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醋?”
“你有病!”我气得跳起身大叫。
“我告你,要选就选吕诗兰好了!”赶紧和这自恋狂撇清关系,要不然他还以为我对他有意思呢。
“那是为何?”
“不为什么,听我的没错!”懒得再搭理这狐狸,杜冰雪脾气太坏,西亭是你亲表妹,近亲结婚,不利优生优育,说了你也不懂。只剩个吕诗兰,你不选她选谁?
“四弟,你在这里?快去堂前罢,晚宴要开席了。”是林玥的声音。
我有些吃惊地站起身,回去头去,却见林玥正看向我,脸上一丝惊诧之色闪过,迅疾隐入笑容不见:“阿九姑娘也在啊,公主正到处找你呢,随我一道去罢。”
晚宴之上,最大的BOSS,林锐他老爹――魏王并未出现,以公主与林锐为尊,他们俩理所当然地坐与主桌之上,同桌的还有这次相亲大会的东道――大郡主林珑,一个看着英气爽利的女子,另有几位中年命妇与青年男子,不知是不是魏王府的家眷。我和西亭她们三美,还有几个年纪幼小的女孩子坐下首一桌,三郡主林玥不知何故竟也在这桌,还坐到了我和西亭当中,我不禁有些精神紧张,心中默默念叨,没事没事,吃自己的菜,让别人掐去吧!
不亏是两朝藩王之家,一个小规模的家宴也是丰盛无比,鸡丝黄瓜、口蘑发菜、佛手金卷、葱烧海参,还有些我叫不上名的菜式,汇集川、鲁、粤、淮扬四大菜系的精华,只可惜不是在大哥家,不然倒是能无所顾忌,大快朵颐一番。
故作淑女状,我用银匙小口小口喝着八宝鸭汤,这汤着实美味,恨不能端起碗牛饮而尽,眼角瞥向身边的几位大家闺秀,都是一副矜持端庄的模样,我暗自冷笑,刚才一个个还张牙舞爪来着,现在全温顺如绵羊了。
不经意间看向主桌,林锐那狐狸眼睛正盯着这边,我左右看看,是哪位佳人受青睐呀,却见西亭正和林玥唠着嗑,环肥燕瘦两个各自低眉顺目,举止优雅地吃着菜。看不出来,有些失望,复又看向林锐,这死狐狸居然对着我笑!一副阴谋又得逞的样子!又被他耍了,我气愤不已,狠狠丢过去一记眼刀。狐狸嘴角继续挂着戏谑之意,好像再说“你不看我,又怎知我看你?”居然还朝我举了举杯。感觉身边又有几道审视的目光射来,额滴神!看来我和狐狸的眼神大战全被她们看在眼里,不会被这帮子女人误会成眉目传情吧?这个林锐,好死不死的,对我奸笑,不是把我往风口浪尖上推吗?要是眼光能杀人,估计我已经被杜冰雪杀了上百次了!我心里暗自哀号不已。
赛巧的地点就在魏王府后花园的水榭,三面环水,凉风习习,满池的睡莲花影婆娑,有暗香浮动,本是个纳凉的好所在。现在却摆了若干几案,几案之上放着七巧针红丝线等物事,一副比武招亲的架势。旁边几个垂髫幼女想是第一次参加赛巧,一个个嘻笑着跃跃欲试,再看西亭、诗兰、冰雪三人皆是一脸的镇静自若,就剩我是冷汗迭出、胆战心惊。本来想着尿遁的法子显然这会子提出是太上不了台面,丢自己的脸不说,还丢大哥大嫂的脸。
硬着头皮坐在几案前,我拿起七巧针细细端详起来。原来这七巧针不是一根针,而是一柄长宽粗细和筷子差不多的铜质小尺,上面有许多细若牛毛的洞眼,手边是一束红丝线,该是用这丝线穿这针眼来着。想到这里我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难度也太大了吧?初七本就月色不明,还不许点灯,黑漆嘛乌地怎么穿嘛。
“各位小姐,今日赛巧燃香为限,一炷香内将红线穿入七巧针最多者胜。”林玥缓缓道出赛巧规则。老天,才一炷香时间,这么短,我穿个鬼呀。我抬头望天,欲哭无泪,心想怎么不下雨呢?
