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妇道人家,过问这事作甚?”沈放皱眉道。
“不是的相公,”玉娘慌忙解释道:“今儿一天,好多要饭的穷苦人家打门前过,就舍了些饭食……”
“是我误会你了。”沈放手轻搁在妻子肩上道,“玉娘,此战为夫如遭不测,以燕王仁厚,即便是城破了,想必不会为难百姓,你日后定要把离儿、雨儿拉扯成人。”
玉娘听闻此言,慌得忙伸手捂住丈夫口道:“相公何出些言!战事未起,就讲些不吉利的话!”
沈放轻轻握住妻子手道:“玉娘,为夫精研兵法,征战多年,深知此战必败!气数是人力不可违的。”
“那既知必败,为何还要打?枉顾许多将士的性命?”玉娘急得落下泪来。
“枉顾将士性命……”沈放喃喃道。想到自己视若手足兄弟、视若骨肉子女,跟随自己多年的将士,不禁有些恍惚。难道要作为严朝开国元勋的沈家到他这一辈成为降将?那他以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老爷,吴将军在花厅等着你,说有要事相商。”门外传来管家恭敬的声音。
此时,在花厅正来回急急踱步的吴俭神色既是紧张又是兴奋。满脑子都是燕王劝降信里最后一句“如成大事,必不负汝。以晋为号,世代荫荣!”这个沈放居然送上门的王爷不当,偏要给那个昏君当陪葬!自己一心想要飞黄腾达,出人头地,可现在却要跟着他去飞蛾扑火!燕王说得对“良禽择木而栖”,大哥,既然你执迷不悟,就休怪小弟心狠手辣!
“这么晚了,二弟还不休息,深夜来府所为何事?莫不是燕王军队动向有变?”沈放问道。
“大哥!”吴俭挥出袖中利剑,转身向毫无防备的沈放刺去……
“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吴俭有些惊慌地看向瞪大着眼已说不出话的沈放道,“你知不知道燕王信里怎么说?他说如若你肯投诚,献出晋阳,他便封你为王,可是你竟冥顽不灵,不知进退!”
“所以你就……”沈放看着剑从胸口拔出,鲜血喷溅到吴俭一身,身子已支持不住倒下。
“对!所以我要杀了你取而代之,向燕王投诚!大哥,你就成全小弟吧!”吴俭说完已是面目狰狞。
“戴寒,速去关闭府门!将军府内不能留一个活口!”吴俭下令道。
“娘,你怎么了?”沈离看到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正从他娘亲胸口拔出,手中的木剑掉落在地。
“沈宣!快戴离儿逃走!”玉娘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奋力拖住来人的腿。
“爹!娘!”沈离哭喊着被宣叔抱起向屋外逃去。
“还不快追上去杀了他们!”吴俭已是杀红了眼道。
……
“追上了吗?”吴俭看向回来复命的两个手下道。
“回禀将军,追上了!”
“人呢?”
“都杀了。”两名手下面面相觑,不敢说出只杀了一个老的,还有个小的已被一个武功高强的来人救走。
“你们办得很好!”随着“刺拉”的一声,这个秘密已经被两个死人永久地带走了。以至多年后吴俭不得不感叹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晋王回想当年杀良冒功,构陷沈放一家拒降,自己迫不得已除之的经历,应是做得天衣无缝,神鬼不觉,这些滥事无用的书生竟是从何处发现蛛丝马迹?
“王爷!王爷!”书房外传来管家吴宽有些惊慌的声音。
吴俭心中一凛,神思从回忆中抽离,不会是扎烈这老怪物又生出什么事端吧?越想心中越窝火,本看中他是松辽国师,武艺巫术中原罕有人敌,听说老怪物练什么邪门功夫,不适宜在松辽苦寒之地修炼,特把他邀至江南,不想这老怪来了临江几日,便把这临江弄得愁云惨雾,人人自危。
“何事慌张?”吴俭沉声道。只见书房门被推开,露出一张尖嘴猴腮的面孔,神色中透着谨小慎微。
看到眼前这个不成器的管家阿宽,吴俭心中更是来气,这个扶不起的阿斗!跟了自己不少年仍是顶不了大用!还没做什么事就已是抖啊抖的,和以前的老戴不可同日而语。不禁痛心念道,老戴,是本王对不住你,你放心,本王定会照拂你家人!
吴宽偷偷看向主人,只见晋王脸上闪过种种复杂神色,有不屑、有痛心、有懊悔,阴晴不定,当下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小声道:“王爷,北平王过府来了。”
“北平王林锐,林其丰的儿子。他来临江做什么?”吴俭喃喃出声道,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一个身穿白甲的少年将军正将书信射向城门旗杆的情形。
“阿宽,北平王现在何处?”吴俭盯着管家道。
“小的已吩咐人在花厅奉茶。”阿宽小心答道。话音未落,脑袋已被晋王重重的挥了一记。
“真是个蠢才!北平王虽说是个不能世袭的功封郡王,但他爹可是荫封的藩王,你竟敢如此怠慢!速将北平王请至正厅奉茶,就说本王随后就到!”吴俭冲着管家吼道。上回就因寿筵仪仗逾矩之事被熙元帝申斥,这些该死的下人还把他往风口浪尖上推。魏王是当朝熙元帝的堂弟,真正的天皇贵胄,也是燕云国属地最大的藩王。林锐不仅是魏王世子,更在一年前燕云与松辽两国交战时救驾有功,功封北平王,一门两王,是何等荣耀!这阿宽居然把北平王带到花厅奉茶,明摆着是看低对方,要是又被别有用心的人抓住话柄,再置个“大不敬”的罪名,可又是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