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它在到达地面之前要撞到多少的其它电梯厢或是横向位移多少米,只知道只要被它轻轻撞上就一定会变成一堆没有生命没有姓名,只能靠DNA检验身份的碎肉浆!
还有最后八米,徐行手一松,心中喝道:“你不会比我快!”
“咚!”的一声巨响,徐行落在一块巨大的钢板上,这是电梯维修时的平台,在落地那一刻受伤的大腿如火灼般一痛,受到过分挤压的腿部肌肉好象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主人里面有颗子弹,不能做这样剧烈的运动。
在百分之一秒内,修长的身体带着一个大包裹,化成一道无质的幽影从门洞里冲出,连续向前滚出二十多米,一直滚到一个坚硬的水泥柱前才停了下来,身后传来钢铁碰撞的巨大响声,滚滚烟尘涌出。
徐行伏在地上,等到声响平息,回头一看,倒吸一口冷气,一个已经破烂得象卖当劳垃圾桶里的汉堡盒子的电梯厢正堵在那个洞口,碎石和钢块把四周的水泥柱砸出了深深的坑,就象经过了一场大爆炸一般!
如果他再晚一秒钟,不被这十吨重的家伙压成肉饼,也会被刚才撞击时弹出的钢片打死,不管怎幺样,不管里面有没有人,现在应该都成了一堆肉浆。
徐行没有空细想,危险还没有结束,他要迅速离开这里,还有十分钟不到,这里将会被变成一个巨大的坟墓。
大厦的地下部分有六层,第一层是综合商场,第二层是地铁,第三层到第六层是车库,大厦随时有倒下的危险,而最危险的地方除了大厦里面就是地下了,因为这个几百万吨的巨物自上而下崩溃时产生的可怕力量会把这一片的街区压塌,当然也包括了地下部分,虽然沿着地铁的轨道跑看起来是一个很不错的方案,但它也是一个相当危险的计划,因为谁也不知道前方的地道是不是还畅通,也许根本自己就是在一个死胡同里奔跑,所以它很快被徐行否决了。
现在只有迅速到达地面然后视情况撤离这个地区是最可行的,也许对于其他受了伤的人来说,那时间太慢了,因为徐行站的位置是地下第六层停车场,从这里到地面最近出口水平距离是一百五十米,垂直距离三十米,车子可以沿着螺旋形上升的车道开到地面,徐行看了一眼,每层车道大概有一千米,所以到达地面要打着圈跑上六公里,在这种以秒计时的逃生时间里这种方案根本就是找死,……
他重新拎起那个装着一个人的大包,向外冲去。
[“能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你不要想着去救别人,别人也不会来救你!”]
徐行快步走向消防通道,那其中包括至少四百级台阶和五百米的走道,一个正常人需要十分钟用来跑完这段路。
徐行站了起来,他全身发酸,大腿的伤口也火辣辣地痛,他咬着牙,开始发力向着地面走口处狂奔,一分半钟后,徐行跑进地下第二层和第一层间的防火走道,就在此时,上面有三个面相凶恶的家伙也在奋力地向上跑着,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们霍地转过身来,满脸的汗水,惊恐地看着飞快向上跑来的徐行。
“妈的,这家伙抢的是哪家,怎么那大的包?”其中一个人怪声叫道。
徐行已经快到了眼前。
“站住,别过来,我有刀!”一个耳鼻上穿着银环的人掏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弹簧刀武装着自己,他牢牢占据着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徐行向他跑来,脸上横肉一凝,现出一丝杀气,他的刀子已经向后缩去,为着下一步的发力做好了准备,只等徐行奔到眼前,就将迎上这五寸长的锋利刀刃,……
徐行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跑过,带起一阵风,顺手一巴掌把他打得飞了起来,粗壮的身体被这轻轻一挥中的巨大力量带到半空中,翻滚了几圈后重重地砸在墙上又滚落在地上,墙上一滩血污,伴随着几声脆响,地上散落了好几块崭新的瑞士名牌手表,他的两个同伴瘫靠在墙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松开的手里居然捏着两对卡迪亚坦克恋情侣表,看来应该是这三个家伙乘火打劫了地下商场的哪家名表商场。
半分钟后,徐行已经来到了地面的人群中,到处都是人,每个人都满面汗水,眼带惊惧,他们紧紧闭着嘴,快步沿着墙上的黄色箭头向前走去,……没有人关心徐行手中的那个大包,当然更不会有人来问了。
出口就在前方,不到三十米,看到前面的出口,大家开始加快了脚步,门虽然不大,但人流还是比较有序,至少大家是排着队向外走,没有什么领导要求别人给自己让位。
人们纷纷挤出大门,开始加快步子向外逃去,而这时的楼上开始不断掉下活生生的人体,有的就这幺砸在人群之中,溅起一片血花和大声的惨叫,……
“闭上眼睛!不要抬头!”不停有人大声叫道,消防员和警察不停地扶着被重物砸伤的人向外走。
虽然已经在那十年之中对生命与死亡有了不少的认识,徐行还是被眼前的惨状震撼得迈不开脚步,想起今天自己动手杀的那些人,他的心中长叹不已:“斯皮尔斯,你死得真是时候!这幺多人为你陪葬!还有这幺壮观的葬礼!”
