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霓虹灯映照下,显得暧昧而迷离。
张烈带着三分醉意地走出酒吧,站在显得有些冷淡的街头,正犹豫是去现在就回家,还是跟康浙他们到别家酒吧再喝。
“你是回去交人,还是跟我们去下一摊?”
走在前方,搂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少女的康浙笑问着。
“不去了,我明天还要上班,你们去玩吧。”
张烈揉着有些抽痛的额际,不知是否喝多了,头有些痛。
想起,明天还要陪杜慧去见客,还是早点回家睡吧。
跟康浙他们分手后,张烈走到大街,正想伸手拦截出租车。
“你丫的!走路不看前面,撞到人就想走?”
忽地,张烈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身后推撞,他站不稳地向前倾倒。
连续向前走了几步,他才站稳,酒意也清醒了不少。
“你――”
当他站好,才看清楚面前站了几个打扮流里流气,像小混混的男人。
当视线落到他们手中的木棍,还有腰间类似长刀的东西时,他心中一跳,一股不安掠过心底。
“你别逃!”
可能,那些人完全没想到,张烈会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转身就跑,仿佛早就知道,他们居心不良,想对他不利。
其实,张烈会撒腿就跑,因为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对方一副故意找茬的样子,而他只有一个人,根本打不过他们,所以,才会想也不想地,趁对方不留意之际就跑。
不过,当意识到那些人在身后,穷追不舍,仿佛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样子,他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妥。
明明只是不小心撞了对方一下,但对方却是追着他不放,一画赶尽杀绝样子。
用尽吃奶的力气,张烈跑进一条小巷,两眼迅速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果断地钻进一辆车的车后。
“他跑哪里去了?”
“一定要找到他,那人说要打断他的腿”
“到前面找找,我就不信,他能飞到天上去了。”
双手捂着嘴巴,屏住呼吸,直到那些人找不到他,向前跑去后,他才敢小心翼翼地从车后走出去。
真要命!假若落到那几个人的手里,恐怕他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出来的。
话说回来,到底是谁找人对付他的?
他才回来这里不久,平时他做人做事,都是八面玲珑,不会轻易得罪人,按理说,不会有谁跟他有这么大的仇恨,买凶杀他的。
忽地,灵机一闪。
一定是她!
昨天,她才出言侮辱过他,今天,就有人追杀他了。
除了杜母,他还真想不出,有谁这么想打断他的腿。
这该死的女人,别落到他手中,否则,他绝对要报今天的仇。
不敢再逗留,张烈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没走几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纷至沓来。
转头一看,却看到刚才那几个人去而复返。
“在哪里!”
张烈立即拼命向前跑,看到路就走,也不知自己跑到哪了,渐渐地觉得体力不支。
“上车!”
当他冲出大街,一辆蓝色的轿车停在他面前。
瞥了眼身后的追兵,张烈哪敢再犹豫,立即开门上车。
“开车。”
威严的声音响起,司机猛地发动汽车,一踩油门,车子向前飞奔,将那几个人远远地抛在后面。
转头看了眼,还想追上来,却又追不上的那班人,张烈这才喘出一口气。
“谢谢――”
当看清楚,坐在身边,救了他的人的样子时,未完的话,嘎然而止。
“我又救了你一命了,你要怎么报答我?”
张烈脸容一僵,说不出话来。
夜风萧杀。
杜华的大半张脸在车头灯光笼罩下,显得有些骇人。
望着他,张烈全身冒着鸡皮疙瘩。
沉默,始终比威胁更恐怖。
不知过了多久,杜华低头斜看着车轮道。
“你没有话想跟我说吗?”
“杜生,我――”
张烈张开嘴想说什么,可迎上对方阴冷的目光,突然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是在哪里见面吗?”
见他一脸不安,杜华却轻笑了笑,回复他平日和蔼可亲的模样。
“记得,我当然记得,杜生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怎可能忘记……”张烈连声答。
大概是半年前吧。
张烈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的事。
那天,他跟几个同学到KTV唱歌,唱到半夜。
可能喝醉了,他们也不知怎么就跟几个男人吵起来。
本来,这也没什么,喝醉了吵架是平常的事,再说,他们是在店里吵的,那里的保安,他们根本闹不出什么来,而且很快就被‘请’走了。
离开KTV后,他跟同学们分开走。
或者是天意弄人,没想到,在街上,他又遇到了刚才跟他打架的其中一人。
本来,他也没想过要理会对方的。可那人偏偏看他不顺眼,指着他骂,结果,两人大吵起来,继而动武。
按体型,两人都是高高瘦瘦的,身材相差不多,打起来一时倒分不出高低。
然而,不知怎么回事,他居然错手把对方推出马路。
结果,那人被迎面而来的车辆撞到。送到医院后,已经救不回来了。
“当时,如果不是遇到你的话,我现在就不是站在这里,而是在监狱里了。”
“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了。”
杜华斜睨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道。
“怎么会呢,杜生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的。当初如果不是杜生你肯出面,帮我担保,证明我是清白的……””
当被警察抓回警局时,犹其听到那人救不回来,张烈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在拘留所那晚,那种傍徨无助,前途一片黑暗的心情,不是身历其境的人,根本不会体会。
那时候,他只是一个穷学生,就连找律师的钱都没有,而且,家人都不在身边,他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他最无助害怕的时候,却被告知,他没事了。因为,有证人证明,是那个人自己走出马路的,而且,只要他肯赔偿给家属,事情就可以私了。
“那好,既然你还没忘记这些事,那为什么,你要坏我大事?”杜华的声音阴冷无比。
“我――”
“当初,我让你进杜氏,是想让你暗中助我一臂之力,而不是让你临阵叛变,掉转枪头,对我反戈一击的。”
当初,他到外地公干,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一个当教授的朋友,顺带结识了他的得意学生,张烈。
本来,两人只是有一面之缘,没想到当晚,却让他撞到张烈推人出马路的一面。
当时,他会出手相救,完全是看中他是一个人才,觉得他可以帮到自己,所以,他才帮他摆平事情。
之后,他还查到,张烈居然是曾经救过自己的张心洁的弟弟,那样一来,他就更有道理安插他进公司了。
“我让你进杜氏,是帮我做事,但你却背叛了我!”
