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若悠扬声线,有着让人心底发寒的儒雅淡然。
然,公孙珢却忍不信虎躯一震,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眼睛看着他。
“我已经如你所愿,放弃一切,甘愿为你冲峰陷阵,鞍前马后,你还要怎么样?”
公孙珢声音有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激动,一返往常的淡静冷漠。
额角青筋暴起,紧握成拳的手背上亦是条条浓青色的血管咕咕而起。
公孙若低垂的眼眸正落在公孙珢那血管暴涨,紧捏成拳的手背上,淡淡道:
“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战场。我早就告诉过你,想要保护你所在意的,你就只有变强。”
公孙若顿了顿,接着道,“老二,你心够冷,但不够绝情!”
所以,注定你成不了大事,做不了这个世界的主宰!
“呵……”公孙珢冷笑一声。
“绝情?!皇兄,我做不到如你这般的不择手段。为了皇位,为了野心,你可以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弟,大沐国的太子,你也照样下得了手。何况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关系的她……”
“放肆!”公孙若一声怒吼,伴随着“砰”的一声,手中的茶杯化成碎片。
“难道不是么?”公孙珢像突然松开了一直架在他身上的枷锁,直冷冷地朝公孙若顶撞而去。
“啪!”公孙若一掌拍向桌子,原本上好的梨木雕花桌倾刻间便散落一地。
“你又都知道些什么了?这个世界,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必然的事。即使没有我,也有别人。而我所选的这条路,只是别人给了便利的捷径。”
“算我求你,放过她!”
公孙珢突然像回了神般,看向公孙若那原本斯文儒雅的俊逸容颜此时一脸盛怒,神色一凛。
他或许没有帮到她,反而,害了他。
顾不得其它,公孙珢一掀锦袍,单膝跪了下去,低声压抑道。
是哀求,亦是要求!
“主子,发生什么事了?”门,被猛然推开。
几名训练有素的护卫步伐整齐划一地出现在门口,同时出现的,还有半夜入住的青秋堂。
屋内的公孙若仍就满脸愤怒,公孙珢一脸痛色与压抑。
“滚出去!”
公孙若深吸了口气,平静道。
饶是他声音平静至斯,却让闻声而来的侍卫们硬是生生地打了个寒颤,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脖劲。
太子殿下自离谷回国后,便是常人很难看透。
上一刻,他明明可以淡若春风,但下一刻却硬是能让人知道什么是血色罗刹。
侍卫们又步伐统一地迅速退了出来,此时才发出,门外不知道何时已然多出一人来。
“什么人?”走在最前面的两名侍卫“嗖”的一声将刀拔了出来,防卫般护住门口。
青秋堂斜眼瞥了他们一眼,视若无睹般一挥手,哐当两声,他们手中的剑已然落地。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随之而来的是后怕,敌人竟强大至此。
他们甚至还未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
然,手中的剑已然脱落。
公孙若抬头,看向门外,声音淡漫。
“放他进来,你们退下。”
“是!”侍卫鱼贯而出,剩下三人均呆在原地,无人动作。
原本寂静的夜,更静了。
夜风习习地从门口,窗外徐徐吹来,搅动了一室寂静。
青秋堂跨进房内,随手一挥,门自发自运地在他身后合了起来。
公孙若坐在没有桌子的凳子上,低垂敛眸,无人知晓他在想些什么。
公孙珢坚毅而落寞地单膝跪在地上,紧抿唇角,一股不服气,不服命的倔强油然而生。
“芊语也回来了?”
