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蟒发现了他的拘束,再次笑了起来:“你父亲是个很可爱的人,我们以前打过交道,你还记得我的女儿罗宾吗?你们小时候一起玩过的。”
敌无双没想到自己曾经和这位显赫的达官贵人如此接近过,他努力想了想,发现自己的CPU中一片空白:“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了。”
徵蟒并不介意地摆摆手:“你显然不记得,你那时候的CPU还没有酒杯大,不过也没有多久你的父亲就出了事,我很抱歉。”
敌无双看了徵蟒一眼,他的聚焦器里干净清澈,值得相信:“您不必难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不知道你现在做什么?”徵蟒笑着,显得异常绅士。
敌无双想了想,决定不过多透露自己的情况:“我今天负责安保,进来查看一下休息室里面的情况,打扰到您了。”
徵蟒依旧迷人地笑着:“这是你的工作,不要道歉。依你看,最近塞伯坦的安保如何?”
敌无双眼前闪现出这几天发生的桩桩件件案件,他欲言又止,换了一个语气:“很好,长官,您是枪丨械专家,任何想要暗箭的敌人都不是您的对手。”
徵蟒被这样蹩脚的吹捧逗得大笑起来,尤其是敌无双脸上还那么一本正经:“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的孩子,我们只是官方的造枪作坊,塞伯坦上的黑枪比你想象的多得多,而且做工精良不亚于专业作坊。”
敌无双想了想:“他们也就做一些粗重东西,精细的产品还是由您的正规厂家制作吧?”
徵蟒收住笑容,用手指摇了摇:“不,不,不。”说着他解下自己的佩枪:“比这个小的都做得出来”。
敌无双望着那把精美的小型配枪,望了一眼口径,忽然眼前一黑。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徵蟒的女儿,罗宾走了进来:“爸爸,原来你在这里,宴会开始了,陛下一会儿就到,我们过去吧!”
她说着走近徵蟒,父亲站起来,将女儿介绍给同样致意的敌无双:“这位是敌无双长官,负责宴会的安保,这位是我的女儿,罗宾。”
敌无双弓下腰,托起罗宾的手,瞬间他闻到了一种香味!
死亡的香味!弗洛丽丝!!
我找到你了!!
宴会开始了,呼啸的人群中不时爆发出一阵阵言不由衷的称赞和奉承,大家心照不宣地互相吹捧,互相取笑,这就是相安无事的天下,敌无双靠在休息室的门边,紧紧地注视着徵蟒和他的女儿在大厅中间穿梭,忽然间又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游隼。
有多久没有人记得你?
连儿子都要将你的名字忘记?
父亲穿着白色礼服和黑色纱裙的母亲跳着上流社会的交际舞。
敌无双记起来了!他似乎受到了父亲的召唤,小小的罗宾浮现在他童年的记忆深处,她跳着在地毯上追随母亲的舞步,年轻的徵蟒和父亲站在一起,两个人几乎帅气得足以让人失明!
罗宾摔倒了!
母亲上前为她整理衣裙,小小的她望着他,淘气地笑着,衣裙撩起整理的时候他看见了!!
对!
我看见了!
那是!!
蝎型纹身!
在她的后腰!
在她的衣服下面!
闪动的片段开始链接在一起:
夜鸦被杀,
子弹提取,
葬礼上的小摩,
深夜开门的火翼星,
忧郁温婉的幻影,
拂袖而去的惊天雷,
满身血污的感知器,
最后是奄奄一息的烟幕!
当急先锋嬉皮笑脸地走向他,向他招手的时候,敌无双注意到他身后的罗宾正在和徵蟒分开!
“急先锋!你盯着徵蟒,我出去一下!”
不等急先锋有什么回应,他就尾随罗宾的脚步,向女宾休息区走去!
金色的垂帘和光洁的丝带把走廊缠绕了,罗宾穿过这样的闺房通道似乎很轻松,敌无双在她那致命的香味里有点云山雾绕,这里豁然开朗竟是一个游泳池,旁边是高价从云雾山城购买的五色水晶。
罗宾快步走到游泳池边的躺椅上坐下来,撩起晚礼服的长坠,露出自己的紫色小鞋子,蹬掉她们,接着将自己的脚伸进池水中,她的脸上是一种轻松下来的表情。
敌无双知道,参加宴会的女宾按照上流社会的礼仪必须穿上那种“恨天高”的小鞋子,那往往可以要她们的命,但是她们又无力选择。当敌无双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动静似乎惊动了罗宾,她敏捷地支起身体,然后把裙摆扒拉到一边,露出大腿上的枪套,上面是一把和徵蟒的配枪差不多大小的手枪。
那口径真让敌无双心惊肉跳!
她在干什么?
解下配枪!
然后??
敌无双觉得自己最好回到宴会大厅比较好,罗宾显然需要全身进入游泳池,这样看下去会让他聚焦器爆掉,虽然罗宾是穿着内肤滑进游泳池。
没有多久,她上岸了。
接着敌无双听到罗宾打开冲淋器的声音,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个蝎型纹身!
敌无双转过身,隔着丝网防护栏,望了她一眼,对!
就在那里!
它伴随着她长大了!
忽然间,警报响了!
