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绽垂下眼睑,浓长的睫毛倒影出浅浅一道阴影,她目光微闪:“我的东西本藏在那,如果不是丘忘机拿走的……”她抬了抬眼,低声说道:“那只能是我姐姐。”
“哦?”洛翎羽若有所思。
倒是暖烟憋不住疑问,打着手势:可是整个洛府都被重兵看守起来了,如何出的去?
这个问题确实是首当其要的,洛翎羽托腮沉思,想了半天幽幽地叹了口气:“若是景忱在,这也算不得难事。”
听他提到景忱,花绽神色一阵恍惚。谢景忱偷偷摸摸来看她的事,肯定是不能说的。况且景忱也说自己要走了,靠他肯定是靠不住的。
有些纳闷,花绽问:“你难道就没有修什么密道?”
悠悠瞥了一眼花绽,洛翎羽摇了摇头。
花绽又追问:“狗洞呢?”
洛翎羽眉目一跳,复又皱了起来,他一脸不解:“如果有狗洞难道你要去爬?”
“那又有何不可。”花绽理直气壮。
“好了好了,”洛翎羽摆了摆手,不想纠缠于这个问题,想了想说:“这个事情就我来处理,你只等四日之后即是。若是你姐姐没有拿东西,或者不愿意给你……你也得想想别的对策。”
与此同时。
乞颜拓晃动着身后隐形的尾巴,对着花凝眉咧嘴笑的像朵花儿:“你拜托的事情,我已经替你做好了。”
“哦?”花凝眉翘着腿,修长白皙的手指剥开一枚龙眼,塞入乞颜拓垂涎欲滴的嘴中问:“交到我妹妹手中了?”
“没有没有,”咕哝着嘴巴里的食物,乞颜拓含含糊糊回答:“洛将军府被重兵封了起来,我不敢逗留太久,交给了门口小厮就走了。”
花凝眉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松鼠,腮帮鼓起咀嚼咀嚼,生动可爱,不由轻轻勾起嘴角笑了笑:“怎么就被重兵封锁起来了?”
看见花凝眉笑,乞颜拓就也想笑,浓眉大眼笑的灿烂无比,看上去蠢透了。
他也明知道自己的蠢,也是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愿意把自己最傻最蠢最无害的样子,展露给花凝眉看。好让她知道自己,愿意把一切给她,对他毫无保留。
将龙眼核吐出来,一枚果肉又抵到唇边,乞颜拓不由得张口,然后更不由自主的连着龙眼一起含住了,那两根持着果肉的纤纤玉指。
舌尖轻轻扫过那白皙到快要透明的修长指尖,感受到指甲在唇齿中划过的凌厉感,这一举动带着些挑逗。
乞颜拓试探的、轻微的,若是她有一点反感立刻就会停止。可令他出乎意料的,她不为所动的依然翘着条腿,低头看着他。那眸子冷的像是寒冰,又像是灼灼燃烧着火焰。
让他看不懂,猜不透。
那指尖轻轻扫过他的口腔,他的舌头像是失去自己控制一样,去追逐那灵活的手指。
脑子一片空白,乞颜拓神情恍惚的仰视着这个美到令人窒息的女人。他想,这一刻,如果她让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
“啪啪,”另外一只手正反在乞颜拓轻轻甩了两巴掌,花凝眉看他眼中终于有了丝神志,靠近他暗声问:“问你话呢,洛府怎么就被重兵封锁起来了?”
花凝眉看着他就像看一条狗,一只宠物,就是不像一个人。
乞颜拓甘之若饴,张嘴任由那指尖在自己口中兴风作浪,咿咿呀呀的回答:“我也不知道,约莫是得罪了你们的皇帝吧。”
“那四日后,我妹妹如何出来与我一叙?”
“呃……”乞颜拓看天,眼珠转了几圈,自作聪明的回答:“那不如四日后,我去把她拎出来?”
柳眉一跳,花凝眉沉住自己不让自己生气,“不如你把我拎进去?”
