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的脑子都在轰轰作响的丘忘机,听见钟迁的话才想到此番前来的正事。
明明来之前心中还有尚且的理智,可是见到这个人所有的理智似乎都已经被碾碎成灰。
重重叹了一口气,丘忘机理了理衣服不打算再和花绽计较琐事,眸子复又翻出明亮的光芒,语气也恢复了平静的说道:“我奉命前来查案,还希望花夫人配合。”
花绽又是噗嗤一声嗤笑,她笑的时候眉峰和嘴角都是笑的,唯有一双眸子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古井的深水,冰冷窥不见底。
她笑,语气带着玩弄:“这时候一本正经的要说起来正事了,丘大人真是好官位,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当真有趣。你若真是这样堂堂正正,又送那封信来做什么?”
“你这样虚伪的样子,真是可笑。”
她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丘忘机,就像是看着一坨烂肉。
目光冰冷没有温度,还泛着恶心。
闻声被人扶着匆匆赶来的苏琴,恰巧赶上了这一幕,站在一边顿了顿差点给花绽鼓掌。
他听了下人消息,就连忙的起身往过来赶,心中一直想着花绽看着那封信时情绪不定几乎崩溃的样子,生怕她先见了丘忘机又要难过,连忙这赶过来。
谁知她压根不需要他去担心。
苏琴忍不住摇着头淡淡笑了笑,她看上去似乎是柔弱无骨,可他如今方才知道,那不过是假象,那柔弱的身体里面隐藏着暴烈的惊涛。
谁也打败不了。
“哈哈……”轻轻笑出声,苏琴一甩衣袖走上前,对着丘忘机一拱手:“苏琴见过丘大卿,如今燕王不在王府,府内大小事宜由草民做主。丘大卿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苏琴一定全力配合。”
他说罢了淡淡看了花绽一眼,又说道:“只是这位花夫人深的燕王喜爱,在临走前燕王一而再再而三交代了苏琴,不可让夫人受到半点委屈。若是夫人说话何处有得罪了丘大卿,还请多多包涵。”
他话里话外无不是护着花绽。
伸手不打笑脸人,丘忘机看着苏琴不得不强压回怒气,对着苏琴同样一拱手,声音带着点微不可查的颤抖说道:“苏先生客气了,只是破案不易还需要多多打扰。”
他心中那团无名的火焰蒸腾着上升。
深的燕王的喜爱,呵!
当年那个纯真的女孩子去了哪里?
如今这个为了活下去不顾礼义廉耻,不顾一切出卖自己,不断往上攀爬的女人到底是谁。
不过短短半年,那个女孩子去了哪里呢?
丘忘机不解,想不明白一个人变起来为什么如此的快。
苏琴随意的摆了摆手,语气平和的说道:“我也想要王爷早日回来,没有什么打扰之处,只请丘大卿能早日破案还我们王爷一个清白。”
花绽站在那里看着丘忘机在身侧捏紧的拳头,似乎在极力隐忍的样子,勾起嘴角笑了笑。
故意扬声对苏琴说道:“苏先生,我去衙门看看赢祀,丘巡抚就交给你了。”
“好,夫人路上小心。”苏琴知道她是故意做给眼前的人看,接着她的话温和的说道。
将书随意的扔给一边的下人,花绽果然拢了拢衣领,双手拢袖径直与丘忘机擦肩而过,一丝余光都不愿意落在丘忘机的身上。
目不斜视冰冷的离去。
丘忘机听见她那一句赢祀,心中的怒火翻腾。
苏琴一向是个大度的人,并不愿意纠缠男女之间这种情爱琐事,可是今日心眼却也小了,忍不住故意做漫不经心的说道:“丘大卿多多包涵,我们夫人近来由于王爷没有陪在身边,心情一直不大好。”
“无妨,”有气无处发的丘忘机生硬的说道,然后冷笑了一声似乎是有些嘲讽的说道:“只是这位夫人,短短半年两位夫君,未免有些博爱了。”
“这种事情讲究个情投意合,缘分到了谁也拦不住。”苏琴闲散的答道。
不愿意在把精力放在花绽身上,丘忘机强压着自己长舒了一口气,语气平淡的说道:“还请苏先生把当夜发生的事情给卑职一一讲来。”
花绽出了燕王府,虽然占了嘴上的便宜,但是心中说不难过不生气也是假的。
双手拢袖目光流离的在街上缓缓走着。
不过两刻钟就到了衙门口,她与燕王的事情不知是被哪个碎嘴的走漏了风声,如今满城都传的沸沸扬扬。几个守门的官兵见到她自然知道是谁,连忙将她迎了进去。
钟迁倒是没有亏待赢祀,好生招待在一间干净整齐的客房之中。
一应俱全,除了没有自由。
听见声音赢祀只当是钟迁又来了,当花绽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本还在坐在椅子上看书的赢祀目光一闪,亮的就像星辰一般。
将书随手一扔,就连忙跑到花绽身边伸出手,将她拦腰抱起原地转了个圈。
忍不住低头亲了亲花绽冻得通红的耳尖,语气都是毫不掩饰的兴奋:“绽儿,你怎么来了?”
