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失去她,怕有一天不能再陪伴她,怕她有一点点意外……
她,是他的弱点,这样,很不好。
身为江湖中人,过得是在刀口蹦达的日子,一旦有了弱点,便是自己的至命点。
他,该不该放弃?
可,又该如何放弃?!
马车的碌碌撵过枯叶的喳喳声,和嘚嘚的马蹄声响亮一路。
“主人!”在唐芊语住过的客栈房间里,一个黑衣蒙面人悄无声息地出现。
梳装台前,一白衣男子背对着黑衣蒙面人随意地坐在装台前,手里把玩着一条浅紫的色锦绸发带。
“怎么样了?”白衣男子漠然地开口,随意的语气,似是毫不意来人将要说的话。
“金陵国的太子公孙若亲自出使瀚玥,今日,便会进入瀚玥国镜内,从这里路过。”黑衣蒙面人硬声道。
白衣男子抚着紫锦发带的手指微微停了一下,慢悠悠地转身身来,一张墨黑的乌鸦面具突兀在横在鼻梁以上的地方。
此人便是——临风!
“真快,他果然还是亲自来了……”他似喃喃自语,又像似早以知晓。
低头,手中的浅紫发带像注入了他全数的感情,眼瞳中的淡漠的柔情与着难言的纠结深深绞结着。
“主人,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准备一下?”蒙面人男子犹豫道。
他猜不透自家主子的心。
“冽然,你说,要是我利用离谷的力量,会不会比他们俩国联姻效果更好呢?”临风唇角轻扯,拉开个细微的弧度。
似笑,非笑。只是,不知道到时候她会不会原谅自己呢?!
“自古,忠义,便难两全……”被称作冽然的黑衣蒙面人稍作思索,轻言。
冰冷的声线,透着难掩的冷漠。
“忠义难两全么?”
临风从怀里摸出一块番龙墨玉来,静静地抚摸着。
这块玉,是昨天晚上,他从她怀里偷偷拿出来的。
熟悉的纹路,熟悉的冰凉,原本便是自己的东西拿回来了,却为何给他如此陌生而沉重的压迫感呢?!
难道,仅因它被她细细收藏了一年之久?
还是……
行得半日,秋阳高照,闷热的空气将整个马轻内轰得让人受不住。
“我下来走走吧……”唐芊语惨白着一张脸掀开车帘,可怜惜惜地看向车外的青秋堂道。
青秋堂瞅了眼已然快达到极限的唐芊语,点点头“先停下休息会,吃点东西再上路吧。”
他率先下马,自然地伸手将唐芊语从车辕上扶下来,在一棵大树下铺上垫子坐下。
“有没有好点?”青秋堂关切地问,心里为她此时苍白的面色隐隐泛痛。
“嗯。”唐芊语轻应一声,懒懒地闭上眼睛。
没想到,在前世不晕车的她,此时到了这个世界,居然晕马车。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只能说,这马车……真不是人坐的。
“喝点水。”轻秋堂心里叹着气,将水袋移近她那不点而朱的水嫩唇瓣。
唐芊语也不矫情,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缓过心里那阵逼闷,瞬间便感觉好多了。
“谢谢!”唐芊语推开水袋,“赶了半天的路,你也去吃点东西吧。”
不是她转性了,知道关心人了,而是在安凌的事上,她受的打击太严重。
严重到,让她整天人几乎又快变回现代那抑郁时的情形。
“嗯。”青秋堂在她旁边坐下,梵愿拿着干粮过来,唐芊语接过,又递给青秋堂。
青秋堂喝水的动作一愣,旋即又恢复自然,接过,若无其事的吃起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自己的心里是多么的不平静。
一面挣扎着要离她远点,一面不爱控制地想要接近再接近她……
因着马车的摇晃及那让她难受的炫晕,唐芊语倚着树身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青秋堂侧首,静静地凝视了她好半晌,轻手轻脚地将她半扶半抱地放平躺在自己腿上。
睡梦中,唐芊语微蹙的眉头因青秋堂的动作渐渐会展开来,唇角似有若无地浅笑着。
一队浩大的铁甲玄卫护卫着一辆豪华而宽大的马车从远处的官道改向而来。
“驾……”一匹高大的纯黑俊马从队伍未端急驰而来。
俊马四蹄矫健,马身高大,通体乌黑亮泽。
饶是不识马者见之,亦不得不称赞一声好马。
马背上,一高大萧杀的身影挺拔而坐,一身银色铠甲在明晃晃的阳光下折射出道道细碎的光线。
马儿一路行来,如经无人之径,直至马车旁才停下。
“吁……皇兄”来人勒紧缰绳,混身散发出刚毅的男子气魄,矫健的俊马前蹄轻扬。
一道俊朗坚毅的声线利爽地穿过车侧的窗帘,直透马车内。
“嗯?”马车内传出道沉稳霸气的男音。
马上男子抬头望了眼天,明郎的阳光直直地挂在头顶。
“我们已入瀚玥境内,现已午时,不如在前面的译馆休整半日,明天一早再出发?”