“那也好啊!”乞颜拓爽快的答应。
“啪”又是轻轻一掌甩过,这巴掌不点也不痛,指尖轻轻扫过脸颊还带着点轻微的痒,痒到人的心里去。像是挑逗,这巴掌挨的乞颜拓如痴如醉。
只恨不能多挨几个。
花凝眉凝视着他,一时竟然无语。如此贱到骨子里去的,她倒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如今遇到了这么一个,还觉得颇为有趣。
看见花凝眉笑了,乞颜拓看着她对自己笑,心都快要融化了。感觉好像此时对她做什么,她都会是愿意的,因此摊手一把抱起了花凝眉急匆匆的往卧房走去。
任由他抱着,晃荡着双腿,等到了卧房花凝眉才开口:“放我下来。”
“啊?”像是失去了到口骨头的狼狗,乞颜拓倒竖两条浓密的眉毛,脖子前伸喘气如牛:“为什么!”他质问,满腔的不愿意和拒绝。
“我要休息了。”花凝眉垂眉,脸色冰冷,“放我下来。”她重复,语气生硬。
这个女人喜怒无常,如此善变。一向脾气大的乞颜拓,遇上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生气,明明胸口都要炸开,还是忍不住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依言放下了花凝眉。
乞颜拓一脸的委屈,明明是她先招惹他的,这个人怎么这样!
就算放下来花凝眉,乞颜拓还是一脸不愿意气鼓鼓的堵在门口。
“啪!”重重一声,门被从里面甩上,若不是距离正好,差一点点就甩上了乞颜拓高挺的鼻子。吓得乞颜拓倒退着一蹦,捂上自己的鼻子,目光一时变得凶狠。
狼永远都是狼,就算一时愿意伪装成狗,也改变不了本质。
这个女人,太过分了,管杀不管埋!
关上门,花凝眉靠着门缓缓坐了下去,感觉到无限的疲惫。外面的人都如狼似虎,追杀她,赏猎她,想要置她于死地。
屋里的人,垂涎她,想要她。
她被夹杂其中已经太累太累了,而明明同是姐妹那个人,一个家里长大,要承担的本应该是一样的那个人,却好好的活在王府,做着她高高在上的将军夫人。
花凝眉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最终只能靠着门,闭上了眼,可以休息些许片刻。
到了第二日,又有人送了信来。
花绽接过小雪递来的信,满心以为是姐姐送来的。信封依旧雪白,上面空空如也。拆开信封,花绽抽出纸,却抖出来一张宣纸,还有一方素帕。
宣纸上短短几句话,夫人,本王写信于你了。本王已至安从关,夫人是否安好?
然后是眉飞色舞的署名,赢祀。
眉头一抽,花绽强行稳持才没让自己翻出来白眼。
然后她拿起素帕,上面什么也没有,白白净净。随手放在了桌面上,也没有去理会。
刚把信纸收拾起来,外面就传来玲珑清脆的声音:“小姐姐!”
“欸?”示意小雪去开门,花绽起身去接,门外玲珑捂着手一张小脸冻得都要发青,耳根红到耳尖,是个冷坏了的样子。花绽替她接了披风,拉她进屋问:“你怎么来了?”
接过手炉玲珑在火盆旁边坐下,揉了揉自己的脸,活了活血,玲珑嘀咕:“天一冷就无聊,门又被封起来,我哪都去不了。闷到家了~!”
看着她花绽就不由得轻轻笑笑,她一笑,玲珑就控制不了盯着她的脸看,像是为她害疼似得咧了咧嘴:“花姐姐,你这还疼吗?”
她说着,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在脸颊上戳出一个浅浅的窝,可爱异常。
“涂了药也不疼。”
以前玲珑看着花绽总有些自愧不如的感觉,如今毁了容,又多了些可怜和同情。
“小雪,你去拿点点心来。”
小雪去拿点心,闲得无聊的玲珑四处探头看,被桌子上的素锦吸引了目光。她探头看了看,又过去拿起来,她翻来覆去瞧了几番笑道:“一方素帕颠倒看,横也是你,竖也是你。”
“啊?”花绽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当她念了一句诗。可是反应过来,整个人脸腾地一下浮现出一片红晕。
看她脸红了,玲珑捂嘴笑,“怎么,洛哥哥送给你的啊?”
