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芊语深吸了口气,努力眨了眨那紫光琉璃的水眸,勉强将泪光逼回了眼眶,抿出一丝丝淡雅的浅笑,伸出那纤小而嫩白的柔荑,放入了青秋堂手里。
那一瞬,于她是全心全意的相信;还有抹如丝如风的内疚。
于他,却是一生守候的承诺。
唐芊语与青秋堂离队,梵愿辳思梦怨依旧依向瀚城进发。
他们约定,在瀚城“迎仙居”碰头。
迎仙居三字,在瀚玥国简直是家喻户晓的名字。
它不止是客栈中的翘楚,更是饭馆茶楼中的领航者。
先前唐芊语只觉得这家客栈的格局格外的令人耳目一新,却未想,当她决定离队时,梦怨再次说出了这三个字。
此时她才知道,原来迎仙居居然是这么有名有特色的一家连锁饭店,不仅是餐饮茶食,行速住址,更有同一名字系列的名下产业青楼茶馆。
所牵扯到的种种经营,均是消息来源最快速,最纷杂,也是最方便的地方。
这一系列的名下产业,其实就是个消息传递汇聚地。
唐芊语隐约明白了,这产业或许不是别人的,而是安语是名下的。
所以,在离开客栈的时候,梦怨一句避开众人的话,让那掌柜脸色煞白。
安语,她是准备反击了!
一路上,梦怨或粗或细地慢慢诉说了安语此时的处境。
一重是不受宠的公主,一重是瞎眼的皇太女,想置她于死地的人太多。
她拥有正室的身份,以及那名正言顺可以继承皇权的背景,却又是个瞎眼公主,除了舅舅家里势力支持,她所拥有的便是来源于离谷的后盾。
青秋堂带着唐芊语一路急奔,往他们头天晚上落脚的迎客居急急赶回。
饶是如此,将大半天的路程要做成几个时辰跑,要的不光是马儿的体力速度,还有纵马人的技术与耐力。
唐芊语何曾一次性骑过这么久的马。
饶是有青秋堂将她紧紧护在怀里,对于她来说,任是一种非人的折磨。
到达迎仙居客栈时,早已是星光满天,月辉千里。
唐芊语早已累得窝在青秋堂的怀里沉静地睡去,纵是马北上的一路颠簸。
在青秋堂小心堪护的怀里,她仍是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
青秋堂让马儿慢慢在迎仙居门前停了下来,尽量让动作轻缓,以不让唐芊语感到任何不适的方式轻轻下马。
月光皎洁,星芒璀璨,在一片银辉的月色下,唐芊语那娇媚明丽的容颜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沉静而甜美。
清冷的街道,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唯余阵阵清凉的秋风缓缓划过。
原本该沉睡的夜色,却让迎仙居门口几个异装把守的护卫沉沉打破。
“来者何人?”戒备而防范的声音自门口守卫的其中一人口中传出。
青秋堂知必是客栈里住了个大人物,且看他们的身着打扮,应该是金陵国皇室的亲卫队。
虽然异装过,但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势,却并非瀚玥柔弱温文的形象。
在守卫出声前,青秋堂先一步在唐芊语劲侧轻轻一点,即不会伤着她,亦不会打扰到她休息。
“投宿。”青秋堂冷声道。
原本无甚表情的冰冷容颜,仅在唐芊语面前才会稍稍舒缓,展露温柔的一面。
“此间客栈已经被我家主子包了,你另寻别人吧。”守卫中的一人上前一步,防备地打量着马上的两人。
皎洁的月光,将他那除了冰冷外再无其它的容颜照得魅惑无比。
看他紧紧地将怀中浅紫人儿的容颜护得滴水不漏,守卫更加防备。
暗自思忖,万不可让歹人进了客栈,伤了自家主子。
且,他没必要放外人进入客栈。
自午时他们到来后,这整个迎仙居内除了他家两位主子外,再无一个外人。
“让开!”清秋堂冷声道,冰冷的声音在夜风中阵阵传送,更增萧索。
谁都知道,此镇除了这家迎仙居,再无它处,何况夜已深沉,他上何处去另觅个能让他怀中人儿舒适休息的住处?
即使他愿意,却万不能委屈了怀中的人儿。
几个守卫见状,嗖的一声抽出刀来,如临大敌般向着青秋堂。
“怎么回事?”一道刚毅中带着尽数杀气的声音气拔山河般地穿插进双方拔剑努张的紧张气氛中。
一个身著月牙色锦袍的修长身影在晕摇曳的烛光中从客栈内步出。
“二公子。”几名护卫收起兵器,恭敬地朝他一辑。
几人动作一致,声音沉稳而有力,显然不是一般的护卫。
而像是——经过特训的军人。
青秋堂剑眉微拧,紧抿着唇角将圈住唐芊语的双臂紧了紧。
“嗯!”来人冷冷地应了声,目不斜视,目光直直地落在青秋堂情里的紫色身影上。
熟悉的檀香味,熟悉的紫衣……
只是,看不到那张埋在青秋堂怀里的小脸。
饶是如此,他亦能有八成肯定,这个纤弱的小身影,定然是她!