天狼星。
钢锁半夜的时候被冷醒,真难以想象,钢锁居然被冷醒!
他歪着头瞅了一眼躺在他臂弯里的月光,他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哦,谢天谢地,机体温度下来了,呼气平稳,机甲湿润,是康复的征兆。钢锁摸摸自己的额头,冷汗满脸,他回想昨晚冲着千斤顶大喊大叫实在有点心里过意不去。再怎么说,千斤顶却是帮了他大忙,月光算是被他救了回来,要怎么在她醒过来之后对她说呢?
钢锁决定永远也不要告诉她。
天亮了,钢锁伸了伸懒腰,干活的时候到了!
塞伯坦。
庆典宴会现场。
人群因为警报乱成一团,敌无双慌忙从女宾休息区退出来,看看大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群警卫居然围住了急先锋。
“嘿,嘿!这是怎么回事!!”
人群迅速明哲保身地退后,只剩下中央的急先锋和围住他的警卫,好像大海退潮后出现的孤岛。
“先生!您的武器!请交出来!”
警卫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急先锋,急先锋一脸无辜:“你你你们说什么啊!!我可没有带什么武器!!”
这时,同样参加宴会的杯子走了出来:“我想这是一个误会,他是我们的人!”
警卫看了看德高望重的杯子,他身后的铁皮将军似乎也要走过来,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上司路障,决定做个顺水人情:“我想是检测器出了毛病,得罪了,不过,这位先生最好还是离开这里为好!”
杯子点点头,向急先锋努了努嘴,急先锋很快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像凭空不见了似的。敌无双在此期间一直攥紧了拳头,他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转身就走出了大厅。
“你!敌无双!你是怎么回事!!”
在深夜的马路上急先锋截住了他:“你在礼服里放了什么让我当众出丑!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敌无双知道自己无法面对急先锋和他的质问,他现在必须去一个地方寻找最后的答案!
“等等!嘿!你给我站住!!”
敌无双擦过急先锋的肩膀,远远将他甩在身后,走了几步之后,他忽然感到一阵不安,那种烟幕离开后的惶恐再次走进他的火种,他立刻掉头回去,白茫茫的雪地上急先锋就像影子一样负气离开,一丝痕迹都没有,接着,敌无双听见他的身后居然响起枪声!
塞伯坦国家图书馆。
大门砰一声被撞开,年老的管理员吓了一跳,他调整自己衰弱的聚焦器望着面前的人影,那是敌无双!小时候经常来这里消磨时间的孩子。
他满身血污,已经把华丽的礼服涂成了掉色的画布!
“书签叔叔,我需要找一本书!马上!”
敌无双快步走向存放旧书的检索机,书签跟在他后面:“怎么了,孩子,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来不及解释了,现在帮我找《塞伯坦大历史传说总编》!”
书签很快就找到了那本书的存放地点,他攀着扶梯颤颤悠悠地将那本褪了色的书拿出来,落满灰尘的书隐隐约约显出书名,敌无双接过来,立刻翻了起来,那样子就像一个瘾君子找到了救星似的。他最后在一页上停了下来,那是一张粗糙的手绘图,是一个少女正在背对烛光,用水罐沐浴,
她的后腰上是一只蝎型纹身!
敌无双的CPU中像是装进一个闹钟在丁咣乱响,他平静自己的呼吸,接着看下面的解释:
天蝎党图腾。
黑军团中的暗杀组织。
擅用枪。
伪装能力极强……
敌无双闭上眼-----
急先锋中弹了!
我该怎么跟警车交代?
天蝎党!就是他们!
他们一直要除掉的人是我!
因为我正在着手调查的案子和他们有关!?
感知器因为向我提供情报被暗杀!
有意图向我提供请柬的贵族被盗!
烟幕成了我的替身牺牲品!
急先锋穿着我的礼服所以被锁定!
他们要的是我停下来!
或者不是要我死!
只是警告我!
让我停下来!
敌无双啪地一声合上书!
眼前的书签在烛光中忽然幻化成了父亲游隼的模样-----
“如果你无法选择什么是正确,就选择正义!为正义而战!”
敌无双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铁堡。
后半夜的天空再一次飘动雪花。敌无双再次路过烟幕和急先锋遇刺的那条路,他静静地站在洁白的雪地里,自己的影子盖住了隐隐约约地上的血迹。那鲜红色的机液飞溅过的每一处都枯焦在冰冷的地砖上。而敌无双耳边还是不远处的宴会现场顺着风吹下来的歌舞升平。
黑色的大衣被风吹掉,敌无双忽然感到刺骨的风捅进火种深处,蓝色的机体在白色的雪花缤纷间闪耀,他再一次看见父亲,他死了。
至今他都强迫自己相信那是一次意外。母亲对那件事的过度冷漠让他无法面对她的脸,无法原谅她继续留在仕途发展。
敌无双不喜欢铁堡,不喜欢政治,不喜欢高官有口无心,不喜欢十角大楼的等级制度。
但是他也是高官的孩子,他没有选择,他似乎生来就是属于这个圈子。无论他怎样挣扎,怎样逃避,命运就是命运。
他含泪的聚焦器幻想着父亲靠近他,像他还是孩子时那样护抱他,当他还是孩子时,当父亲还活着时,他曾经的幸福,已不曾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