“啊……”花绽顿了顿,明知玲珑喜欢燕王,若是要她知道这是燕王送来的,必然要伤心。也不算是有意隐瞒,她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心中却一时不知道是何滋味。
横也是你,竖也是你。
感觉脸更烫了,花绽咳了两声强压自己镇定下来,正好遇到小雪端了点心回来。取了点心递给玲珑,伸手拿回了素锦收入抽屉。
看着她紧张的神色,玲珑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嘻嘻的笑着。
玲珑笑,花绽却笑不出来了。好像是她欺骗了她,背叛了她一样。玲珑还是个小孩子,这样怎么看来都是她的错。
她心里想得多,玲珑却是没心没肺的,吃着点心屋子里暖和,整个人懒洋洋的洋溢着幸福的傻笑。
她笑,吃着红豆糕还在碎碎念,“等祀哥哥回来了,我就嫁给他。我也到了要出嫁的年龄啦。”
“哦?”花绽接话,“那就很好啊。”说是这么说的,她却垂着个眼睑不敢去看玲珑欢快的样子。从暖烟到赢乔,再到玲珑……她总是这么个尴尬的身份。
“欸,”玲珑拉了拉她,“你在想什么啊?”
“也没什么。”温和的笑了笑,花绽宠溺的看着玲珑。就算是为了玲珑,她也不能再和燕王纠缠不清。他如何是他的事情,她不去理会就罢了。
她这么想着,心中对玲珑的愧对之情也少了些许。
她们正懒洋洋的聊着天,小厮在门外问:“夫人在吗?”
“嗯?”花绽扬眉,“什么事?”
小厮在门口朗声道:“洛将军请夫人去一趟。”
拉了拉玲珑的手,花绽温和道:“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玩就好。需要什么你就找小雪,好吗?”
“行行,”玲珑挥了挥手,“你去就是好了。”
花绽前脚出门,凌蓉问:“郡主要喝点红枣茶吗?”
“红枣茶,甜的。”凌蓉想了想,眨巴眼,“可以来一点啊!”
小雪听见笑眯眯道:“那我去给郡主煮。”说着就端着茶盘转身出门了。
看见小雪也出了门,屋子内就只剩下凌蓉和玲珑两人。凌蓉拿着拂尘扫着桌面的灰尘,她扫尘眼神却在玲珑身上锁定,看着玲珑气定神闲的背影,她想了想,沉下了眸子。
一向笑眯眯的瞳孔,此时又染了疯狂的血色。
“哎呀!”
“噗通!哐当!”
几声杂响,凌蓉神色紧张的跪在地上收拾着一地的杂乱。
被巨大的声音惊到的玲珑,回过头看见侍女打翻了抽屉,倒了一地凌乱,叹了口气。
“对不起对不起!”凌蓉连连道歉,“惊扰到了郡主!!!还请郡主赎罪!”
“唉没什么的,”玲珑摆了摆手,起身也走到凌蓉身边,走近了却看见凌蓉的手指被割破,被血染红了指尖,她连忙道:“你快去包扎下伤口,这里我替你看着就好。”
“那……”凌蓉有些不好意思的垂头,“那麻烦郡主了!”
“好了!你快去吧!”笑着挥了挥手,玲珑蹲在身子帮凌蓉捡起地上散乱的东西。
“这怎么好意思!郡主您放着别动,我马上来收拾!”凌蓉急匆匆的要拦玲珑,却不料玲珑笑了笑道:“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你不必管我。”
她声音清脆带着点欢快,忽然这声音就低了下去,玲珑从杂物中拾起那张纸抬眼看了看。
字迹、内容、署名。
凌蓉没看到这一幕,依言径直去包扎伤口,嘴角擒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将信纸翻来覆去看了几番,又捡起那方也塞进抽屉的素锦,玲珑终于不笑了。她拿着两样东西,走回座位,翻来覆去看着。
心一下沉入了谷底,眸中衔恨。
活该会被毁了容,玲珑冷笑。
端着茶盘回来的小雪,笑眯眯的把茶托放在桌子上,一抬头就看见玲珑手上拿着的东西,惊得一跳:“郡主!!”
喊出来了接下来要说什么却不知道。
玲珑抬头笑了笑,“你去歇着吧。”
然后玲珑一动不动,静静坐在那里,等候着一场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