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一脸茫然,远远地看见那位燕王爷自然而然的将搭载洛大人肩膀的手,移到了另一侧肩膀,看上去就像是搂着洛大人一般。
这动作自然又亲密,两个大男人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看在别人眼里总是有些尴尬。
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张晨勒着马绳匆匆离开,心里默默告诉自己,龙阳之好龙阳之好,京城那边很常见的。
看张晨一行人走开了,花绽这才伸出手拍掉肩膀上的手,转过脸斜斜的瞥了一眼赢祀,语气有些嗔责的问道:“你做什么呢?!”
赢祀瘪着嘴不说话,收回自己的手,眼神还不满的追随着离去的小队。
“问你话呢,”花绽拍了一把赢祀,语气有些不满:“做什么呢?”
燕王不说话,儒意在一旁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说道:“王爷吃醋了,看着你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
“搂搂抱抱……”花绽咽回噗笑,抬眼瞥了一眼赢祀,“我现在是个男子身份,你还计较这种事情。我这不是不会骑马,若是会的话也不会麻烦别人。”
见赢祀还不是抬着脸,一声不吭。
有些好笑的憋住自己,花绽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小指拉了一下赢祀得小拇指,“行了别生气了,我以后会注意一些的哦。”
看起来多大的一个人,如今却像是个小孩子一般,被这样哄着赢祀这才低下头对着花绽笑了笑。
脸上是得逞得笑容。
将事情简单的安排了一下,赢祀抬手揽着花绽的肩说道:“走吧,本王跟你去赈疫棚看看。”
“得,好。”
两个人肩并肩一起穿过长长的大街,街上空落落的没有几个人,花绽被赢祀拉长的影子遮住了身躯,竟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定。
城中带着重重的醋酸气味,有些刺鼻。
嗅在鼻子中,花绽感觉到脑袋一阵阵的发晕,最近好像总是特别的困倦,动不动就会感到累。
赈灾棚摆满了竹床,上面躺满了苟延残喘奄奄一息的病人,低沉的呻*吟传到花绽的耳朵中只觉得刺耳。
拢了一下衣服,赢祀轻轻咳了一声。
这一咳让正在埋头工作的小兵抬起头,一看见来人连忙扬声道:“见过燕王爷……”
小兵这一声落下,又跪下了一地的人。
赢祀随意的抬了下手,语气淡然的说道:“都起来吧,各忙各的,不必拘泥于小节。”他说着环视了一圈挣扎的病人,顿了顿才抬高声音说道:“诸位嘉峪关的百姓,本王既然来了就不会让你们白白送了性命,疫症的药正在研究之中,大家不要着急,我们会加紧一切步伐。”
他说的缓慢,但是语气格外的坚定。
话音落下,那些挣扎垂死的病人眸中闪过一道亮光。
也有部分的人并不相信,低低的说道:“说起来轻松,不要着急……要死的不是你……”
这样的一声斥责说的声音有些大,落在了就近所有人的耳朵中,赢祀也听见了。
赢祀还没有说什么,一旁就有小兵跑过来对着负责的人说道:“大人,又死了五个……”
死的虽然是老弱,但是这样每天天一个一个消亡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消息落下来又是一阵骚动。
这骚乱似乎不再如之前那般容易平息下来,负责人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赢祀,求助的眼神落在赢祀眼中,心中也是微微一颤。
沉下心想了一下,赢祀想到了之前苏琴说的,犹豫了一下对着负责的将领说道:“你去打一桶护城河的水来。”