脑海里母大虫绣花的故事一晃而过,那个顾大嫂年轻时好像也学绣花来着,绣不出来快要当众出丑的时候搞了个苦肉计,一针下去连针带线戳手指头上,连同架子布一道拉下裹着去找大夫脱了身。要不,我也来一下?看着这七巧针上面的针孔倒甚是锋利,摸在掌中,凸凹不平,丝丝寒意从指尖传至心头,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下不去手呀这!十指连心唉,为了别人的面子弄我自个儿痛苦这不值呀!正一片愁云惨雾之际,我深吸一口气,忽觉有些异样,下意识地反手朝脸上一抹,额滴神!说不出该难过还是高兴,竟又是鼻血长流了!
“阿九姑娘,你流血了!”几案紧邻着我的诗兰无意间看到我是满手鲜血,吓得惊恐尖叫起来。
喊这么大声干嘛,有血晕症啊?流鼻血倒没吓一跳,被这诗兰尖一声尖叫倒是唬得有些头晕目眩。看着众人纷纷侧目,我有些局促地站起身:“我没事,你们继续。”
眼前一花,一道白影已经踏着池中荷叶从对岸凉亭处掠波而来,凌波微步?我喃喃自语。
“你这笨人乞什么巧?快随我来!”狐狸一脸地怒气冲冲,丝毫不给我留面子。
“你……”未等我出言反驳,已被林锐拖出了水榭。只觉背后已成箭靶,无数道似哀怨似嗔怒的眼神恨不得将我射成刺猬。
“你这鼻衄竟没找大夫好好看过吗?动不动就犯!”林锐拉着我走到回廊站定,伸手将块帕子塞到我手里。
“谢谢。”我用丝帕摁住鼻子,瓮声瓮气地和狐狸道谢,心里却是一肚子的不情愿,这个莽撞的家伙,刚才的举动可是让我成了众矢之的,恨不能踹他一脚才解气。
“喂,你干什么?”猛地发现自己双脚离地,已被林锐拦腰抱起,我惊呼出声。
“别动!”林锐恶声恶气一脸的霸道神色唬得我一愣,竟任由他抱着疾行至一院落。
“青霜,快去命人把夏惜朝给带这来!”
林锐高声下着令,抱着我一脚踹开院门,径直行到屋内床榻边,将我置于其上。
“这是哪?”我惴惴不安小声问道。
“我屋子。”林锐转过身去。
我心中大叫救命,这下满身是嘴都说不清了,鼻衄倒是小事一桩,惹恼了那一屋莺莺燕燕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鲤鱼打挺,我迅捷从榻上坐起,正准备蹦下床,一声怒喝又在头顶响起:“躺下!”一块冷水浸过的手巾已是贴上我额际。
“四弟,阿九姑娘怎么样?”林玥的关切之声入耳,我赶紧倒下去,双眼一闭装晕。请无视我吧!
“应该不会有事吧。我已经差人去请大夫了,三姐你和公主说一声,让她不必太担心。”
“好吧,刚才那情形西亭她们几个都心焦不已呢,姐姐先去知会她们一声。”
心焦不已?我猛地睁开眼,是口不应心才对吧!
看林锐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心中有一丝不安升起,这狐狸,我鼻衄,他这么紧张作甚?
“小王爷,夏公子请到了。”
我略欠起身,悄悄瞄去,青霜身后跟着两人,其中一个我认识,正是林锐的护卫林风,另一位身背藤箱的是个圆脸书生,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白净面皮,眼睛也是圆圆的,两颊有两个很深的酒涡,看上去是一脸的笑意,好似邻家哥哥一般,观之可亲。
“林风,你在外面候着,青霜,你留下,看看他有什么要指派的。”林锐下令道。
“小王爷,这么着急把惜朝叫来,所为何事呀?惜朝可是正在拜星乞巧,不想被你耽误了,看你气色还不错,不像是有急症嘛。”这个唤作夏惜朝的书生倒是个活宝,慢条斯理地几句话把林锐气得已是窜到他身前,一把揪住衣领。
“好了,夏惜朝!乞巧干你屁事!别尽给我在这婆婆妈妈地说些废话,快给我瞧病人去!”