公孙若优雅起身,步履沉稳而悠然地踱至窗前,淡然道。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均不复存在,淡若春风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嗯。!”青秋堂漫不经心地应道。
对除了唐芊语以外的人,他都没有心思想着怎么应付。
只要不伤害到她,其它什么都无所谓。
而公孙若,恰巧只是认识而已。再深点,便是因一点点纠结而认识。
“十年没见了呢……”
公孙若低喃道,浅淡若夜风,随着一声暗叹伴着夜色一道消散。
“我来,只想说一句话。”
青秋堂仿若无人地拉了张雕花梨木凳远远地离那堆木桌废墟坐下,淡淡地瞥了眼跪在屋内的公孙珢。
公孙若回头,瞅了眼公孙珢,冷声道:“起来吧。”
公孙珢满目失望,他没给他任何承诺。
“说!”公孙若目光落向青秋堂,果断道。
浑身散发出生于帝王家的天然威严。
“只要不把她扯入危险,其它的我不管。”
青秋堂漠然道,公孙若的气场很强也很霸道。
但这不在他关注的行列里。
“可以,但是……”
天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
“公平交易,很合理。”与他们当初一样。
公孙若救他一命,他帮公孙若查离谷印的下落。
“我要‘青楼’为我提供我想要的消息。”
“成交,只要我还是‘青楼’的楼主。”
反之,若他不再是青楼楼主,当然另提别论。
“成交。”公孙若淡淡地扫了眼站立一旁,浑身散发着强烈冷漠气息的公孙珢。
青秋堂一点头,未再言语,转身出门。
他的目的达到,没必要再待在这里,还是回去守着他心底所恋以求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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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大早,唐芊语反常地早醒了。
一夜无梦,睡得却不是很安稳。
心底总有总畅然若失的感觉,好似,她错过了什么。
推开房门,外间廊上,青秋堂背手而言,面朝楼下大堂,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见开门声,他转身回头,“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唐芊语挠了挠后脑勺,纠结着眉看着青秋堂。
“说不上来,感觉睡得很沉,却又好似没睡得很好。”
想了想,她又凝眉道,“不会是你点了我的睡穴吧?”
青秋堂一扬眉,不言。
难道她真的猜对了?!
唐芊语怀疑地看向青秋堂,越想这个可能越大。
从小到大,她被惩罚过,惩罚的方式也千方百计。
但还从未被点过睡穴,原来,这滋味并不好受。
如果她清醒着,想来她昨夜应该就去她们烤兔子的那片林子了吧?!
就是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我有事,先出去一会。”
唐芊语说着,便要往楼下走去。
“我陪你去。”
青秋堂急步上前,与她并排而行。
此时,他可不敢放她一人在这里乱逛。
唐芊语停下,侧首“为什么?”
他今天真的很奇怪,大清早便在她房外守着。
现在还要陪着她一同外出,虽然以前外出大半也是会陪着她,但绝不像今天这么反常。
“想出去走走。”青秋堂说完,逃似地率先走出了客栈。
唐芊语沿着昨天记忆里的方向往客栈后院的那片林子里走去,却不想,还在院中便失了方向。
似乎,往左也不对,往右也不对。
青秋堂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纠结着一张小脸,似十分烦恼。
他心中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想来,这又是她那路痴的毛病犯了吧。
以到于,她根本就不知道要上哪去找那块墨玉。
“我不知道在哪里了。”
唐芊语懊恼,纤细水嫩的小手抓住自己随意束在脑后的齐腰青丝狠狠蹂躏。
“别扯了。”青秋堂上前,将唐芊语手中的亮泽青丝解救出来。
“怎么办?我找不到那地方了……”
唐芊语紫眸含泪,楚楚凄凄,那是她和二师兄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没关系,我们慢慢找,一条路一条路地去找。”
青秋堂揉揉唐芊语那丝滑柔软的墨黑发丝,带着他自己都未发现的宠溺道。
唐芊语仰起头来,睁着波光楚楚的紫眸一瞬不眨地看着青秋堂,娇嫩的唇角凝着浅浅的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青秋堂抓过她的柔嫩小手往前走去,一棵冰冷的心柔柔地荡着春情。
只为她那似旭日破雨般的浅淡一笑!
改了无数次路,唐芊语终于看见似曾相识的树林,冰冷灰败的草木灰冷气沉沉地出现在她眼前。
然,冷灰旁,除却那剩于几根未燃完的干树枝外,即没有那个陌生而熟悉的身影,亦没有她心心念念的那块墨玉。
原路返回,唐芊语的心似沉到了谷底,说不出是失落还是不舍。
快接近客栈时,唐芊语突然停下,“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行吗?”
青秋堂脚步顿了顿,未言,清冷冰寂的墨瞳又黯淡了几分,拾步与她擦肩而过,径自往客栈走去。
失了墨玉,她心里难过,他知道。
或许,他该给她一点独处时间。
唐芊语紫眸含着失落,直到青秋堂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类。
她转身,朝着相反的方相而去。
再次回到他们一起烤野免的篝火旁,唐芊语蹲下,默默凝视良久。
紫眸中水光潋滟,泛起一片涟渏,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
滴入身前的冷灰中,溅起一滩尘灰,悠悠而起,轻轻而落。
是你么?
二师兄?
“二师兄……二师兄……”
唐芊语悲凄,起身仰起脸,面朝空寂的树木,凄声长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