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语心里狠狠地痛着,其实她一早就知道,知道了一切。
关于那个楚倩莫舒离的故事……
只是,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个叫楚倩的竟然是瀚玥国的前皇后。
而那句:我不会告诉安语她是瀚玥国的公主这话竟是如此透白地告诉了她,自己的仇人竟然是那个从未谋面的爹爹……
她多渴望的父爱呀,竟是仇人。
总有那么句话说,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浓,上官语想想,心里竟是无限生悲。
那多深多浓的恨与爱,能抵得了自己心底的纠结么?!
在她自我纠结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却不想,在众人愿意将她身份告诉她的时候,她连复仇的刻划都想好了……
颠覆了瀚玥,让那个男人痛恨一生,痛恨自己,也痛恨着娘亲。
这样,他便再也忘不了世上还有这样的一对母子,从出身之日起便是天人永隔。
而造成这个残酷现实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玥明帝自己……
楚念梦怨站在帐外,心里亦是疼惜无比地听着帐篷里传出那压抑的哭声。
“公主他们到底都谈了些什么?”梦怨烦燥地问。
上官语虽然看不见,但在私底下,却是十分维持形象的。
最少在她们这下下属面前,就从未见过她如此不顾形象地躲在被窝里偷偷抽泣。
“……或许,是某些不想回忆起来,或不想挑明的事情吧。”楚念看了眼透着晕黄烛光的帐篷,长长叹了口气,转身朝远处走去。
或许,她该走远点,给公主留点尊严。
最少别让她知道自己听见她在哭,对她或许会好点吧。
“喂……楚念……”梦怨急急地叫着,也跟着跑了开去。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梦怨跟在楚念身后,紧揪着她的衣袍问。
“皇上要封四公子为妃,居贵妃……”楚念梦怨的声音渐行渐远,到最后只剩无尽呜咽着的秋风瑟瑟地刮过帐顶。
上官语停了哭声,抱着锦被番了个身,仰面躺倒。
其实在树林里,她便是很气愤的,凤凌太过分。
虽然他说的都是正确的,但挑起她心底的疑惑和痛恨,便是他的不对。
人心都是贪婪的,不纯洁,也不单一,何况还有着皇族身份的他们呢?!
为了挣取时间,凤凌选择了将一切挑明;为了发泄心底的愤恨,上官语在转身离开时泄愤地说:听说我父王将要昭告天下,封唐芊语为贵妃。搬下的圣旨估计氷这么几天便会到这里了吧……
凤凌是怒是恨,她已然不知道,但可以想象这么一句,便足以让她全身而退,而且心里有着说不出道不明报复后的快感。
凤凌心里的人啊,凤凌的爱啊,凤凌的挣扎,足够让边境平静至来年了吧……
事实果然如上官语所言,没过几天,玥明帝封妃的圣旨已然昭告天下:封离谷四公子唐芊语为贵妃……
封妃诏传遍天下,几天后,大沐退兵十里,只守不攻,强驻不退。
原本处于对环境地理败势的瀚玥国争取到了时间,秋已然落迫,浓冬逼近,边关寒风凛冽。
于瀚玥士兵而言,这边境寒冷的冬季便是一大考验,而大沐国的主帅深居不出。
于是两国达成协议,暂不交战,各自退后十里,只守不战。
上官语回朝的消息确切地传回了瀚京,朝堂上从人一至保持了咸默,不予置评。
这场丈,虽然没胜,但亦没败。
反而,处于劣势的瀚玥国与本来很有胜券的大沐国成了一种僵持状态,不得不说,这反倒是个好现在。
皇上封妃的诏书在某天早朝时被玥明帝拿出来打算先给那群臣子通通气,却哪知,平静无波已久的朝堂因玥明帝的这一举动尤如一粒石子激起了千层浪卷,风波汹涌。
封妃诏印已下,却难发。
玥明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铁青,地上跪倒的一片臣子更是心惊胆颤。
君臣僵持于这封与不封的问题上,长达数十天之久。
然而这天,玥明帝脸色却异常难看,与众臣在朝堂上僵持了数个时辰之后,一怒拍案:“朕的后宫,实属朕的家务事,没必要经过尔等的同意。”
一拍之下,圣旨诏告天下,封妃之事,一怒而定。
皇上老牛吃嫩草,是吃得如此心安理得,理所当然。
皇后却是眉宇紧蹙,火烧屁股似地带足了人马往唐芊语所居的圣女殿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地奔来。