将领有些纳闷,不过还是马上应了声,连忙的跃身上马离去了。
赢祀拍了拍手,将低低的骚乱议论声压下去,然后扬高了声音说道:“药已经在研制了,一切先由本王来试,无论生死本王与你们一起,还请诸位定下心神不要自己想乱了心智。”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诸位请相信本王一次。”
他说完,没有继续说话,一时寂静的似乎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直到去打水的将士匆匆赶了回来,将水桶往地上一放:“王爷,护城河的水打来了。”
一切的疫源都是从护城河开始的,一向清澈的护城河如今浑浊不堪,河面上浮着死去的老鼠和人的尸体,还未靠近就是扑鼻的臭气。
城中的人都已经不喝护城河的水,都从深井中打地下水喝。
赢祀沉默了一下,从一边的桌子上拿过一只碗,这碗是旁边的病人刚用过的,不由得属下拦住赢祀拿着碗舀了一碗桶中的水,没有一丝犹豫他扬起碗就一饮而尽。
这一幕让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将领吓得惊呼了一声连忙伸手去夺赢祀手中的碗。
虽然打起来走了这么远,这水还是臭的让赢祀皱了皱眉头,差点不能下咽。
他抬手拦下将领的阻拦,然后扬了扬手中的碗:“这是本王的决心,请诸位明鉴。”
“王爷……王爷你不用这么做的……”
人群涌动,忙着的士兵都尽量凑近,却又集体屏住了呼吸。
这次终于没有人再抱有反对的话语了,每个人都陷入震撼中,沉默着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扬了扬手,赢祀见效果达到了,轻轻咳了咳说道:“行了,都各忙各的吧。动起来动起来。”
将聚集的人群赶走后,赢祀想了想怕效果不顶用,又勺起一碗水,这次还没喝一只消瘦的手就握住了他的手腕,不许他继续下来的动作。
赢祀转过头,看见花绽正神色紧张的看着他脸上全是着急:“够了,够了。”
见花绽来了,赢祀连忙放下手上的碗,然后把花绽随意搭在脖子上的纱巾伸手替她捂住脸,这才说道:“你快去忙你的,最近离我远点。”
“不用……”花绽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闷闷的声音从纱巾后传出来。
“不是有药么……你也别喝多了,万一苏先生那边的安排出点什么意外,你真的就……”
“行,”赢祀安抚的看了花绽一眼,然后说道:“听你的。”
细细碎碎的声音还在低低的议论着什么。
赢祀对着花绽昂了昂头,语气温和的说道:“去吧,忙自己的去吧。”
过了一日多,城里又死了十几个老弱,满街无人,腐臭味道越来越重,就像是一座死城。
从大院里出来花绽满眼看过去,尽是一片雾白,心底全是绝望还没有得到半分消除,就听见有人匆匆忙忙的从自己面前跑过去,边跑边喊着:“完了完了,王爷也染上瘟疫了!!”
这声音落下来,花绽心中猛地一惊,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拉过那个人:“什么?你……”
跟着传话的人匆匆的一路赶到赢祀暂时住着的屋子,花绽进门一抬眼就看见坐在椅子上的赢祀,一眼瞧见的就是赢祀左颈上那个不小的疮。
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就这么硬生生的折损了。
花绽站在门口,简直快要掉落下眼泪来,胸口只剩下一阵一阵微弱的喘息,她微微的张口说了一句:“赢祀……”
可是发出的声音太过微弱,完全被周遭的噪音盖住。
怎么就会染得这么快。
依稀间,花绽似乎听到有人说,“听说他是吃了那个……死老鼠,故意染病试药的……啧啧啧。”
这个傻子!
