吧。
“晼容华,此刻前来,所谓何事?”
“娘娘,”她语带哭腔着跪下来
惊诧万分,“晼容华,这是何意?本宫不明。”
“贱妾深夜打扰,罪莫大焉。可是,皇后娘娘,康儿,康儿,突燃急症命在旦夕,求皇后娘娘和皇上去看一眼吧。贱妾情愿领这惊驾之罪。”她抽噎着,泪流满面。
“你说什么?康儿…。。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来人…罢了,本宫自己去通知圣上吧。”
“晼容华,速速回宫照看皇子,本宫亲自去请圣驾“
我急急转头去通知景恒。
我该怎么说了。康儿,是他长子,我好怕他受不起这么大的打击。我该怎么措辞才能不刺激到他。
“晼容华,留步。”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这件事还是由她亲口告诉景恒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晼容华,转过头。愣了愣神,躬身答道“遵娘娘凤旨。”
我微微愣了愣“太医看过吗?真的…”
我说不下去了
我一句话让她泪如雨下,罢了,让景恒陪陪她也好,失去儿子,每个母亲都需要丈夫的陪伴。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这身装扮前去太过扎眼,毕竟,这不是什么喜事。
“去吧,皇上在寒欤斋。该怎么说自己思虑清楚…本宫先去看看”
莞阳宫已经来了不少妃子。期待见到皇帝,各个皆盛妆锦绣,珠翠绫罗,极尽华藻。想必是得了消息就顷刻赶了过来。
倒是我,只随意披了件水色云纹衫广袖长衣,缓带飘垂,发髻低挽,发间只饰一枚凤钗,通身上下再无半粒珠翠点缀。
康儿才十五岁,虽不知男孩是否存在着花季雨季,十五岁,不论男女都是青春年华,而此刻,那个面无血色的男孩,让我无法把他和十五岁这个年龄划上等号。
抬眼却见他单手捂胸,胸前伤处泅出鲜红一片。
他面孔惨白,陡然身子一颤,闷声呛咳,血沫溅出唇边,触目惊心。我掩口忍住惊叫,心中骇茫跳突。
是何等恶疾竟至于此。
康儿捂胸颤抖,仿佛忍受着极大痛楚
身躯蜷缩如婴孩,喉中发出低哑呻吟,脸色惨白近乎透明,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
眼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命悬一线。
我的泪水如决堤一般汹涌
他却突然睁眼,向我看来——刹那间,我仿佛看见了景恒,病中的他,也曾这般单薄无助,也曾这般哀哀看我,不愿我离开他病榻前半步。
他喘过一口气,依然面色惨白,只是定定望着我,眼神凄迷。那是孩童的无助,而我此刻该做些什么来缓解?
这眼神,不知为何,竟让我的手,微微发颤,我忍不住扶起他的肩膀。他整个人倚在我身上,蹙了眉,微微喘息。
我抬起衣袖,拭去他唇边血迹。我不忍再看
将他放下,转身时袖口一紧——竟是他抓住我衣袖
垂帘动,珠玉簌簌有声,他的脚步声转入内室,身影清晰映上床帷。我侧首看着他,心里怦怦急跳,似惴惴又茫然。
他凝立不语,隔了一道素帷静静看我。
四月间的天气已换上了轻软的烟罗素帷,隔在其间如烟雾氤氲。
他身后晼容华看着康儿拽着我的衣袖,泪如雨下。
“康儿,母后失信了”我强忍住泪水,轻轻扒开他的手指。
“康儿,你皇父和母妃来了,你母妃,…”我泣不成声,我何尝想离开这个脸色苍白的少年。可是,我不能替代他的生母,我无权剥夺母亲的最后的权利,虽然我的爱丝毫不少于他的生母。
“母后,康儿,还没有做到母后的要求,母后…没有失信”
我侧过头,景恒面色惨白。他遥遥晃晃的走了进来,任由纱幔缠裹着他的脚步,也不伸手。我急急起身掀开纱幔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他脱力的靠着我,目光迷离。他就这么愣在那里,隔着几步路望着床上的康儿,他的目光失去了焦距。人忽地软了下去,我急忙拽着他的袍服,自己却失去了平衡,齐齐倒像床榻,啪,他及时用手撑住了床榻止住了我们两人前冲的趋势。可他身体虚弱得连自己的体重都负担不了何况加上我的呢?果然就见他撑着的手微微地抖着,看样子是快要撑不住了。我立刻稳住了身体,重新扶住了他,他这样勉强自己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皇上,这样不行,您先歇会儿吧,您要是先倒下去,那……”
“没事,你帮朕一下就好。”
他喘了好几口气才说出这么一句,我不忍心可又心知劝不动他,只得用全身的力气扶着他。他看我吃力于是伸出左手撑住想要分担我的负担。
“皇上,臣妾没事,臣妾撑得住的。”
我想着让他轻松点,他却握了握我扶着他胳膊的手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伸手拉过一张靠椅,调整到合式的位置,我扶他缓缓坐下。他伸手抓住康儿的手。
一室寂静,光影斑驳,只有沉香缭绕。
我默然起身,这最后的时刻,我不愿留在着徒增感伤。
背过身子擦干泪,“晼容华,你…进来吧”
言罢我慌乱的冲了出去。
月白,风清,人寂。
猎猎长风吹乱我鬓发,似也撩起心底一缕莫可名状的情愫。
叶子是不会飞翔的翅膀
翅膀是落在天上的叶子
天堂原来应该不是妄想
只是我早已经遗忘
当初怎麽开始飞翔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
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我不知道,康儿能否上天堂,
也不知道一群悲哀的人是狂欢还还是悲哀。
我默默回到清韵宫,像没有魂魄的躯体,疲沓,蹒跚。
遣退所有的人。我浑然起舞。
闭目,随意的舞动脑海中闪过的动作,现代的我,每当有亲人离世,总是一个舞上一回。拉丁,爵士,芭蕾,民族…脑海中闪过什么姿势我就舞出什么姿势。我伸展躯体释放出自己压抑已久的情绪,这里我是一人之下,可却没有以前那么自由灵动,我的心压抑得太久了。此刻我只是一躲渴望绽放的花朵,舞动我的灵魂
如果可以,让我远离凄凉与悲伤!如果可以,我想挣脱这无形的枷锁,我渴望自由!我愿自由!我要自由!
在最后的急速旋转中,发丝划过面庞,头上的金步摇统统甩落,在满地的珠翠中,我慢慢停止转动,仿佛一切,尘埃落定!
斯人已远去,一舞送英魂。
我迷茫了,我是皇后,却不能因为伤感而落泪。
晼容华,今日哭泣只属于你。
我忽然觉得眩晕。曾经无论旋转多久,都不曾出现的眩晕,就这么一会袭击了我。
难怪,当年过了十二岁就自动退出舞校,三年基本功练成,三年熟练期已过,二年的登台适应期逝去。舞校已经不再属于我。当年我离开时无限的疑惑,现在已然解开,舞蹈,只属于童年。虽然练了八年的舞蹈,而我能用到的机会堪称了了可数。学校的庆典,我不屑用舞蹈获奖,我坚信舞蹈是在用灵魂舞出自己对生命的见解,而不是那无聊的掌声无意义的鲜花,冰冷的奖杯。我曾经发誓,我的舞只献给飘逝的灵魂。灵魂的舞动,只有同样的灵魂才配欣赏。康儿,你看到了吗?我抽噎着伏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