“家里来了烦人的野狗,逢人就吠。我先吵得慌,来你这里逼逼清净。”花绽随口说着。
嘴角扬起笑意,赢祀看着花绽的眼睛里全是宠溺,早听钟迁说了今日丘忘机会来,听花绽这个语气赢祀差不多也能将事情猜出个一二。
将花绽抱着坐在,紧紧箍在怀中,细细亲吻着她的耳根他轻声说道:“既然是野狗,那就不要理便是。”
然后又轻声说道:“以往一个人呆的久了,也没有什么感觉。可如今不过短短几天,本王想你想的像是着了魔般,算是明白那句度日如年了。”
这个人对情话从来都不吝啬与口。
花绽也已习以为常,叹了口气被他逗得忍不住轻轻笑了笑,一张紧绷的脸总算不再是那样满布浓霜,冷的吓人。
“笑了就好,”赢祀轻声说道,语气轻松,“看着你笑了本王就觉得高兴,怎么样?你想不想本王?”
被他摇的没有办法,花绽应了一声嗯。
两人已经坦然相见过,该做不该做的事情也做了个尽然。
赢祀这样没皮没脸腻着她,花绽也不大在意,随了他去。
他就抱着她,一双修长的手握着花绽的手把玩着,花绽的手要小一些,手上没有一点劳作过的痕迹,一看就是一个养尊处优的手。
只是这手上有两个青葱般的手指,有些扭曲,是之前受过刑讯逼供留下的痕迹。
抚摸着上面扭曲的骨节,赢祀心中有些心疼,虽然知道已经这么久了不会再有感觉了,可还是忍不住问道:“疼不疼?”
花绽摇了摇,想起来什么似得对赢祀说道:“这也过去了好几天,你这莫须有的罪名什么时候才能落个明白。若是你一直不回来,那位丘巡抚三番两次的上门来,我岂不气死。”
“哈哈,”赢祀笑了笑,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有些宠溺的说道:“哪来那么大的脾气,还气死?既然本王那弟弟派人来了,是生是死很快就会有个答案了。若是真的烦,你就让儒意给你另外安排一个住处,先去小住几日。待我出来,就去接你。”
“那倒是用不着,”花绽语气清淡的说道:“没有我躲着他的道理,不理便是。”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儒意笑着说道,对花绽爱不释手,像是怎么都不够一般。
“也不知道洛翎羽他们现在如何了,他带着暖烟在身边,我总是放心不下玲珑。”想到玲珑花绽眉宇之间就带着一些愁容。
替花绽抚平她皱起来的眉头。
赢祀带着笑意温和的说道:“别人的事情你就不要去费心了,洛翎羽也是聪明人,总会知道孰轻孰重不会害了玲珑了。”
“嗯。”花绽点了点头。
两人伴着说了些细细碎碎话,花绽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她打头走在前面,赢祀跟在后面替她披上披风,站在门口温和的给她拉拢披风然后系上带子,一切都整理妥当又手捧着花绽的脸,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赢祀那枚妖冶的泪痣在天空的余光中,隐隐绰绰的似是绽放着光芒。
被他弄得有些痒的花绽轻轻推了他一把,然后给他也拢了拢衣领说道:“那我就先走了,你尽快回来。”
“好。”宠溺的说了一句,并不能走太远的赢祀笑了笑温和的说道:“去吧。”
轻轻点了下头,花绽双手拢袖在赢祀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可人刚下台阶,就被赢祀从后面几步赶上,然后拦腰抱了起来转了一大圈。
被吓了一跳的花绽尖叫了一声,双手紧紧扣住赢祀抱着她腰的双手,吓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做什么!”