马上的铁甲将军道,一张容颜纲掩于头盔之下,唯剩双冷漠坚毅,肃杀浓浓的双眼精光四射。
马车内静谧了半晌,才传出那依旧沉稳却明显不甚关心的声音,“你安排就好。”
“是!”俊马主人勒紧马缰,俊马一声轻嘶,调转身头,拔腿便要开跑。
“等一下。”马车内又传出那道漫画经心地声音。
声音传出之时,矫健的俊马已然跳出几步之外。
马上将军之人闻声,再次勒紧俊马,马儿原地转了一圈,又回到马车旁。
“皇兄还有什么事?”铁甲将马沉稳慎重道。
“分两路,大队人马仍走官道。我们抄附近小路。”
铁甲将军闻言,敛眸,略一思索,点头应道:“是!”
一夹马腹,俊马撒开蹄子往队伍前面冲去。
不消半刻,便消失在浩大的铁卫队伍里。
………………
“我的墨玉呢?”马车上,唐芊语纤嫩的小手在身上慌张地上下地摸索了好几遍也未寻着她那从不离身的番龙墨玉。
梵愿闻声,亦凑上前来,“公子会不会掉马车里了?”说着,她起身,帮衬着寻找。
马车?
唐芊语一愣,旋即亦起身,趴在车底四处寻找。
找了半晌,毫无进展。
她心里唯剩恐慌,那墨玉是二师兄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
那墨玉亦是……
她不敢想,如若落在坏人手里,那会是怎样的一副情形。
唐芊语直起身子,就那么坐在马车底面上,开始回忆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墨玉是在什么地方。
“包袱里有没有?”辳思问。
梵愿闻言,赶紧翻开唐芊语的包袱查看。
那块墨玉,她知道,定与二公子有关。
自二公子离去那日后,公子身上便多了块墨玉。
时至今日,她仍记得,公子那段时间看见这块墨玉时那复杂纠结的眸光,时不时都会有泪水不经意地滑落,晶莹的泪珠像是突然被冰霜冻结了身,冰冰地,一棵棵尽数凝结在紫眸中。
“没有的。”唐芊语突然淡定了,淡定到,她自己都心惊。
仿佛那块墨玉不是遗失,而是回到了它原本主人的身边……
梵愿脸色略显苍白地抬起头来看向唐芊语,眸光惊疑难定。
“是没有。”她点头。
唐芊语扶着车壁起身,又坐回车榻上,默了片刻,立马掀开车窗帘子,“停车!”她道。
声音里透着果断和坚决。
青秋堂勒马回身,“怎么了?”
马车也在此时停妥。
唐芊语顾不得其它,跳下马车,落在青秋堂侧前方,“我要回昨晚我们住的那个小镇,你会陪我吗?”
她凝眸,眼波潋滟,却清冷漠然,若莺若鹂的清脆嗓音似有一股说不出的伤感与失落,叫人不忍心拒绝。
一副很想回去,却又万分纠结的表情,看得青秋堂心里一抽又一抽。
他紧抿唇角,那薄凉而完美的棱唇紧紧地合在一起,一脸漠然。
他没有问原因,亦不想问原因,伸手宽厚的大手,递至唐芊语面前。
唐芊语仰头,望着坐在高大马背上的英俊身影,心里说不出的愧疚。
她有预感,这次回去,定然会发生些什么。
但她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她的墨玉呀,二师兄的墨玉,师父的墨玉……
如果不回去找到,她肯定会后悔一生。
唐芊语紫眸中水光泛滥,她努力地睁大紫眸,紧紧地一个劲猛瞧着青秋堂。
这样堂而皇之地要求他带自己回去找另一个男人留下的墨玉,是不是很过份?!
她明白他对自己的情,一个向来冷情的无情楼主,何故仅对自己这样掏心掏肺地好?!
难道仅因当初那断峰峡无故的几面?
她不是傻子,所以不会这样想。
可……
他为什么不问问原因,故意为难自己几句也是好的,最少她心里好受点。
“再不快点,我们在天黑之前便赶不回去了。”青秋堂柔声道,苦笑。
他,对她硬不起心来,也冷不了情……
那棵懵懂而朝气蓬勃的情种呵,终究还是在他心底扎了根……
他在意的,在意她的一切。
她回去,是因为他吗?
那个被面具掩掉大半容颜的男子,那个让她夜不归宿的男子,那个让她明知自己是路痴,明明不想让自己带她回去却又不得不依赖自己才能得以回去的男子……
他,会是安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