初冬的晨风,带着冰寒,一派清冷。
唐芊语这天早早地起了床,似是要迎接这不平静的一天似的。
小娥在圣女殿后殿小花园的亭子四周挂上了厚实的帘子,即可以隔决冰寒之气入侵亭内,也可以挡风遮雨。
八角小亭位于一处小湖心,这湖是从御花园那边的大湖泊时引水而来。
或者可以这么说,这个小湖泊其实就是御花园那个湖的一角,小巧而精妙的一角。
“姑娘,你看这样行吧。”小娥高兴地拍着后,从小亭子里钻进钻出。
唐芊语浅笑,模糊的视线几乎不能辨人了。
晕晕乎乎地看着小娥那张启的唇瓣,很费力地读解着。
“嗯。”唐芊语点头。
现在的她,不想说话,心里却也暗自揣测着,如若哪天自己真正的失去了视力,便会如同一个真正的活死人般了吧。
除了能行动,其实的一无是处。
没有听力,没有视力,迟早有一天,连说话的能力也会退化……
这样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刚到这个世界。
耳朵突然失听,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很惨重的打击。
没有衡量声音大小的标准,不懂唇语。
别人说的每句话,都能让她急得真掉泪。
心情也恶烈得见谁都像是仇人。
“你只是失听,没什么大不了。”
安凌给她最大安慰的两句话便是一种模糊的唇形运动。
同样的一句话,安凌无数遍的重复,尽量让自己的唇形动作显得最大,且很容易看懂。
唐芊语那个时候只愣愣地看着,愣愣地看着……
从晨起阳光明媚的时刻到日落西山,烟霞万里,红云漫天,滚滚如东之江涛的傍晚时分。
她终于“听”懂了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句话:你是失听,却也没什么大不了……
很给力,很鼓舞人心的一句话。
于是她说:谢谢……
安凌愣了,暮色妖娆的傍晚,红得如火如茶的烟霞云光折射着从天际的地平线处射来,打在安凌傻愣的小俊颜上,竟是那般的祥和,唯一……
唐芊语想,这世上,怎会有这样极具吸引力的孩子?!
他就像个发光体,而自己则是那遇火便扑的飞蛾。
明知前程如何,心却是不受控制,扑腾扑腾地将这一幕生生地刻画成了永恒……
“从今天起,你要开始学习唇语……”
这是她学会的第一句话,安凌连比带画,手舞足蹈,最后在他濒临崩溃的边缘,唐芊语缓慢地,以高低不平,时大时小的声调很乱地说出了她读出来的话。
“啊,太好了,芊语,你终于‘听’懂我说的什么了。你‘听’懂了……你‘听’懂了……”安凌兴奋地在树林里上窜下跳,比唐芊语自己还要高兴。
唐芊语想,在古代,还真是孙猴子出生的好时地,一个石猴被现代人人传念俱唱,念念不忘。在她面前,一个现实版的活物孙悟空像是从电视里面走了下来,直接在她面前表演着杂耍。
她估计,如果她把心里想的说法告诉安凌,他一准儿会气疯的。
看着他那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手不适地抚着喉咙干咳了好一阵,唐芊语心里的感动却是无以复加的。
她明白,他其实没事,只是话说多了。
连着很多天,他不停地对着她说话,重复着同样一句话,嗓子会难受那是自然难免的。
唐芊语觉得自己应该递上一杯水给他,算是对他们感谢。
而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久而久之,面对着安凌那张起来起快的唇,唐芊语发出自己竟能跟得上他的节奏,将他的话准确无误地翻译出来了……
“你的声音大小不一,你要开始平衡声线语调……你要拿捏个度,试着自己去感觉……对,慢慢感觉……”
“别急,慢慢来……”唐芊语觉得,安凌像只老母鸡,叽叽喳喳地在她耳边唠叨个没完。
可是,她,真的不讨厌这种类似保护的唠叨。
后来,她开始笑,开始对他说话,然后捡起树枝在地上写写划划。
安凌看着她那近乎狂草的字,激动得满眼泪水花花儿,水嫩娇嫩的脸颊儿涨得红了紫,紫了黑:“你会写字,你却不告诉我,害我那么辛苦地天天朝你说话……”
安凌怒了,唐芊语觉得,安凌发怒时是他最好看的时候。
小脸儿会变得通红,然后暗红,最后很黑。水嫩嫩的薄唇会高向跷起,黑黝黝的双眸像极受惊的小鹿,说不出的可怜,楚楚含泪。
她曾一度地想,安凌哪里像个男孩子了了?
他就是一个娇养坏了的小女孩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