又转了一圈,赢祀这才依依不舍的给她放下,看着花绽的眸子明亮动人:“本王舍不得你走嘛。”
“噗,”花绽笑出声,语气都无奈了:“好了,你快放我下来,多大的人了。”
这一幕恰好被刚刚走入院子的丘忘机看见。
站的远远地丘忘机就看见赢祀从背后紧紧搂着花绽,脸贴在花绽的耳边带着笑意的说着什么,花绽被他搂在怀中,也低低的笑着,看上去倒是温馨无比。
这样的花绽似乎又回到了许久以前的样子。
一笑起来浅浅的带着无奈,带着温柔,带着少女的娇羞。
又与从前大不相同,抱着她的那个人是当今的王爷,她一步一步踏着往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一点,丘忘机竟然感觉到恶心。
记忆之中的那个人似乎只留下了这么一副皮囊。
那个嫉恶如仇,性烈如火的花绽,为什么和他记忆中的,半点也不一样了?
重重咳了一声让两个人注视到还有别的人。
果然这一声咳后,赢祀总算是松开了抱着花绽腰的手,看向了来人,然后勾起嘴角轻轻笑了笑:“丘巡抚?”
“正是,”丘忘机拱手对赢祀做了揖,“在下见过燕王爷。”
花绽似是极其不乐意见到他,抬起头赢祀压低了声音说道:“那我先走了。”
“去吧。”顺手自然地给花绽理了理衣服,赢祀挥了挥手。
花绽连招呼也不跟丘忘机打,但就对钟迁做了个万福,话也没有说拢着披风转身走了。
丘忘机看着那个消瘦的背影,还有那张被毁去容貌的脸,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是爱、是恨,说不清剪不断。
丘忘机收回眼光,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人,这位王爷他从前就见过,他站在那里衣白如雪,金冠束发,随意搭在身侧的手修长而秀美,指尖微微透明,带着贵不可言的凉意。
一眼看去就会让人怦然心动。
那个人不出声,整个世界都是静的。
这个人像是一幅画,美到了极致,未免不真实。
丘忘机看到他竟然从心底涌出一股淡淡的自相惭愧,丘忘机轻咳了一声:“王爷,有件事请王爷如实相告。”
“什么事情?”赢祀说话很慢,声音略显低沉。
花绽走了他似乎也没有那般精神,语气敷衍。
“在下听苏先生讲,王爷的那枚令牌是被人偷拿了扔在案发现场,在下想问王爷知不知道此事是谁做的?”
“是这样的没错,是谁偷了令牌本王也不清楚。这天下哪里有招摇过市的叛徒?”他音调缓慢而悠长。
“那请问王爷没有去过客栈,可有谁可以作证?”
丘忘机问完这句话,看见这位名震天下的燕王,一只手支着脸,是那么的美丽而悠闲。
然后燕王轻轻扬起嘴角淡淡一笑,“有啊,本王当时与花绽在一起。”
那笑意带着肆意的玩弄,让丘忘机感到极其不舒服。
花绽从衙门出来,安尚不大却也算不得小。
带着湿气的凉风打在身上越发觉得燥热,好像一团火直烧到脸上来。
回王府的路并不近,走走停停,也要有小一刻钟。
远远就听见琴声如潮,瞬间把尘世间的忧愁与哀怨都淹没了,花绽走在路上听得如痴如醉,似乎像是忘却了所有的烦扰。