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芊语能“听”懂话后,歌舒离开始着手教她内功心法,从根本学起。
唐芊语带着现代人二十几年的理解能力,从最初很难理解到后来越来越神速,甚至大有超过安语安凌的趋势。
歌舒离每次见她都是微蹙着眉深思地瞅两眼,然后走开。
再后来,内功有所小成,轻功却遥遥落后的唐芊语变得调皮。
那语调声线大小不一的“魔音”此时对于离谷里众人而言,无疑是种折魔。
安语不肯再与她住一个屋子,于是便有了芊思院这个小院子。
即便是这样,魔音入耳的悲剧却没能得到很好的解决。
于是,安凌再次被推出,做了炮灰。
每天耳朵里塞着棉花与唐芊语一道开始唇话练习,声道控制。
久而久之,他习惯了,她也习惯了,于是便不再塞棉花。
对唐芊语那时不时地跑出几句失控的声调在他生活中已经成为必不可少的调解剂。
再某一次,小小的唐芊语竟将内功心法灌注于声音中,一次失控,震得他们屋顶的瓦片横飞,茶杯噼啪跳动着在桌面起舞。
房沿上的那只小乌鸦也被震得从屋梁上落了下来摔在地上,趴了个很难看的姿势,最后扑腾着翅膀最后惊恐地飞走。
安凌脑袋里嗡嗡作响,半个月都没能恢复正常听觉。
于是,他后来的生活,又开始习惯性地塞棉花……
“姑娘……姑娘……”小娥有点惊恐了,来到唐芊语面前不断地在她眼前挥舞着小手想要招回她远游的神思。
为什么唐芊语盯着自己的脸看得愣地出神,几经叫唤都未回得过神来。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脸,脸上没什么吧?!
“哦……弄好了呀,那我进去坐坐吧。”唐芊语扯了扯领口,初冬的晨风还是十分寒凉的。
凉得她,几乎有点受不住了。
心凉,身亦凉。
那些曾经深埋心底的往事,却如电影播片一样,专挑重点地在她脑海中闪过。
唐芊语伸手,无奈地按了按逛跳不止的眼皮,这是不是在预示着将要有大事发生了呢?!
“姑娘……”小娥站在她的面前,没有让开,反而有阻挡她进小亭的趋势。
“怎么了……”唐芊语想饶过小娥进小亭,却不想小娥竟似跟她较劲似的,她饶,她照挡。
“哎……娥,你有什么话,进亭子说吧。”唐芊语看了看天,黑暗退尽,光亮初出,却黑沉沉的一片,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平白地,压得她心底也生生地沉闷着。
小娥脸上那莫明的焦急,欲言又止的表情,她不是没看出来。
虽然视力很不济,但不代表看不到。
说完,她拔开挡在她前面的小娥,径直进了小亭。
小娥跺着脚,恨恨又燋燥地快步跟了进来。
唐芊语甫一坐定,小娥执了滚烫的茶壶替她斟了杯势茶,咬了咬牙才道:“今天早上,皇上将封妃诏已经公布天下了。早朝之后,皇上停留御书房,皇后娘娘带了大队人马往圣女殿这边来了……”
小娥说得很急,很烦燥。
唐芊语抿了口热滚滚的茶水,舒服地叹了口气,笑了。
“难怪我今天这觉得这般的不安啦,原来是出一这一茬。小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一个在宫里宫外都快混成人精的人儿,怎么就不懂呢?!”唐芊语望了望锦帘接口处,冰寒之气,似有若无地从那里渗进来,寒碜寒碜,透着心凉的冷。
“姑娘……我带你离开这里吧。瀚玥国的这后宫,怕是不能太平了。皇储争位,后宫夺权,朝堂异势。哪怕是玥明帝再喜欢你也怕是保不了你的了。”小娥一忧心,便将自己分析的出来的结果全都话了出来。
说出来后,她有点后悔。
这话,也就说明了,自己是被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不知道她会怎么样看待自己?!