杜华瞪他一眼,表情瞬间变得狰狞万分。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以为帮杜慧上位,你就可以扶摇直上,但你可不要忘记,你有今天的一切,全是我给你的。我有本事能将你从监狱救出来,就有本能再送你回去!”
“你误会了,我没有背叛你,我所做的一切,全是按你的吩咐去做的。”张烈一脸焦急的解释。
“当初,你让我进杜氏时,你跟我说,你最大的敌人,是杜悠杰。所以,我一直都把这句话放在心里的。”
杜华挑眉,没说什么,听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这一切都是他让我做的。否则,凭我的本事,怎可能查到这么多机密。”
偷偷地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张烈眼看珠一转,继续编着借口。
“虽然,你没有说出口,但我知道,你对姐夫有所顾忌的,你之所以,要骗取杜展龙的股份,也是想趁姐夫未回来之前,将杜氏握在手中吧。”
杜华双手环胸,直认不讳。
“没错,之前我所做的一切,就是想得到展龙手中的股票。不过,我没想到,杜悠杰那么奸诈,明明早已经好了,却还在人前人后装残废。
他那样做,目的就是想让我们不提防他,然后,找机会在我背后插我一刀。而你,就是他插我的那把刀。”
张烈别开眼,不敢与对方直视。
“杜生请你相信我,由始至终,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他知道我跟杜慧的关系,他想借我的口,把杜展龙扭用公款的事告诉她。
当时,我也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按他所说的去做。我也有想过通知你,问你意见的。不过,我最后都没有那样做。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那样做的。
我承认,我当时是有私心,但我的私心并不是全部为了自己。我也是为了杜生你好。”
“你出卖我,是为了我好?”杜华不禁笑了起来。
“我不是出卖你,当时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我帮姐夫做好那件事,就可以取信于他,加上他我是姐夫,以后他一定会当我是自己人的。
那样一来,他有什么动静,我都可以第一时间通知你的。再说,当时,就算我不跟杜慧说,姐夫也有办法让她知道的。既然如此,何不我自己动手?”
杜华定定地望着他,半晌后,他拍了拍张烈的肩膀。
“我果然没看错人,你是聪明人。这回我就放过你,但仅此一次,以后,你要好自为知,否则,后果自负。”
“不送了,杜生,再见。”
当杜华的车开得看不到后,张烈才吁出一口气,伸手摸了下额头,一手是汗水。
杜家书房内
“你跟我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砰地一声,杜父把杜氏今年的业绩报告丢在桌上。
“20%,今天的业绩居然滑落了20%,你要我怎样跟股东们交待?”
杜慧咬了咬嘴唇,一脸委屈。
“爸,你也不能怪我呀,这一切都是二哥搞出来的。是他在背后搞小动作,让那些客户不跟公司续约,还有那几宗赔偿,也是他在位时留下来的烂摊子”
“够了!”杜父挥手打断她的话。
“你二哥是不争气,所以,我才把公司交给你。你还记得当初,你怎么跟我说吗?
你跟我说,你一定会做得比你二哥出色,公司放给你,我可以放心跟你妈去旅游。
好了,我相信你,把公司交给你管理,结果呢,公司的业绩变得一塌糊涂。”
杜慧抖动着下唇,眼泪在眼眶中打滚。
“我知道,在爸的心目中,只有大哥才是最能干的,既然如此,那你就叫他回来吧,我什么都不理了。”
说完,转身就跑出书房。
“你――”杜父被她一激,胸口忽地一痛。
“老爷!”
一直让在旁边看着的总管,眼见杜父捂着胸口倒下,慌忙呼叫着,“来人呀,老爷晕倒了。”
“医生,他的状况怎样了?”杜母担忧地问。
医生替杜父检查完后,才对杜母说。
“情况不太乐观,杜生这次轻微中风,虽然现在没有大碍,不过,他一定要好好休养,不能再受刺激”
“好的,我们会注意的,麻烦你了。”
听完医生的吩咐,杜母客气地送他出房。
“我想见悠杰,他回来没?”
躺在病床上的杜父,勉力坐起身。
“我已经打电话给他了,相信他很快就回来了。”
杜母快步走上去,为他调整好床头的高度,让他不用坐起身,就那样靠躺着跟自己说话。
“我想叫悠杰回公司帮忙。”
杜父拉着她的手,语气有些虚弱地开口。
“其实,之前,他之所以不肯回公司,我知道,或多或少,他是怕你会不高兴。”
杜母叹气,“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反对他们了,反正儿子长大了,也轮不到我们管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儿媳妇,你觉得他配不起他。可感情的事,从来旁观者都很难明白,也不应插手的,就算是父母也一样。
其实,心洁那孩子,除了出身差一点外,也没什么不好的,你如果好好跟她相处的话,我相信你会发现她的优点的。”
“好啦。看你说得,好像我是什么恶毒婆婆似的。我答应你,我会试着跟她和平相助,这样行了吧。”
杜母见他面露倦意,于是调低床头的高度,让他躺下睡去。
当她转过身,走出病房时,脸上的微笑顿时为厌恶之色所取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