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那天晚上,师父和七妹,八弟他们都有事要做,只剩她一人独处,心中有些不放心,我决定守到他们回来再走。却见她下楼往竹林深处走去,坐在溪边,她痛哭,言语中似在怪责我的不辞而别。我终忍不住现身背她回去,她乖巧地伏着不出声,我很盼着回去的路长得没有尽头,在这份平静中与她一直相守。至此,我知道在我心中已经背负上了今生最大的负累。
时光在漫长的等待中缓慢消逝,我的脚伤在四展堂众人的精心照料下已然痊愈,恢复速度连见多识广师父也啧啧称奇。
到了古代,我倒更习惯记节气,候令,反记不清日子了。今日已是夏至,黄梅天已过,江南真正的酷暑快要到来,按习俗是要吃面的。我早早来到厨房帮若兰擀面,夏至有三候“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看着天井里开得斗志昂扬的木槿花,心中暗自佩服古人还挺讲究生活情调的,连喇叭花这么大众的花也能想出个木槿这么个惊艳的名字。
掐指算算,今日已到了沈离离去的半月之期;他竟还未能赶回,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吧?想到这心中有些心烦意乱。我回头看向若兰,她正杵在一边发愣,手中面粉撒落到案上随处都是,也不觉察。看着她美丽的脸感到比半月前竟消瘦了些,五哥去了西津半月未有音信,想必定是日日牵肠挂肚,伊人憔悴吧。
我悄悄绕到她身后,她仍没发现,我心下嘿嘿一乐,伸出双手一把捂上了她的眼睛。阿七迅捷地抄下我的手,反手一拧,我吃痛尖叫半跪下地。阿七这才恍然回过神,手上松了劲把我扶起来道:“你这死妮子,又搞什么鬼?”
“断了!断了!”痛死我了!这个若兰没事使那么大力干吗?我一手扶着另一只胳膊甩啊甩的大叫道。
“我怎么知道你会在我后面,你刚才明明在我前面的呀!”若兰一脸的歉意道。
“我看你神不守舍的,想逗你乐一下啊!好心没好报,脚才好,手又要报废了。”
“快给我看看,伤到哪儿了?”若兰把我拉近身,检查了下我的胳膊道,“还好吗,没伤到哪,疼一会就没事了。”
“但我的胳膊现在抬不起来呀,怎么擀面哦?”转念想想,任何一个偷懒的机会都不可以放过。
“行了行了,看你也闷四展堂不少日子了,和老八出去逛逛吧,这里就交给我好了。”若兰笑道。
从石远那借了身月白小褂,将满头青丝挽成男子的髻式包块方巾,再拿把折扇,我在镜前转来转去,自我感觉扮男装够酷。自信满满地推门而出,站到已在门口等候多时的石远身前。
感觉到石远看我的眼神很吃惊,心中感到一丝得意,我用折扇在他额头敲了一记道:“本公子亮相如何呀?”
老八挥手打开我的扇子上下打量道:“老实和你说吧,你这么一打扮还真看不出是个女的。”
“你你你……气死我了!”听了老八的话我气得直跺脚。
“难道说,穿得不男不女的才好?”老八看着我发急的样子神色委屈道。
“算了,不和你计较!”被老八气得无语,我蹬蹬蹬冲下楼,拂袖而去。
骄阳似火,和石远在集市上游荡了一会,感觉热得吃不消。走到一个凉茶摊歇了下来。我一手拿着扇子猛扇,一手用衣袖拭着额角不断流下的汗水,心想,这古代的夏天还真不是人过的,至少35℃的天气,居然个个长袍长袖的还熬得住。
和石远一人要了一碗ju花凉茶,端起碗来牛饮而尽。刚才觉得自己已处在中暑边缘,想不到这凉茶倒是个解暑的好东西,喝了立马神清气爽许多。
恢复了点精神,我下意识地向别桌看去,只觉个个神色凝重,有些个人竟面戴惊惶之色。心觉奇怪,我疑惑地望向石远,却见他也是同样不解的神情看像我,我俩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听说,前儿个连晋王府上的戴管家都被老妖吓死了呢!”西边一桌一个约莫四旬的农家打扮汉子小声爆料道。
“你说话小心点,这临江府是什么地方?是晋王他老人家的地盘,你在这瞎嚼舌根,小心……”答话的是个尖嘴猴腮的灰袍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夸张地用手做了个杀鸡抹脖子的动作。
“就是!就是!这位大哥,晋王府的人可不能惹,得罪他们可是没好果子吃,半个多月前,晋王爷的千秋,不是有个小叫化抢吃的被狗追到花神河里淹死了吗?”这茶摊老板也是个八卦男,善意提醒冒失说话的庄稼汉子。
刚续了一碗水喝,听到有人说起小叫化被狗追得跳河淹死,我大惊,一口茶忍不住“卟哧”全喷了出来,溅了石远一身。咋整的哩,一不小心成名人了!阿九落水的河原来叫花神河,和我穿来之前游泳的湖是一个名字。老八并没责备我的失态,拿起块抹布擦拭起衣服上的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位兄台却说这临江府是晋王的地盘,这话怕晋王也不敢这么说,兄台如此言语究竟有何居心啊?”一个悠闲淡定的年轻男音想起。
循声望过去,南边一条长桌有一行三人入座,发话的正是其中的一位白衣青年。哇,长得这么帅!穿戴也好,气度不凡,看他腰间佩的那块美玉,就知价值不菲。还有他身边两人小心谨慎神情,明显是两跟班。真没天理,好事都让他一个人占去了,看他最多二十的年纪,却是人帅多金有权势。唉,这旧社会,人和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的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