“赢祀!”花绽站在门口又大喊了一声,这才惊到了正在屋子内被查治的赢祀,这会他的屋子挤得满当当的人,都在围着他一个人转。
抬眼看见花绽站在门口,快要落下眼泪来的样子,赢祀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勉强的笑了笑。
虽然脖子上生了一个挺大的疮,但丝毫不妨碍他笑起来的样子,依旧的好看温柔,他摆了摆手食指伸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才微微启唇做着口型:“你先回去。”
她知道赢祀是怕她感染上,这才不让她靠近,嗔责的瞥了赢祀一看,花绽看了一屋子的人想了想还是先退开了。
这么多的人,这会也不差她一个,等晚些再来也一样。
穿过长长的走廊,那种心悸的感觉又附上来,脑袋一阵阵的发晕,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
脑袋嗡嗡作响的花绽伸出一只手,扶住了旁边的墙,就在她快要晕过去的那一瞬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的扶住了她的身躯。
那双手那样的有力,花绽迷迷糊糊的侧过头,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面容。
他身穿一件苍蓝十样锦上衣,腰间绑着一根藏蓝色几何纹革带,一头亚麻色的发丝,有着一双深不可测的星眸,大大的眼睛锁在花绽的脸上,看见花绽惊讶的目光,嘴角擒住一抹意义不明的浅笑。
这笑意暧昧又诡秘,花绽看着感觉脊背一阵发凉,似乎一滴冷汗顺着脖子划过脊背一路下滑到地。
心中微微颤了一颤,花绽有种不祥的感觉,她抿了抿下唇勉强的笑了笑才说道:“景忱,你怎么在这里。”
景忱还是微微笑了笑,嘴角擒的那抹笑,似乎是志得意满。
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那双手还牢牢地攥住她,花绽想要挣脱却又颤抖着不敢,她有一种预感总觉得自己若是微微一动,就会被挫骨扬灰。
“你很紧张?”谢景忱没有回答花绽的问题,而是挑了挑眉反问道。
见花绽没有说话,谢景忱又笑了笑对着花绽温柔的问道:“你紧张什么?”
他一向不这样说话,在花绽的印象中不是一个会温声温气的说话的人,他的一举一动让花绽觉得眼前这个人明明看上去是景忱,却又和景忱完全不同。
看着花绽长大的瞳孔,景忱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不忍心让她这样胆战心惊,终是放下了自己的手。
然后低着头看着花绽,缓缓开口说道:“你别紧张,苏先生是不是告诉过你,如果燕王爷染上了疫症,自然会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人送来解药。”
花绽的瞳孔随着景忱的话,一点一点明亮起来,
等他说罢,花绽伸出手一把拉住了景忱的手,非常的兴奋:“天啊景忱,原来是你!!太好了!!赢祀他刚刚染上,你来的正好。”
花绽喋喋不休的样子落在景忱的眼中,一股火热和一股冰冷交织着。
她可爱的让他心都要化了,可是她紧张的那个人,却又让他内心一阵冰冷。
这个人那么好,却不属于自己,也不会在自己身上落下半分。
那种淡淡的笑意又浮现在景忱的嘴角,他看着花绽兴奋的样子,冷静过分的眸子注视着花绽,让她从兴奋一点点的收敛下来,然后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景忱一时间沉默的说不出话来。
花绽沉默了一下,那种凉嗖嗖的感觉又来了,她抬眼看着景忱,楞了一下说道:“景忱……你怎么不说话?”
谢景忱这才看着她,伸出手两只修长的手搭在花绽的双肩上,形成了一种高高在上将花绽困在自己身边的姿态。
这个姿势让困在其中的花绽避无可避,只能被他注视着,无处可逃。
“药确实是在我这里,但是花绽……”谢景忱想了想顿了一下,才扬起嘴角笑了笑说道:“要不要给,什么时候给,我需要斟酌一下。”
“你……”花绽语气是微微的颤抖,景忱变了,不再是那个干净清澈的少年,什么事情什么心情都坦然的放在脸上。
也许洛翎羽说的没错,自然会有蝇营狗苟的人教会他成长,让他一起同流合污。
抬眼看着谢景忱,花绽的眸子里似乎有着静静的溪水流淌,这眸子看的人心都快要化了,“景忱,你这话什么意思?”
谢景忱还是笑着,似乎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的面具崩塌。
他低下头,将自己的唇放在她的耳边,轻声的说道:“花绽,我喜欢你,我什么都听你的。”
全身一阵发麻,胳膊上竖起分明可见的鸡皮疙瘩,花绽一颤低低的说道:“那现在就拿出来吧……”
似乎是觉得有趣,谢景忱扬起嘴角嗔笑了一声,“你真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