“小娥,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吧,你已经尽力了。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命。”小娥是凭空冒出来的宫女,她对自已的事异常上心,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想尽办法的想要知道。
唐芊语不是不知道,只是,她觉得没什么必要去管她。
只要她不是王皇后那边的便随了她去……
“姑娘……”
“只要你不是王氏一党,我不管你是来自青秋堂手下还是临风处,对我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区别。顺便,替我谢谢他……”唐芊语说着,从怀中掏出几粒药玩,墨绿色,颜色深沉得压抑。
小亭外的天,更加低沉了下来,滚滚乌云伴着呼呼寒风飒飒潇潇地刮进了亭子。
浅淡色的厚实锦帘在风的吹动下,很费力地飘荡着。
“……”小娥没再说话,心却随着唐芊语那镇定得很平淡的声音静了下来。
她默默地看着她翻出荷包里的药丸,那里面多是前段时间她在御花园里摘回来的花朵还有几味唐芊语向玥明帝要的药材合练而成。
“知道这是什么药么?”唐芊语将茶杯移开,把药丸倒进了茶杯下的底碟里,圆滚滚的药丸子磆碌碌地滚进小碟里面,左右摇摆,久久不停。
小娥没说话,虽然她对药材的大体作用也知道一点,但结合了那么多种药瓣花粉花茎花根,她却不能猜透这药到底有什么作用了。
最开始,她以为是唐芊语为自己眼睛配的解药,可到后来,却一直不见她服。
小娥心里的想法开始变得很不确定。
“王皇后费尽心机,大肆寻找天下的奇人异士,花了整整一年才练出的相思扣……我配了很多种付方子,却不能一直不能确定到底哪棵才是真正的解药。我自认解毒配药的功夫在千机老人处磨练得还算相当的了得了,却不想,如今困在此处了。一味药引,用对了便是解药,用不对,便是巨毒……”
唐芊语叹了口气,接着道:“小娥,我怕我等不及去一一试验了,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
“姑娘……”小娥咚的一声,跪了下去,睁着楚楚的黑眸,深深地凝望着唐芊语。
唐芊语的话,被她这一跪生生打断。
她叹了口气,弯腰,将小娥扶起:“你听我说,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带着这些药离开皇宫吧。你要是有心,就找个机会把这药送到上官语手中。她会知道怎么去试真假的。”
又一阵狂风吹来,湖面冰冷的寒冰之气,亦随着风侵略进八角小亭,一阵阵浓烈呛鼻的胭脂香气远远地被吹了进来。
唐芊语看了眼身侧立着的小娥,迅速将小蝶中的药丸又扫入精致的小荷包里,道:“以你的身手要离开皇宫很容易,你快走,去找楚相,他会安排好你的。”
小娥没动,含在眼中转呀转的泪珠终于不受控地落了下来。
她跟在唐芊语身边没有多久,甚至可以用很短很短来形容。
可是,她是个好主子!
一个从不在她面前摆主子架子的主子,也从不高高在上气指颐使地使唤他们做事。
有什么好东西,总是忘不了给她们这些做奴才……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跟在她身边的每个人都怀着别样的目的,可她却不挑破。
小娥觉得唐芊语傻,她从没见过这么当人家主子的,让下人的日子过得比她这主子还好。
甚至,在这个时刻,她还想着让自己独自逃出去。
为什么她就没想过临死的时候也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让她带着她一起离开呢?!
唐芊语无畏地笑了,笑得很淡雅,也笑得很深沉,极具心机。
她伸出手指,轻轻勘掉小娥脸上的泪珠。
却不想,她越是擦,泪却是越落得急。
“你不用内疚的,小娥,生死有命。我很怕死呢!但是呢,我做事却从来都是留着后路的。你去找楚相吧,现在只有他有能力救得了我。要知道,这里是瀚玥国的皇宫,除了王氏,就只有落魄的楚氏还保有颠覆的权势。否则,王氏也不必忌讳这么多年……”
远处,一阵沉闷却很有步调感的脚步声传来。
风,吹得更猛,似要将这一整年的份量都在这一刻吹尽,八角小亭外,叶子早已落光的树丫在风中凌乱着。
时而传来一阵啪的断裂声,却是那般地让人惊心动魄。
小娥听到了那沉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甚至其中有禁军的。
落地沉稳果断,每一步都是带着煞气来的。
她见惯了大世面,杀戮血腥,可却没有一种步伐如她现在听到的这般,让人从心底生出怕意与恶寒。
“姑娘,你跟我一起走吧。”小娥向前两步,掀开从小亭内八角上垂下的长长锦帘,看了眼外面,咻地退回来,回身对唐芊语说。
唐芊语笑笑,无言,很不经意地一推,竟将小娥从八角不亭的另一侧推了出去。
小娥惊骇地看着她,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照顾了一两个月的姑娘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唐芊语又笑了笑,淡声道:“你走吧。我还有事,没处理完……而且,你也看到了,其实我可以将自己照顾很好的。除了耳朵不大灵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