这个狐狸今天吃错药还是没吃药呀,在西津的时候还挺正常的,怎么回了梁城变暴龙了?我有些为这倒霉的夏惜朝担心。
“姑娘,请将右腕伸出,让小生诊脉。”夏惜朝坐在床边的座椅上,微笑看向我道。
“唔。”我应了一声,捋起衣袖,露出半截膀子,将手腕搁于脉枕之上。
夏惜朝的手还未伸过来,我的手臂已被人捉起,我惊诧地看向又拉我胳膊的林锐,这家伙居然把我挽起的袖子重新给拽了下来,不容辩驳的口气道:“就这样切脉好了。”
搞什么嘛,隔着衣服切脉能准?我有些哭笑不得,看那夏惜朝已是笑得一脸阳光,两个酒涡在圆脸上深陷,煞是可爱,让人真想去掐上一把。心底暗道,这个搭脉肯定搭不准的啦,帅哥这么对着我笑,不心跳加速才怪!
“左寸脉候浮而有力、左关脉候沉而无力、左尺脉候浮而无力、右寸脉候沉而有力、右关脉侯……”
夏惜朝正摇头晃脑绕口令般说着,冷不防被林锐出声打断:“她这鼻衄到底要不要紧?你扯那么多干嘛!”
“这个脉候呀,唉……”夏惜朝摇着头,一脸的凝重之色。
我心里不禁有些慌,不会真有什么大毛病吧?有些怀疑地看向夏惜朝,却见他正朝我使个眼色,当下明白过来,这活宝故作玄乎来着。
“你这庸医,倒是把话说清楚些!”林锐焦急之色已是溢于言表。
“是七情脉,喜则脉象缓慢,悲则脉象短促,忧郁思结、惊恸沉浮,怒及七脉,姑娘怕是被什么物事惊吓到了吧?”夏惜朝笑着说道。
“嗯嗯,刚赛巧来着,吓死我了。”我连连点头称是。
“你是说她没事?”林锐语气危险道。
“我从未曾说过她有事啊。”夏惜朝笑得一脸无辜。
“好你个夏惜朝,昨儿在明月楼,绿意托我捎封书信来着,这晌我倒想不起给搁哪了。”
“你好好想想!”这下轮到夏惜朝着急了。
我暗自好笑,这两人关系看来非同一般啊,那个明月楼的绿意不是林锐的红颜知己吗?怎么这姓夏的急得跟什么似的。
“等过两日得空,我再想想,青霜、林风,送夏公子回罢。”
“你想到了一定要告诉我。还有我的诊金,可不能再赊了。”夏惜朝絮絮说着已被林锐推出门去。
偌大的屋子片刻间只剩林锐和我二人。林锐将手臂抄在胸前,一脸的若有所思;我则是坐在床榻之上,双臂环膝,将下巴枕在胳膊上发杵。一时间寂静无声,连空气的流动都暧mei不明。
和林锐对峙过几次,每次都是我先沉不住气,这回也不例外,我故作镇静地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边,一把拉开屋门,想想有些不妥,该打个招呼再走才对。
“我没事了,先走一步,不用送了,呵呵。”我硬着头皮道。
“行,你继续去水榭穿七巧针罢,她们赛巧怕是还未结束,等你去正好一决高下。”林锐语气轻快带着一丝嘲弄。
一下成了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地掩上门,径直走回到床边坐下。怎么忘了这个状况了,刚才可将那帮美女得罪狠了,现在回去无异自投罗网,指不定个个都盼着我出洋相才好。都怪自己技不如人啊!可窝在这里又算个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