纽约今天的警笛声显得分外的刺耳,哭声、喊声、脚步声混杂着嘶哑叫声,喧嚣一片,整个城市仿佛已经被可怕的声音完全淹没,这样的惊惧让人从骨头底下都在发抖,灵魂也仿佛被那剧烈的撞击震颤得永生无法平息。
路边到处是受了伤无法走动的人,他们的身上还流着鲜血,不停地惨叫着呻吟着,用尽全身力气来呼救,他们把手伸向匆匆路过的人,想要得到帮助逃离死亡,不同于平日,那时在纽约街头,人们见到持刀行劫时最大的义举也不过是帮着拨打报警电话;而今天,在面对这可怕灾难的时候,在每个人随时都有可能被巨大的钢筋水泥压成碎肉之时,纽约的人们异于以往地对他人慷慨地伸出援手,他们相互掺扶着,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曼哈顿下城。
在经过一辆救护车时,徐行把手中的伊玲递了进去,他可没有义务把这个女贼带得更远。
“这是什么?”一个男医生接着那个大包问道。
“人!”徐行简单地回答,转身离开。
“只希望她对看到的事能够守口如瓶,但不管怎么样,上面那些人的命运看来是注定的,也许这个任务是毫无必要。”徐行看了看胸口的那只笔形枪,又摸了摸腿上的伤口,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不要扔下我!”包里传来伊玲微弱的声音,医生吓了一跳,连忙把裹着的毯子解开。
伊玲努力睁开眼,也许是她的身体太好,又或者是徐行下手太轻,当然也可能是这一路狂暴的旅程让她提前醒了过来,入眼是一个白色的身影。
“你怎么样?”医生关切地问道。
“我这是在哪里?”伊玲用力摇摇头,想让自己更加清醒。
“这里是救护车,大楼出事了,你被一个男人带到这里!”医生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大楼?”伊玲抬起头,望向还在冒着浓浓黑烟的双塔,“我居然已经出来了!”她挣扎着站了起来,“我要离开这里!”
“你确定你没有事?”医生问道。
“没事!”伊玲迅速挤入向外奔散的人流,消失在纷乱之中。
……
前面已经是纽约银行了,徐行停了下来,回望身后的天空,那里已经乌云满天烟尘滚滚了,银行大楼里的人早就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透过玻璃窗,徐行看到在大厅的前台,一个有些微胖的青年男子正在前台端着电话大声地用中国话用力喊着,好象在和他的妈妈说要去救人的话,接着他又拨了个电话,这一回大概给是他的女友,也是同样的话。然后他就放下电话冲了出来,从徐行身边擦过,逆着人流向世贸的方向跑去。
徐行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白衬衫的衣角,沉声说道:“别过去,那楼很快会塌的!”徐行已经看到了危像,南楼被撞的是中段,它应该比先被撞的北楼更快倒下。
那男人摇摇头,挣开徐行的手,接着向前跑去。
徐行看着他的背影,低下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又突然抬起头,望向那栋大楼,就在这一刻,他居然看到那没有被飞机正面撞击的侧墙外红光一闪,巨大的破口处挂着几个人,那是几个被巨大的冲击波震出楼的人体,他们中已经有两个正好松开手,开始自由下落,只是这样的下落结局注定是死亡,因为看着他们在半空之中身体不受控制地扭曲,被强大的气流吹向外墙又弹向半空,最后飞快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地声响和一片可怕的尖叫,……
只有一个人例外,一个人例外!
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单手拉着一根已经扭曲变形的钢条,整个身子都已经悬在了两百四十五米的空中,金色的长发束成一条长辫盘在颈上。她的另一只手正用力拉着一个红发女人,而那红发女人居然也抱着一个同样是红色头发的孩子。
是安琪儿!
徐行的心突然抽紧了,他开始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个中国人向前跑去,眼睛一刻不离那空中的三个人。
红发女人单手抱着小孩子,另一只手被安琪儿紧紧抓在手里,三个人连成一串,就在半空中荡着,只有安琪儿的手还拉着那根钢条,在她的上方,那个巨大的空洞里,飞机爆炸时的火焰还在不停地燃烧着,随时会有第二次的爆炸。
安琪儿突然荡了一下,身体向内倾去,她的手也在这一刻松开,带着一大一小两个人沿着外墙落下,在半空之中她就已经把两人单手圈在怀里,双脚飞快地踩着边框向着地面跃下,便如踩着台阶一般飞快,每一次的用力正好让三人轻轻弹起消去两百公斤重的物体下降一点五米时所转化成的动能,同时只是稍稍让身体离开外墙并不至于远远离开,……
“精确!”徐行在心中感叹着,他几乎要站到墙下击掌相迎这三个从天而降的女人。第二次爆炸突然发生了,位于七十八楼和七十九楼的一大片外墙被整个掀了起来,然后大片燃烧着的钢铁和灼热的泥灰沿着外墙滚落下来。
而这个时候,安琪儿还在三十层的位置,要算时间,那是怎么都来不及躲去这片泥灰。徐行咬紧了牙,对正在半空中的那三人,他实在是无能为力,这正是他为什么要否定这沿着外墙下落的方案的原因之一。
安琪儿头似乎抬了一下,她的脸上仍是毫无表情,只是加紧了下落的频率,由每框必踩改为每三个框才轻踏一下,在这同时,她还尽力向着侧面弹去,但就是这样也还是来不及,泥灰扑天盖地地向着地面洒来,挡去了所有人的天空,也挡住了徐行的视线,……
安琪儿不见了!
徐行闪过那四处弹跳的火热钢条和犹如火山灰般的泥尘,向着那三人可能落下的地方望去,突然,又是一大片的火花就这样向徐行的右方砸了下去,十几个人就这样被盖住了,徐行突然听到一连串的惨叫,透过火光与浓烟,他看到在那片火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被直接送上了天堂或是地狱,还有三个人被一块极大的钢架压住了身子动弹不得,只露出一头金发和两个红发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