可,他明明得到消息说他还在大沐国,怎可能了眨眼便到了眼前呢?
“让他们进去,退回客栈。”他挥挥手,目光紧紧地落在唐芊语身上,丝毫不被青秋堂那冰冷刺骨的敌意激退。
青秋堂亦冷眼仔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气宇轩昂的人,他修长的健壮的身体隐藏在青衫中,步伐沉稳有力,脚步落力却轻盈无比,显然是个高手中的高手。
但见那隐于明暗不定烛光的五官,眉目如画,额庭饱满,目光坚毅且锐利,炯炯有神中又见别样清明与冷漠。
挺鼻薄唇,貌胜潘安。
然,此人不正是与唐芊语还有些小仇小恨地公孙珢又是谁呢?!
他一言一行,都带着一份难掩的高贵与威严,出手有力带风。
青秋堂在心里叹着,这样的人,一眼便知是从那杀伐决断的战场中练就出来的。
不是哪国皇权高贵便毕定是将军士族。
他朝公孙珢无言地点了下头,算是招呼。
将马疆随手丢给随后跟出来的店家手里,自己抱着唐芊语饶过公孙珢径自走过。
公孙珢愣愣地站在原地久久未动,那熟悉的气息,随着阵阵夜风时浓时淡地鼻息间萦绕而过。
公孙珢突然自嘲一笑,他昨天才得到消息,她明明还在大沐国,怎么可能一眨肯便到了他眼前呢?!
定是自己又幻觉了吧。
“公……公子……”几个护卫见他久久不动,自己也不也能善自先退回客栈。
突见他自嘲地冷笑一声,唇角的苦涩若有若无。
几个吓得不自觉地寒颤了下,似是这初秋风中带着滚滚的冷霜。
“进去吧。”公孙珢深吸了口气,语气里多了份无尽的思念与缠绵。
回到房里,公孙珢如失魂般地步至桌前,倒了杯水一口灌下才稍稍觉得心里好受点。
“出什么事了?”正在他盯着茶杯出神这当口,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公孙珢一惊,手中的茶杯“哐啷”一声,掉落在桌上,兀自沿关杯底楞子滚了两圈才慢慢停下。
“皇兄!”公孙珢收起满脸惊慌,无措地唤了声。
垂下的手双,在身侧紧握成拳。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你。”公孙若站窗前,悠悠回首。
漫扬的声音中,听不出是失望还是了解。
晚风徐徐,刮过窗棂,直直地打在公孙若身上,带起他一身白色锦袍,飘飘若谪仙。
那渺空一切,漫不经心的神态,细致儒雅的俊脸,似包罗万象般明了一切,又似堪破红尘,浑不在意。
公孙珢侧身,看向窗前的祈长的俊逸身影,心中叹了口气。
他竟然,大意至此!
居然没发现屋内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若换平时,这种事,绝不会出现。
“我……”
公孙珢想说些什么,突然又发现,自己无话可话。
开口,闭唇,仅是一瞬。
声音似从未出过口,缥缈得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了。
公孙若似有若无地扫过他的唇,紧抿的薄唇毫不夸张地将他的懊恼展露无疑。
哎,他这个二弟呀,怎知如此失常?!
“刚才外面是谁?”
公孙若启口,漫步至桌前,优雅地扬手,将桌上的茶杯扶起。
公孙珢看着桌上那只若璞玉慢雕细琢而成的修长十指,连拿个茶杯的动作都做得如此的完美,尊贵。
仿佛,他拿起的不是个茶杯,而是件世间仅有的珍玩。
然,他那句看似漫不经心地一问,却让他的心揪紧了起来。
他,会不会将她也牵扯进来?!
“你很在意的人?”久久得不到公孙珢的回答,他猜。
公孙若掀起白锦袍摆,优雅高贵地在坐前坐下,倒了杯水,送至唇前道。
公孙珢蓦然抬起垂敛下的眼睑,目光锐利地射向公孙若。
“她是你的师妹。”公孙珢道。
他发现,自己似乎一点不了解这位皇兄。
明明,那般俊逸儒雅;明明,那般高贵尊重。
却为何……
总是不满足?!
还有,却发现自己瞒不了他任何事。
只要他想知道!
与其那样,还不如由他自己挑明来说。
“嗯,那又如何?”喝水,轻言。
他师妹,除了远在瀚城的上官语,便只有……
原来,他心底藏着的那个人竟是芊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